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厨艺大赛（下）
坐在桌边的仲长泰笑着摇头：“樊老恕罪，杨姑娘今日做的菜，全是新品，我之前也从未见过。”
“不过，按平日我对杨姑娘所做菜式了解，今日这桌上的除了汤圆，剩下的大众应该都能接受。”
“您不如先尝尝这道‘赛螃蟹’，看看与那做真螃蟹的柳家相比，有何不同。”他亲手从盘里舀了一勺，递到那人面前。
“好，我且听你的试试看。”
樊老端起小碗凑到嘴边，将勺子里的东西一口吃下，霎时瞪大双眼，转头看向桌上另两人：“你们快吃，这里面真的有螃蟹的香味！”
“是。”二人依言照做，先后从盘子里盛了半勺细细品味。
先吃完的李县令又取了一勺，望向旁边的仲长泰满脸震惊：“这竟是用鸡蛋做的？”
还在细嚼的人放下碗筷，点头赞赏：“李县令说得没错，是用鸡蛋做的，外形颜色和蟹黄极为相似。”
“不过，光是这些可不够，其中还有一味重要的调料，不知两位有没有吃出来。”
李县令包着嘴里的鸡蛋，放慢速度品味，最后还是满头问号，什么都没吃出来。
桌上去过不少地方的樊老想了许久，还是有些拿不准：“这里面放的，莫非是姜醋？味道和柳家的螃蟹蘸料很是相似。”
“确如樊老所言，是这两样东西。”仲长泰含笑回答，继而解释道，“螃蟹蘸酱醋汁，是饭馆的常用做法，可以说，大家对佐料的印象要比单纯的蟹肉深。”
“杨姑娘今日没拿到什么好肉，竟还能做出如此软嫩爽滑的荤菜来，真是巧思。”
一旁的李县令也跟着点头：“是啊，食材这样少，她还能就地取材，做出这般美味，实属难得。”
“嗯，你们说的不错，但最终评判，还得等吃完桌上的菜品，综合考量才是。”樊老正色道，顺手夹起一块腰花放到眼前，“切花不断，这姑娘刀工不错。”
其他两人闻言，低头跟着他夹起腰花放进碗里，待他看够了放进嘴里，这才敢动嘴吃下。
“这是猪腰？我听说，往年从未有人用它做过菜，全都被抽到的厨师给扔了，可有此事？”
“回樊老，确有此事。”
李县令战战兢兢地从位上起身，连忙低头解释：“为了公平起见，大赛都是抽到什么食材就用什么做菜，但猪腰这类食材，确实鲜有人会用，于是就被剩了出来。”
“不过樊老放心，这些没用到的食材，我们都统一收起，拿给专管无主动物的负责人，也算是积点功德。”
“这便好，粮食制作不易，不可浪费。”樊老靠在椅背上，神情严肃，“要是别的县令都能像你这样就好了，李县令快请起吧。”
“多谢樊老。”
“樊老，您觉得这猪腰味道如何？”旁边的仲长泰将话题一转，提醒他今日的主题并非是来问责官员的。
“没有丝毫腥气，猪腰爽脆，又香又辣，叫人欲罢不能，若不是有旁边这块小牌子，我还真吃不出是什么做的。”他指着托盘上的木牌道。
“想不到您竟不怕辣味，那旁边这个洒满辣椒面的小串，您更得试试。”仲长泰拿起一根递给他。
“面筋？就是刚才那姑娘在水里洗了又洗的东西？”他盯着菜牌自问自答，“闻起来倒是挺香的，外形也很漂亮，面粉做的东西应该不会难吃。”
他轻咬竹签头，想要轻松咬断面筋，却没料到它如此劲道，竟能拉开抻直而不断，饶是他牙口不错，依旧败给了它。
“长泰小友，快帮我把它切开。”他转过头，一手拿竹签，一手拿小刀，嘴里还有半根面筋，欲断不断，甚是好笑。
待终于用刀将他们分开，樊老嚼着嘴里的面筋不怒反笑：“哈哈哈哈哈，同样是面食，居然还能做出如此劲道有味，香气扑鼻的新鲜食物，今年的大赛，我是来对了。”
说话间，他用小刀划断面筋继续品尝，神色间满是餍足。
与他相反的是，李县令刚吃下一口猪腰，就被菜里少量的辣椒弄得呛咳不止。
好在桌上有杨思做的润肺饮，他端起瓷碗一饮而尽，雪梨丰富的汁水和莲藕的甜香气，滑过喉咙来到心间，将心头的焦躁全都抚平，舒爽得让人忍不住感叹出声：“甜爽润口，沁人心脾，好喝极了！”
旁边两人听到他如此感慨，也跟着喝了几口，方才还盈满口中的辣气，瞬间消散，只留下梨和藕的清甜。
“难怪要叫润肺饮，刚吃了这些味重的食物，确实需要去去火气。”仲长泰放下瓷碗，将视线转到最后一道炸汤圆前。
之前杨姑娘也做过炸冰棍，这个应该不难吃？他在心里自我安慰道，随即夹起一颗汤圆，慢慢咬开：“这味道，当真奇特！”
“二位快试试看！酸辣咸甜竟全都聚在一起，不仅好吃，还很是开胃。”
见他极力推荐，原本犹豫的两人终于拿起筷子，闭眼屏息吃下半颗，蠕动嘴唇嚼了几下，脸色变了又变，不知要如何评说。
“李县令觉得如何？”仲长泰又夹了好几颗汤圆放进自己碗里。
