第6章 时人不识凌云木
“有人要堵咱们公司大门！”
保安忽然推开了义和集团白果县支公司四楼会议室的门。
这里，正在举行新任经理就职仪式。
张威坐在主席台上，一脸蒙圈。
这是谁，在他上任的第一天找不自在？
昨晚，他才接到通知。
对方称呼他张愚经理，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名多又突兀。
张立人的保密工作确实做得好……
刚刚宣布完任命的黄士钊笑了。
幸灾乐祸。
公司副经理赵洪升笑了。
天赐良机。
他已年近四十，好容易把老经理熬退了。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上级公司却派了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过来。
他不甘心！
会议室的员工们笑了：
“这个张愚哪来的？”
“年龄那么小，能干咱们经理？”
“又是裙带关系吧！”
“上级公司怎么跟闹着玩似的！”
“他长得好帅呀，是那种坏坏的帅，好喜欢！”
“你少说话，帅能当饭吃？”
“现在摊上事了，看他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呗。”
……
最后，张威反应过来：“我出去看看！”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证明自己的机会来了。
大家跟着张威出了会议室。
这么大的热闹，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白看谁不看？
……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横刀立马，站在公司大门口。
她的脸上结了一层霜。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张威眼前一亮。
他怎么不知道，县里有如此美人？
竟和周冬雨有七分像。
要在平时，他一定去要联系方式。
此刻，他忍了。
众目睽睽。
他的身份不同往日……
女孩儿身后，站着几个操作工。
远处，有许多拍照录像的吃瓜群众。
“姑娘，你这是……”张威心跳有点快，连自报家门都忘了。
“我的车撞坏了。你们凭什么不全赔？”小姑娘理直气壮。
“赵经理，怎么回事？”张威需要了解情况。
赵洪升摊开了双手：
“她叫唐燕梳，之前来过几次。”
“她的车撞树上了，属于保险责任，我们包修好。”
“但她说车修过就不如之前值钱了，让我们赔差价。”
“这个我们不给赔。”
“哦。”张威装模作样地答应一声，心却虚了。
车险条款他背了，只是囫囵吞枣，食而不知其味。
他想问，又怕露怯。
当着这么多员工的面，他不是垮。
于是，他走到一边，电话蓝玉烟。
她是保险专业的研究生啊。
赵洪升又笑了。
这是个煽风点火的好机会。
他悄悄凑向黄士钊：“黄经理，这是临阵脱逃。这样的人，能用？”
“我知道该怎么做！”黄士钊也笑了。
员工们的嘴都撇到耳根了。
人群中响起嗡嗡的声音，像一群苍蝇：
“张经理怎么跑了？”
“不会了呗！”
“以为领导好当，什么阿猫阿狗都行？”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
其实，张威赞同唐燕梳的观点。
修过的车就是不值钱了。这个差价属于事故损失，应该赔。
蓝玉烟却告诉他，这叫减值损失，保险不赔。
保险只赔准确的损失。即确定的利益。
这叫保险利益原则。
减值损失客观存在，但损失五万还是十万？找十个评估机构，能评出十个价格。所以，没法赔。
现在很多法院也不受理减值损失的诉讼，没法判。
张威恍然大悟。
他信心满满地走回来，包围他的却是嘲笑的表情，讽刺的声音。
对外外行，对内内行。
他最烦窝里斗。
可是，大敌当前，事有轻重缓急。
他要先攘外，再安内。
他耐心地给唐燕梳做了解释。
只是，唐燕梳根本不听，还发出了最后通牒：“给你们十分钟时间商议，如果不答应，就堵门！”
“不用十分钟，我现在就答复你，不行！”张威很霸气。
“那你们就别下班了。动手！”唐燕梳冲操作工挥了下手。
人群后，马路边，吊车启动了。
黄色的机构臂像一只大手，抓起了货车上面目全非的牧马人，向公司大门举了过来。
“大家让开，注意安全。”一个操作工举着大喇叭，大声提醒。
人群如潮水般向远处退去……
员工们骚动起来：
“又要堵公司大门，这都第几次了？”
“你操的心太多了。领导都管不了，你能搞定？”
“我不是以司为家嘛？”
“那你拿家里的东西试试？”
“唉，又得步行回家了。”
……
张威没想到，大家如此冷漠。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
他们白瞎了满肚子墨水，一身好皮囊，还不如街上的混混。
他暗下决心，过了这关，一定得好好整治！
可是，现在怎么办呢，怎么阻止唐燕梳呢？
他想到了报警，但立即放弃了。
在街斗伦理中，报警是无能的表现。
传扬出去，以后怎么混？
牧马人越来越近了……
门口已经空出白花花的地面，像个停车场。
大门不宽，前面有两个石狮子。
汽车横过来，正好堵死。
别说汽车，电动自行车都出不去。
营业厅可以出入，但只能步行，不方便……
张威心急如焚。
刚上任就被堵，丢人啊。
以后怎么服众？还要不要脸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这时，黄士钊走了过来，一脸怒气：
“成何体统？”
“要是让她堵了门，我就把你拍成肉酱！”
“你这个经理也不用干了！”
趁火打劫啊！
张威怒不可逼。
等等——
肉酱？
他灵机一动——
他若站到车下，唐燕梳敢砸吗？
那是故意杀人！
可是，很小的时候，爷爷告诉他，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万一对方操作失误，他的小命就没了。
他还年轻，不能以身犯险。
那么漂亮的女朋友，他还没搂够呢。
那……
他忽然想出了坏主意。
他要整黄士钊一下，以报落井下石之仇：
“黄经理，我如果能阻止她堵门呢？”
“哦？”黄士钊不以为然。
“我说如果……”
“没有如果！”
“那这样，黄经理，如果我不能阻止她堵门，就按你说的，我立即辞去经理职务。可是，如果我成功阻止了，你怎么办？”
张威开始下套了。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黄士钊信心满满。
“好！如果我成功阻止，你就给我磕头认错，承认自己眼瞎。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