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兴之所起
甫一踏出房门，空气中的炙热气流扑面而来，路长槐整张脸都在兜帽的阴影之中，却还是条件反射的皱了皱眉。
这中元节前后一两月，果然他是最讨厌外出的。
却听得前方褚羲禾声音悠悠传来:“说来惭愧，宴请之日竟忘了问先生名讳，实在失礼，还望先生不要见怪才好。”
真是毫无诚意的惭愧。
路长槐如是想着，沉默了几息才应道:“在下居安，凡俗之名，王爷不必介怀。”
这倒他是真真切切的心里话，一个称呼而已，他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居安……这名字看似普通，可放在先生身上却像是别有意味的。”褚羲禾细细品味了一番这两个字，觉得心境在某一瞬有说不出的平和之感，甚是奇妙。
“王爷谬赞。”路长槐不甚在意的随口应答。
他正暗自适应着身处阳光下带来的热缚感，前面缓步走着的褚羲禾却突兀的停了下来，好在路长槐及时止了步，稳稳停在两步距离外，这才避免了撞到他背上的尴尬场景。
褚羲禾转过身来看着始终落后自己几步的路长槐，挑了挑眉:“看来本王这几日的所作所为着实是惹恼了先生了，竟让先生这般的人对本王如此冷淡，可真是本王的罪过啊。”
这段话倒是比先前那惭愧来得真实多了。
路长槐心里暗自翻了翻白眼，倒也没有否认自己确实恼了他这个事实，只是不声不响的立在原地，于无声之中默认了这个说法。
先是设计“抓”他入王府，将他变相禁于王府之中，而后半天时间不到便让他伤了又伤，还在沐浴之时闯入取走他一瓶血，今日更是强行拉他出来晒太阳，这一桩桩一件件，他心里的小本本可都清清楚楚的记着。
不过，他怎么可能亲口承认自己恼了当朝王爷呢？毕竟他如今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老百姓而已呐，“可脆弱可脆弱”了呢，怎敢蜉蝣撼大象？
褚羲禾见他这反应哪还有不明白的，心里暗叹了一口气，知晓自己确确实实把人惹恼了，可向来惯于虚于委蛇的他，此刻面对此人却觉得哄骗之语如鲠在喉，难以吐出。
或许是与此人相处之时，此人周身气质过于清雅干净，让人只觉谎言污秽了吧。（作者：有本事关掉滤镜讲话！）
于是短暂的犹豫后，他决定遵从自己的意愿，正了正衣襟，郑重的向眼前之人作了一小揖:
“先前本王确实多有怠慢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当朝王爷，做到此种程度，实属不易。
路长槐微微一惊，没料到这褚羲禾竟然真的会赔礼道歉，连忙侧过身避开了这一礼。
他怎么会真的将这些无伤大雅之事放在心上，不过是不习惯被束缚在一隅而已，心中憋闷。
他嘴唇动了动，正准备说什么，却见褚羲禾直起身来，方才正经的表情瞬间被狡黠取代，语气也是熟悉的欠扁配方:“不过，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失礼的地方，先生可得有心理准备啊。”
在“一次”剑的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他肯定是不会放人离去的，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来，他这也算是提前通知了，免得到时候太过突然把人给气出好歹来。
“……”路长槐。
你这变脸之术，自愧不如啊！
褚羲禾见话音落尾之后眼前人比之先前更冷了几分的气息，不知怎的心随意动，他的大脑还来不及阻止，不该说的话便脱口而出了:“先生可想出府转转？”
说完，褚羲禾懊悔地在心里狠狠删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面上勉强挂住了温和的笑容。
“不想。”路长槐想也不想便立马拒绝了。笑话，他虽然不想待在这儿，可更不想炎炎夏日在日头下到处游荡，那不是自讨苦吃？
褚羲禾本就勉强维持的笑容兀的僵住了，他错愕的看着被袍子笼罩的人，仿佛没听清人说的什么一般，实在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被拒绝。
明明不想被禁锢在王府，怎么这到手边的自在反而不愿意了呢？
他不由敛眸将人重新打量了一番，眼中若有所思，只是还不待他开口，路长槐却像是已经猜到了他要问什么，平静的说道:“王爷忘了，在下不喜烈阳。”
语气毫无波澜起伏，听不出来半点情绪，遮得严实的脸上也看不见神情，褚羲禾竟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真正的原因，还是只是一个借口。
他神色冷然的定定看了会儿，似要透过长袍看到此人的血肉里去，片刻后他停止了这种无用的行为，不得不承认这人他实在看不透。
明明会生气也会回应，可就是总给人一种随意之感，光风霁月是真，深不可测也是真，这种人绝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病弱书生。
心思百转之间，褚羲禾重新挂好习惯性的笑容，恶劣的心思瞬间冒了头出来，他缓缓向前一步，将二人拉近到了一个极度危险的距离，稍稍一伸手就能随意攻击对方身上任何一个致命点。
路长槐自是八风不动，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褚羲禾将脑袋凑近路长槐的耳边，欠扁道:“本王不喜欢有人忤逆，今日还偏就要带你出府。”
说完不待路长槐开口拒绝，借着距离优势，猛地将人抓住便转身潇洒的拉着人往王府大门方向走去。
正正好是先前总在受伤的右手。
那右手不可避免的大半部分暴露出来，没有灵力在阳光下附着全身，原本冷白的皮肤上几乎瞬间便隐约有了灼伤的猩红出现。
路长槐冷不丁被这股大力拉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顾不上别的，只好顺着力道跟上。
“王爷是否太过冲动了些？不是你自己亲口说，在下的存在不能让外人得知吗？”路长槐实在对这想一套做一套的九王无奈，几次三番下来后竟也不觉得生气了，只觉颇有一种无力感。
褚羲禾头也不回的一股脑快步往前走着，拽人的手劲丝毫不松，听闻此言他轻轻笑了笑:“先生不必忧心，左右外人只认得你的装束，却不识你相貌，待会儿暂且褪下外袍，撑伞而行便可。”
有理有据，路长槐不得不承认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是这外袍刚上身不到一刻便又要褪去，一时不知该心疼外袍还是该笑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