“嗯，确是新奇，辣味被芝麻的香甜弱化，倒是没再咳嗽了。不过，汤圆味道如此杂乱，我实在无法接受。”李县令喝着润肺饮回道。
“长泰小友啊，我和李县令不比你们年轻人，嘴里可放不下这么多味道。”樊老跟着笑答，将桌上的那盘汤圆全都推给他，“你喜欢便多吃些，但不可贪吃，小心胀气。”
“多谢樊老。您放心，我待会儿把他们带回去，让我那嘴叼的师兄帮忙吃掉，绝不浪费。”他拍拍胸脯保证。
“嗯，那便好。既然大赛已经结束，我们还是快些评出榜首吧。”樊老放下手中的毛笔，转头看向桌上两人。
“我选杨姑娘。”
仲长泰擦擦嘴角，正襟危坐：“虽然这最后一道菜不合二位的口味，但能用这些并不讨喜的食材做出美味，且全是未曾见过的新菜品，就已经赢了大多数人。”
一旁的李县令沉默片刻，拿笔在单子上画了个圈：“我赞成，要知道杨姑娘还因他人异义被罚时一刻钟。”
“虽然做出的菜品并非全合我心，但能有此厨艺，想来换上更好的食材，会有更让人赞叹的菜品。”
二人品评完，全都看向背靠在椅子上的人，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樊老拿着手里的记录详细对比，再次看向桌上的炸汤圆：“小小年纪，就敢用这样颇具风格的菜参赛，且做菜全程沉着冷静，是个很有胆识的姑娘。”
“今年这榜首，就定她吧。另外，还请李县令告诉她，一月后我樊家的寿宴皆由她掌厨，需要什么尽管提就是。”
他放下笔墨招手唤来随从：“一会儿你跟着李县令，把定金和凭证当面给那位姑娘。”
“是，老爷。”
李县令起身作揖，领着侍卫来到楼下，站在前厅内的戏台上公布了前三名。
得知自己是榜首，杨思有些意外，评委们居然能接受炸汤圆如此复杂的味道？旁边的姜菱却是比她本人还要激动，不停踮起脚尖，探头朝台上望去，想要看看究竟有什么奖励。
“今年的榜首与往年不同，除了明日辰正会由官府亲自授匾，一月后的樊家寿宴，也由榜首操办，恭喜杨姑娘。”
樊家寿宴？比赛就是在他家别院办的，如此说来，她这是又有机会赚钱了？
杨思兴奋地跟着官差来到台前，鞠躬致谢：“多谢李大人，不知这寿宴有何要求？寿宴主人可有忌口？”
李县令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逗笑：“杨姑娘莫急，樊老爷的侍卫就在这儿，你有什么问题找他即可。”
“多谢李大人。”她再次弯腰鞠躬，继而抬头看向那个侍卫，“还请小哥赐教。”
只见那人一言不发，将手里的凭证递到她跟前，再掏出笔墨摆在托盘上，这才开口：“老爷吩咐过，姑娘看了这个自会明白，若是能做到上面说的，便请姑娘签上名，由李县令做个见证。”
还挺正规的嘛！
杨思点点头，翻开手里的几页纸，逐字逐句读完，当即拿起毛唰唰签下自己的名字，嘴角微翘：“多谢小哥，这寿宴我接。”
随从拿起托盘上的凭证，分给李县令一份，并自己收起一份，将剩下的那份和一锭金子放回托盘：“这是定金，姑娘有任何需要，尽可来别院告知，只求姑娘当日做的菜品，能让众宾客尽兴而归。”
“小哥放心，我定竭尽全力，不负樊老爷所托。”她将金子揣在怀里，暗中摸了又摸，红光满面地回了小店。
有人欢喜，自然就会有人受气。
柳家酒楼内，得知榜首被杨氏的小姑娘赢去，且食材还是用的普通鸡蛋、面粉和众人避之大吉的猪腰子，柳老板气得横眉立目，拿起手边的茶杯，直直扔向面前跪着的几人。
“你说说你们，平日里不是本事大得很吗？之前去偷菜品，不仅没研究出东西来，还让人小姑娘笑话一番，弄得县里人尽皆知。”
“好在我柳家做了这么多年，在长乐县多少还是有点根基的，此事也就罢了。”
“但今年的大赛，你们去了这么多人，竟连一个都没比赢！不仅如此，还让她压在我柳家头上，出尽风头！这不是在打我柳家的脸吗？”
一旁的管家见此情形，急忙上前和稀泥：“您消消气，那杨小丫头的能耐，您也是知道的，何必跟他们动怒？简单罚一下他们就好了。”
说着，他凑近柳老爷，压低了声音道：“可别因为这事，耽误了上头的计划啊。”
“至于那个杨氏，她现在是县里的红人，而且背后还有杨侍郎夫人撑腰，咱们不好动作，但要让她吃点苦头，还是不难的。”
柳老爷闻言，转头看向他：“嗯，说得不错，剩下的就交给你。”
“哎，我这就去。”管家躬身后退，挥手将厅内几人赶出，转身拐进了一处偏僻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