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对峙
自从洛泱见过梦之魔神的领地之后，每日她都会到那梦之魔神的宫殿后方的山崖那里弹琴。
站在这里，她可以登高望远，看见那一片蔚蓝的大海。
指尖拨动箜篌的琴弦，空灵婉转的曲调在空中传播开来。
梦之魔神的领地没有生机，随处可见的是枯木和山石。这些坚硬与枯败结合在一起，共同构成了这里的萧条寂寥。
裙摆被什么轻轻的扯动着，洛泱低垂着眼眸看着那用爪子勾了勾自己裙摆的小家伙。
远处的洞穴里面传来一阵焦急的喵喵叫声，本来还对自己裙摆兴致勃勃的小家伙就急冲冲的跑了回去。
洛泱继续弹奏着她的曲子，希望这首曲子可以顺着风传到大海，希望鱼群可以把这首曲子总归她的故土。
她总会觉得，大海是共通的。
大海里面藏着千千万万的秘密，不为人知。
“啊——”
突如其来的叫声打碎了洛泱怀念故土的心情，若有所思的起身回首看着眼前这座宫殿。
她如果没有听错，方才的叫喊声似乎就是从宫殿里面传出来的。
梦之魔神喜欢折磨自己的子民，这件事情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如今近距离的感受才会觉得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曾经鲛人也被那些高门贵族折腾得死去活来，完全没有一丁点的自由。
作恶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可最后死去的是却是那些久经苦楚的贫民。
这个世界原来和她原先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都会有这样的阶级差异，天差地别的身份让本是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有了三六九等。
宫殿内，青发少年无力的跪在地上，璀璨的金眸此时此刻暗淡无光，晶莹的汗珠没入衣襟。
梦之魔神轻佻的捏住少年的下巴，强迫对方抬头看着自己。
她种在对方身上的梦魇，现在变得成熟美味了不少。
是什么让这颗青涩的果实变得甜美了呢？
“金鹏，我真是对你越来越爱不释手了。你的痛苦会是我最好的食物。”语音刚落，梦之魔神留在对方额间的梦魇之眼睁开，吸食着这具身体现在的痛苦。
意料之中的美味，餍足的眯了眯眼眸。
手指随意将将少年的下巴往一边拽去，然后回到了她的王座上面。
脱力的少年意识已经濒临崩溃了，梦之魔神每一次吸食的痛苦都是源自他的情绪。清醒的抽离会伴随着精神的衰弱，所以领地里面才会有那么多失去意识的人游荡。
梦之魔神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扶手，眼神轻蔑的看着底下的人，“别这么没用，我才刚刚尝鲜，你可不要坏了我的兴致？”
口吻好似谈论什么无关紧要的事物，重点也从来不是人而是她喜爱的食物会不会没有了。
“回答我的问题，金鹏。”梦之魔神突然的威压让底下原本就神智模糊的金鹏瞬间清醒了不少。
咬牙回答道:“属下……”
“你们在做什么？”洛泱闯进宫殿就看见了这一幕，她刚才没有听出来，那样的叫声居然是出自于这位性格挺腼腆的少年。
看着对方那摇摇欲坠的模样，就知道梦之魔神的手段有多可怕。
“我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一个俘虏居然敢同我这般讲话？”梦之魔神的指尖轻轻一抬，黑紫色的烟雾化为利爪朝着门口的少女袭去。
她今日便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点颜色瞧瞧，在她的地盘就得给她乖乖听话。
不要存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可不是摩拉克斯会对一个女人心软。
原本跪在地上的金鹏出现在洛泱的身前，这样的变故让洛泱赶忙抬手护住这个不要命的家伙。
岩元素化为护罩，将二人保护下来。黑紫色的利爪在接触到那道屏障的时候顷刻间被粉碎。
“不要命了？”洛泱一手将人往自己身后拉，海蓝色的眼眸瞪了一眼少年。
金鹏只是觉得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浑身僵硬的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动作，只能傻傻地站在少女的身后。
