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沉水之香12
“是的。”
沉默良久后，季菽函还是如实点了点头。
宋棠舟听了季菽函所说，缓缓低下头去，浓黑的睫毛跟着垂下，整张脸孔覆盖了一层倦怠的阴影。
他没有说话，将手里的图纸重新放在了几案上。
“少爷……”季菽函喊他。
“你不用多说了，你来这里既然是来寻找面具的，那就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宋棠舟微微侧头，余光瞥向季菽函，“作为我的丫鬟，你该完成的工作完成了，你想去找什么都没问题的。”
说罢，宋棠舟就疾步走到方桌前坐了下来，拿起季菽函未完成的檀香木继续制香。
“少爷，外面已经收拾好了，我帮你把桌上的香料拿出去吧？”季菽函跟着宋棠舟走了过去，试探着开了口。
本来宋棠舟今天挺高兴的，但是现在的他，是真的不高兴了。
就因为自己来这里是寻找面具的？
原本季菽函都做好了宋棠舟会冲着自己发脾气的准备，可是没想到的是，宋棠舟并没有对自己发脾气。
“嗯。”宋棠舟轻声应了一声，眉眼里写着的依旧是冷漠。
季菽函看着他冷冰冰的脸孔，只好默默将地上的干花端出去。
在季菽函将不少东西转移到院子后，就准备拿桌上的香料瓶。
“干花什么的，放在外面可以晒太阳防潮，这些香料瓶太杂，要是遇到下雨，很难转移回来。”宋棠舟说着，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那……这些香料瓶就暂时放在少爷的房中吧。”季菽函说着，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盒子。
季菽函怕自己把宋棠舟的什么东西弄坏了，赶紧俯身去查看，没想到，她撞到的那个木箱子里面滚出了一个黑色的圆形盒子。
一股非常奇异的味道从圆盒子里面释放出来，这香味不像是季菽函之前闻到的那些香料的味道，它带着一种厚重的潮湿感，像是浸了水一般。
接着，季菽函就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之中竟然出现了一些画面。
绿色的水底，没有一丝的光。
季菽函感觉自己被困在了水下，她试图离开这里，却根本无法离开。
此刻的季菽函全身冰冷，就好像真的坠入了水中一般。
“你在做什么？”宋棠舟的声音再度响起，季菽函猛地回过神，她刚才嗅到这种味道之后，好像陷入了一种幻像之中！
“大少爷，这……这是什么香料？”季菽函托起那个小圆盒子，起身问。
宋棠舟的目光落到季菽函手里的小圆盒子上，脸色登时就变了。
“放下它！”宋棠舟的声音很是凛冽，眼瞳中释放的寒气很快就将季菽函包裹。
季菽函赶紧将手里的小圆盒放在了方桌上，宋棠舟极快地将其收到了他的袖中。
“少爷，我刚才是不小心……”季菽函说着，将脚边的小木箱子捡起来。
这小木箱子一直是放在方桌下面的，要不是因为今天季菽函收拾东西，季菽函根本就不会发现这箱子的存在。
季菽函把木箱子放在了宋棠舟面前的方桌上：“少爷，那个圆盒子里面的香应该不普通吧？”
“这些事情你最好少管……”
没等宋棠舟把话说完，季菽函就接着开了口：“这种奇怪的香料应该不是大少爷研制的吧，我刚才闻到这个味道，我就出现了幻觉！”
“幻……幻觉？”宋棠舟吃了一惊。
见宋棠舟一脸惊异，季菽函更加确定，这香料不是宋棠舟研制的，但是这香料也绝对不普通。
“你是说，你闻到这个味道之后，出现了幻觉？”宋棠舟站起身，有些激动地拽住了季菽函的衣角。
“对，没错，”季菽函点头，“所以，大少爷，你这盒子里面的香，到底是什么？”
宋棠舟挪开目光，长长吁出了一口气，才开口道：“我七岁那年溺水，从水里带出来的。”
“水里带出来的？”季菽函睁大眼睛：“意思是说……这圆盒子是你在水下捡回来的？你在什么地方溺的水？”
宋棠舟七岁那年溺水之后，身上就出现了尸臭，而且，看到所有人的身上都有一个红色的重影……
这些事情，足以说明，宋棠舟溺水那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个带有香味的圆盒子，也不是寻常的东西。
“我溺水的地方，就是北院的湖，”宋棠舟说着，松开了拉住季菽函胳膊的那只手，放低了声音，“那个湖是宋府修建之前就有的，因为风景不错，我爷爷留下了那座湖。”
“北院……”
季菽函来到宋府这些天，知道主院是老爷和大太太住的，西院是二太太和少爷住的，南院设有祠堂和一些客房，但是这北院，她还真没听谁说起过。
“自我溺水那年，北院就封了，加上我身上的尸臭，大家更觉得那地方邪门，我也再也没去过那边。”宋棠舟缓缓地说着，神情有些木然。
