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雨中闲谈
马车内。
弥弘小脸上满是惊叹，在这辆三个人在里面都可以随便蹦跶，还能肆意抻手抻脚的豪华大马车里，他宛若乡下人初次进城，摸摸这个，戳戳那个，一会儿一个“哇”声。
沈若水颇觉没眼看，白眼都悄悄翻了两个了，深得路长槐真传。
“看来我呀，误会褚羲禾了。”路长槐冷不丁叹道。他虽然老神在在坐在那里没有动弹，但眼睛早就把马车扫了个遍，“原来那小子是真的很低调。”
瞅瞅人家这大马车，这配置装扮，连曾经名冠天下的他都不曾如此奢侈，褚羲禾跟人家比起来，那是真的不像皇室中人啊。
啧啧啧，同样是王爷，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沈若水闻言一笑：“羲禾心智早熟，从小克制约束自己，从不在自己的饮食住行上过多留意，一门心思啊，都扑在算计别人上面去了。”
说着，他也学着路长槐的模样叹了口气：“要不是后来势力发展稳定了，他开始有了底气，恐怕先生连他如今那开始安于享乐的样子都看不见呢。”
路长槐挑了挑眉，倒是没想过褚羲禾还有这么一面，“你说得我都有点好奇，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沈若水抿唇偷笑，却并未给路长槐普及褚羲禾儿时的生活状态。
想想也能知道，在皇室子弟里藏拙装弱的人，能得什么宠爱？只怕是一段受尽白眼和欺辱的往事，只不过以褚羲禾睚眦必报的性子，那些欺负过他的人最后结果定也是大快人心。
“说起来……”沈若水开口打断了路长槐的思绪。
路长槐闻声抬眼看了过去，撞进一片探究严肃之色中。
“先生。”沈若水略微凑近了点，低声道：“你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比如方才在王府门口的那个笑容。
那笑容很真诚，很温和，也很惬意亲和，却让他心里没由来堵了一下，难受得紧。
确切的说，从山上下来后，他就总觉得路长槐哪里不太一样了，具体又说不上来。每每自己看向他时，都像是两人之间隔了一层透明屏障，可以轻易靠近，但就是穿不过它，触及不到。
这种感觉较之二人初识时期更为强烈。
明明……明明先前先生已只脚入了凡尘，身染烟火之气，冰雪也有了消融之象，可现在，不但一切倒退了回去，距离在无形之中还变得更远了。
单单只是想到这一点，便要被浓烈的不甘所包裹。
也不知道待回了北安，看到如今的先生，褚羲禾和路以临他们那些人会做何感想……
怕是，比自己还要愤恨无力吧？
“是吗？”路长槐没有避开沈若水藏满了锋锐的双眼，他的目中一片宁和，嘴角似笑非笑。“阿弟，你多虑了。”
沈若水定定看了他几秒，见实在看不出什么来，便直起了身子，状似无所谓地撩撩衣袖，轻声道：“兄长都这么说了，那便当弟弟我想多了吧。”
路长槐垂下了眼眸，不再回应。
马车里顿时只留下了弥弘不曾停歇的惊叹声。
窗外天色更加灰暗，阵阵狂风掀起马车窗户上的布帘，猎猎作响。不多时，伴随着一声声势浩大的炸雷，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终于落下，砸在地上，打在马车上，敲起了惊心动魄的旋律。
七月的第一场雨，来了。
弥弘不得不收回探出窗外东看西看的脑袋，将窗户关严实，畏畏缩缩地猫到了路长槐身边。
雨势太大，在这样的暴雨中赶路充满了危险，车夫不得不加快速度找了个供旅人歇脚的凉亭，将马车停靠在凉亭边，并拿出了早已备好的雨伞。
“主子们，可要出来透透气？”
这只是例行询问。
夏季的雷雨天总是很闷热，窝在马车里更是憋闷得紧，因此路长槐打开车门接过油纸伞，踩着车夫提前摆好的矮凳下了马车，走入了凉亭。
沈若水紧跟其后。
只有怕雷又讨厌下雨的弥弘，留在了马车里，选择呼呼大睡。
在雨中看风景往往别有一番意味。
浓郁的泥土气息混卷而来，雨中的一切都变得朦胧模糊，大自然在这一刻安静得只剩下雨声、风声、雷声。
路长槐看得有些出神。
“这样的雷雨天，在凉亭里避雨似乎是件很危险的事。”良久的沉默后，沈若水张口打破了这份僵硬的宁静。
路长槐回过神来，侧头看向莫名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的沈若水，顿了顿，赞同道：“确实危险，容易被雷劈。”
“那兄长还下马车？”
“你不也跟着下来了？”
沈若水噎了一下，索性耍赖般答道：“这不是跟着兄长下来的吗！”
路长槐忍俊不禁，泻出缕缕笑意：“我只是下来透透气而已，再说了，这天雷可是有眼睛的，你兄长我这么温柔善良，怎么可能被雷劈呢？”
说着，话锋一转：“但是阿弟你嘛……啧啧。”
边说还边撇嘴摇头，好似沈若水是什么无恶不作的大魔头。
沈若水：“……”来把刀，他要大义灭“亲”！
“马不停蹄的话，到南云边界也要七日左右的脚程，兄长可有什么安排？”插科打诨过后，沈若水熟练地把话题引入了正轨。
路长槐摇了摇头：“南云是最不可能有东莱国据点的地方，我们去看看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东莱才是最重要的一程。”
从西元到东莱并不一定要经过南云，甚至从北安到东莱也不是非要经过西元，最好的选择是走水路，任意一个国家都可直达东莱。但都走到这里了，去看一下也是顺便。
南云……那可是众所周知的穷。
能屹立几百年还没被消灭，纯粹是因为他们那易守难攻的地形，以及被各个国家都嫌弃的贫瘠。
说白了，但凡国力强盛点的国家，都不屑攻打那个地方，改造与发展南云所费的消耗，将远远超过战争带来的损失，要亏到姥姥家去。
东莱国若是在那里面设立据点，培养蛊虫，只怕连虫子都难以养活，更别提批量生产去害人了。
总不可能一边养虫子，一边还从自己国家往南云的据点运送物资吧？南云人友善好客，但也不是傻的，这样做岂非是大摇大摆踩着别人的脸说我要害你，快砍了我？
介于他们国家的特殊地形，东莱想要攻破南云，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必定耗时耗力耗财。
总结：还是亏！
深谙其中道道的沈若水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兄长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