“呵！”梦之魔神唇角溢出一声嗤笑，“摩拉克斯——还真是阴魂不散！！！”
因为梦之魔神的情绪波动，被种下了梦魇之眼的金鹏用空着的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可依旧得不到任何缓解。
胸口的挤压和脑海里面的翻腾让他浑身难受，梦之魔神阴晴不定的性格会影响梦魇之眼的稳定。
洛泱也注意到少年额间睁开的那只眼睛，现在正是以一种戏谑的目光看着自己。
金鹏性格纯善，不会是心甘情愿的为梦之魔神效命，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额间的这只眼睛控制了他。
“我帮你。”
高坐的梦之魔神暗自发力，在少女的指尖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少年的额间的时候，少年已经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你！”洛泱瞪着那居高临下的魔神，对方眼里的倨傲和蔑视表现得淋漓尽致。
“怎么了？我惩罚自己的属下，你也有意见？”梦之魔神发现了可以让对方吃瘪的方法，自然是得意的不行。她随性而为惯了，碰到硬茬子可是会很生气的。
摩拉克斯若是知晓他的软肋现在动用他的力量去保护另一个人，不知道会是怎样的表情？
梦之魔神曾经在远远的见过摩拉克斯一眼，那个家伙简直就是一尊杀神。明明都是魔神，但是摩拉克斯却是强大得过分。
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或许只需要一眼，就可以将她的精神击溃。
“当然没有意见。”洛泱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梦之魔神敷衍的点了点头，“算你识相！”
掌心凝结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洛泱毫不犹豫将这把匕首抵到自己的脖颈处。“现在我觉得我们可以聊一聊。”
“你想威胁我？为了他？”梦之魔神不为所动，她最是了解人心的脆弱，想要以自己的性命让她顾及到摩拉克斯，然后放过金鹏？
无聊的小把戏而已。
“不是威胁，是谈判！”洛泱自知今日的举动极有可能已经让这位魔神杀了金鹏，如果不能救下他，等待他的或许就是死亡。
少女的表情很坚毅，让梦之魔神看不出半点怯懦。
她忽然来了兴趣，如果可以在少女的身上种下梦魇之眼，那结出的果实一定会十分诱人。
“小姑娘，你这种力气还是把匕首放下来吧！我知道摩拉克斯很在乎你，但就是因为在乎，你——不敢动手！”
一个被娇宠着的少女，怎么可能有勇气抛弃那个一心一意为她好的男人呢？
面对梦之魔神的笃定，洛泱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割破了她脖颈处的肌肤。海蓝色的眸子一派清透，“放了他，不然你会得到两具尸体。”
鲜红的血液涌出，雪白的肌肤上出现了一道刺目的伤口。
“你不敢！”
梦之魔神仍然笃定的道。
洛泱朝着梦之魔神笑了笑，眼里的笑意带有几分无奈。
她本来就是决定要离开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手腕用力的瞬间梦之魔神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解开了对金鹏的折磨，对方的速度不负所望。
洛泱的手腕被稳稳握住，匕首侵入了一点血肉。
“多谢！”
洛泱反手抓住金鹏的手，将人带离了宫殿。
徒留在宫殿的梦之魔神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紧张里面缓和过来，瞪大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出现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真是有趣的小丫头，完全看不透她的想法呢！
回到房间之后，洛泱倒了一杯水递给脸色苍白的少年。“喝点水吧！你的嘴唇都有些干了。”
金鹏知晓自己的喉咙发哑，想来梦之魔神那没日没夜的折磨定是已经把他弄得十分狼狈吧！
“谢谢！”接过茶杯，几乎是一饮而尽。水划过喉咙，让他得以喘息片刻。
“你还真是客气。”洛泱瞧着少年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不见一丝血色，脆弱得跟一个纸人似的。
