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星楼过往
路长槐心知自己和那个诡异少年一定会有再见的一日。
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在路以临他们离开一盏茶的功夫。
他本以为少年作为一个被重点怀疑的对象，会是路以临强行带他来酒楼。
但他也没想到，少年会主动前来。
路长槐懒散地倚坐在床前，心情复杂的看着面前死气沉沉的少年，很想撂挑子不干了：他今天想休息下就这么难吗？！
心里虽然在呐喊，路长槐的面上却没露出任何表情，抛开温润清隽的一面，他更多的是冷冽漠然，坐在那里不需要多余的眼神，就能使人透不过气来。
“你来找我做什么？”路长槐不欲浪费时间，只想速战速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撵人。
“我知道，你不是人。”路星楼似乎有点怕他，但又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靠近他。他站在一个离路长槐很近的距离，近到一伸手就能触到路长槐的肩膀。
他的声音很冷，很轻，不是那种冷漠的味道，而是没有生气的冷，再好听的嗓音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好端端的怎么骂人呢？？还没有直接被人掀马甲的经历，路长槐第一反应竟然是怼上去，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憋回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看向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路星楼，没想到第一个跟他说这句话的，竟然不是他一直暗自防备的花浥南，而是这个总共才见了勉强算两次的少年。
“你什么意思？”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曾经……在一个挂满了你画像的地方，被关了九年。”这段记忆显然让路星楼很痛苦，他那死气沉沉的双眼竟然有了轻微的波动，“画画像的主人偶尔会在里面自言自语，他从来不叫你的名字，但从他的话中可以知道，你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难得啊，这么阴郁自闭的人这次一次性竟然说了这么多话？路长槐有些戏谑，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人死不能复生，而我还在人世间行走，你如何确定我现在已不是人了？”
路星楼沉默了许久，缓缓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路长槐的双眼，淡淡道：“关了我九年的地方，是鬼市。”
路长槐霍然坐直，目光生冷，直直射向路星楼。
路星楼木着一张脸，任他打量。
怪不得，身为路家人，身上的鬼气却那么浓，直到今天都还残留了一点在体内。
在鬼市那种地方待九年，就算把现下血脉最纯粹的路以临丢进去，也得染一身鬼气回来。
见路长槐不说话，路星楼想了想接着道：“鬼市主有两个，他们一体双魂，一个疯魔弑杀，恨极了路家人。一个沉稳理智，极力护住路家人。所以，在鬼市里没有鬼敢对路家人下手，而出了鬼市就不一定了。”
路长槐听得直皱眉。
为什么鬼市里会有一个挂满了他画像的地方？而鬼主又对路家一个恨一个护……
嘶——他有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他生前认识的人吧？！谁呀？？他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死后会被打入鬼市的大奸大恶之徒啊？？就算有，也绝对不可能是画满他画像的关系！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路长槐看向说完话后又乖巧站在那里当木桩子的路星楼。
“你能救我。”路星楼十分听话的问什么答什么，“那日在樊怡楼前，我撞到了你，当时我很着急，也很难受，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但是在撞到你的那一瞬间，我明显感觉到体内的虫子安静了，不敢乱动。”
虫子？又是虫子？！
路长槐神情一凛，抓起路星楼安静垂在身体两旁的手臂，把上了脉搏。
触体冰凉，比他还像个死人。
不过这都不影响路长槐探出少年体内的境况。
是和路以临体内一样的虫子，但路星楼体内的明显已经存在很长的时间了，一个个肥头大耳，虽不会啃噬宿主骨肉，却吸食了宿主的血气。
估计偶尔还会在体内瞎溜达，这么大个头的虫子在身体里到处钻，说不会带来痛感都没有人信吧！
而且，他还探出了少年体内别的毛病。
就脉象来说，只是体虚，没什么不正常的，但灵力探到的却是另一副景象。
脏腑皆伤，经脉关节各有不同的破损，四肢肌肉有啃噬伤、划伤、刺伤，皆未好转。血液修复能力再强，也敌不过它们的破坏程度。
体内的遍体鳞伤，能活着，已是奇迹。
先不论路星楼到底做没做背叛路家的事，单单看到自己的后人遭受此等折磨，路长槐都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路星楼见路长槐只是抓着自己手腕，也不说话，脸色黑如锅底，看他的眼神也微妙得很，他看不懂，他还以为路长槐不愿意救他。他有点着急，张了张嘴唇，几度犹豫，最后说道：
“只要你救我，我可以告诉你任何信息，帮你做任何事。”
那些疼痛，即使承受了十几年了，他还是适应不了。
毕竟他曾经，也是一个受尽宠爱，健健康康的孩子。他知道蜜饯有多甜，他知道花朵有多香，他知道没有疼痛的生活有多愉悦，他知道有家人宠爱的日子有多幸福。
路长槐松开少年的手腕，沉声问道：“是谁干的？”
路星楼有些迷茫，他不懂路长槐指的是什么。
“虫子。”路长槐强压下翻滚的怒火，耐心地重复道。
“……沈禹湾。”这个名字带给路星楼的恐惧远比鬼市大得多，他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呼吸也略显急促，相较之下那双眼中的麻木，显得那么的刺眼。
尽管害怕，路星楼还是老老实实说了出来。
“四年前我被其中一个鬼主从鬼市丢了出来，送到了沈禹湾的府上。他听说我是路家人，一开始很害怕，后面又变得很兴奋，用我试了很多毒。发现大多数毒对我没用后，就……就一直用我练蛊。”
“两年前他在我身上种了现在的蛊，就和鬼市的人精心设计，让路饮戎寻回了我，让我替他们收集家主的信息，并伤害路家人。”
听得出来，他不愿意叫路饮戎哥哥。
“那个蛊一开始会在一个人情绪激动的时候，极限放大那个人的情绪。在体内逐渐养大了之后，就能控制一个人的身体。他们便是以此威胁，让我为他们做事。”
似乎是怕路长槐误会自己，他说完了又连忙解释，样子有些呆滞，有些魔怔，“但我没有什么都帮他们，我给了很多假情报，家主中蛊那晚赶回了路家，我没有报上去。还有遇见先生你的事，我没有说。家主先前在查沈禹湾，在那附近监督他，我也主动去了相府上，故意暴露了沈禹湾的阴谋。还有……”
“别说了。”路长槐深吸一口气，轻声打断路星楼的话，神情极为复杂，暗暗压抑着滔天怒火。
路星楼声音戛然而止。
他就像个提线木偶，路长槐说什么，他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