“那你溺水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你既然都溺水了，那小圆盒子你是怎么带出来的？”季菽函追问道。
宋棠舟垂下头去，眼角轻抽了一下。
“我当时是和宋齐光一起放风筝，跑到了湖边，风筝卡在了柿子树上，我想去摘，一失足就落入了湖水里。”
原来，当年宋棠舟落水的时候，宋齐光也在旁边。
季菽函静静听着宋棠舟说着他的回忆，默默没有作声。
“溺水之后，我应该是失去了知觉，但是我清楚记得，我在水下看到了一些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我在水下看到了一座灰白色的古香古色的老房子，那座房子里散发着迷人的香气，我被那味道吸引，走了进去……”
宋棠舟说到这里，季菽函忍不住开口：“水下面还能闻到味道？”
“所以我才说，应该是幻觉。”
季菽函叹了口气，又问：“然后了，你进去那座房子之后，又看到了什么？”
“那房子里面空荡荡的，只有这个小圆盒子漂浮在房间的正中央，房子里面的香味，就是从这个小盒子里面发出来的。”
“所以你把小盒子带走了？”
宋棠舟摇了摇头：“我没有带走这个圆盒子，我只是走近了看了看，接着我就失去了意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屋子里了，那时候，我的手心里，就紧紧握着这个小盒子，丫鬟们试图将其拿下来，可是没成功。”
“如果那些都只是幻觉的话，那这个盒子也不应该会出现在你的手里啊……”季菽函沉吟道。
“所以啊，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宋棠舟低声说，“反正自那之后，我的身上就出现了奇怪的尸臭味，大家都对我避而远之，我一开始看到所有人身上都有红色重影，也觉得快要疯了……”
“少爷，以前或许你是孤身一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和你在一起啊。”季菽函看着宋棠舟，露出了一个粲然的笑容。
宋棠舟的手指倏地凝固在了半空中，他盯着季菽函看了半晌，好片刻才将自己的手缩回去：“你……你不是来这里找面具的吗？”
“我确实是来这里找面具的，但是这和跟你站在一起不冲突啊，况且，你院子里装神弄鬼的人不也是我摆平的吗？”季菽函说着，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宋棠舟目光闪了闪，他垂下眼睫，默了许久才开口：“谢谢你，菽函。”
“遇上就是缘分，我帮你的同时，你也帮我找面具就好了。”季菽函说着，指了指宋棠舟袖子里的小圆盒子：“你那个圆盒子里面的香，可以给我看看吗？”
宋棠舟溺水的事情蹊跷得很，季菽函觉得，这个小圆盒子之中也一定有什么秘密，要将其破解的话，就要先弄清楚这些问题。
“这圆盒子里面应该是一种香料，但是……有些恶心。”宋棠舟说着，将那圆盒子从袖中拿了出来，放在了方桌上。
“有些恶心？”季菽函看着圆盒子，奇怪道。
宋棠舟点点头：“你打开看看吧，但是注意别弄到手上了。”
见宋棠舟同意了，季菽函便伸出手，将手指摁在了圆盒子的盖子上。
有些凉。
这圆盒子应该是用石头打磨制成的，上面还刻着一种奇怪的扭曲的莲花的花纹。
“少爷，这盒子上面的花纹，和你后颈窝位置的花纹一模一样……”
季菽函刚才看到圆盒子盖子上面的图案就觉得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半会没想起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会儿又看了一遍，季菽函才想起，这盖子上的图案和宋棠舟后颈窝那个奇怪的印记一模一样！
“你是说，这盒子上的花纹，和我后颈那里的印记一模一样？”宋棠舟听了，也吃了一惊。
“吧嗒。”
季菽函在这个时候打开了圆盒子的盖子。
“咕噜咕噜——”
盒子里面是一团像是淤泥一般的滑溜溜的黑色东西，盖子打开的时候，那团黑色的东西就在盒子里面来回蠕动了几下。
不过，因为揭开盒子，季菽函闻到了更加浓烈的香味。
潮湿的，冷寂的，像是霜雪一般让人的身体都跟着冷下来的那种特殊香气。
“咕噜咕噜——”
盒子里的东西滑溜溜地蠕动，溢出一些黑色的像是墨汁一样的液体，不过这液体比墨汁还要粘稠。
香味，更浓了。
季菽函打了个寒颤，再度坠入了黑暗。
须臾，季菽函就看到自己重新坠入了没有光的水下，无边的湖水将自己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