指腹摩挲着桌案上的茶杯，粗粝的触感让她微微出神。
梦之魔神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残暴，她折磨自己的属下毫不手软。而刚才的对持当中，如果她没有摩拉克斯，根本就没有资格同她说话。
在这个世界，想要与这些魔神对话总得有些什么把柄才是。
如果没有摩拉克斯对她的偏爱，这位眼高于顶的魔神恐怕是连眼神都吝啬。
金鹏的视线清晰了许多，最先夺取他视线的就是少女白玉一般的脖颈上有一道刺目的血痕。血迹溢出滑落了好长一条痕迹，短短几天这位曾经被摩拉克斯捧在手心宠爱的少女居然会成为这幅模样。
“你的伤……”
“嗯？”洛泱抬了抬眼帘，海蓝色的眼眸顺着对方视线的落脚点大概知晓了方才说了什么。
手指轻轻碰了碰伤口，指尖沾染上了鲜红的血迹。“一点小伤，很快就会痊愈的。”
轻描淡写的揭过了这件事情，洛泱弯了弯唇角，“梦之魔神每天都会这么折磨你吗？”
“……这是她的兴趣，在她眼里其他人都是贱如草荠的存在。”
少年谈到梦之魔神的时候，他极度的忍耐让太阳穴两侧的青筋暴起。金色的眼瞳里隐忍的怒火直击人心。
“放心，很快就会结束的。”
“但愿如此吧！”
四目对视，在视线接触的过程中相视一笑。
事实的确是如同洛泱说的那样，很快就会结束了。
在洛泱用匕首割破自己的脖颈的时候，摩拉克斯就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她在梦之魔神的地盘上受伤了。
以摩拉克斯的脾气，应该是立刻就想让梦之魔神神魂俱灭吧！
在天才只是蒙蒙亮的时候，洛泱就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门视线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结果就看见那倚在石柱旁的少年，抱臂低垂着脑袋，对方似乎是若有所感将视线移到了房门这边。
就看见少女穿着一件极为刺目的红裙，他从未见过对方穿这么鲜艳的衣裳。
看对方特意换上新裙子，似乎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洛泱十分从容的朝着少年走去，海蓝色的眸子噙着温暖的笑意，“你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姝色的少女眼尾上扬，眼里有笑，海蓝色的眸子此刻映照着的是呆滞的自己。
金鹏飞速眨了眨眼睫，“去哪儿？”
本以为会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少年跟自己离开，没想到对方回答得如此干脆。
“海边！我想去看看海上日出。”
金鹏觉得少女眼里的笑意在说到海边的时候微微闪动，其实他一早就发现少女的笑意很浅，浅的就像是留在海滩上螃蟹留下的足迹，只需要一点点的海水就可以抚平。
那才是真实的少女吗？
被摩拉克斯设下重重保护的不是她，被梦之魔神掳掠过来的不是她。
真实的她被她隐藏了起来，就像是深海里面的瑰宝，无人可以窥探。
这是第二次，洛泱得以享受自由的气息。
舒展开双臂，任凭风吹拂起她的长发和宽大的衣袖。
等到二人抵达的时候，橘红色的太阳从海岸线上缓缓升起。第一缕阳光照耀在蔚蓝的海面上，深深浅浅的蓝让人沉醉。
“真是令人神往的曦光啊！”洛泱靠近海边，耳边听着海鸥的鸣叫声让她安心。
洛泱侧目看着身边的青发少年，意味颇深的说了这么一句。“金鹏，如果可以……请你以后多多看看大海的颜色。它会让人冷静，抚平悲伤。”
她觉得少年有过了这样惨绝人寰经历，日后如果不能有家人朋友陪伴，会很孤独的。
“会的。”金鹏很认真的答应着，在他眼中这位少女已然被自己划进了朋友的范围之中。
无论是初遇还是在这几日短暂的相处，少女都是一个很温柔又很坚决的性格。
她可以对着那些小猫崽子露出最为诚恳的笑容，会在无人地方弹奏她的琴。
对方的琴音总是有着抚慰一切让人觉得不安、烦躁的情绪，是能够引领迷途的人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等到摩拉克斯来到这里，就可以把少女接回去了吧！
梦之魔神上一次手软，不代表她会一直手软。
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杀掉任何人都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