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正在消失
见沈若水这般模样，路长槐知道自己再一次蒙混了过去，不由得轻浅一笑，也不去深究沈若水一次又一次的退步意味着什么。
他承认，他的确是仗着沈若水足够尊重他，他不愿意说的事，沈若水绝不会逼问于他，这才宁愿闭口不言，也绝不撒谎欺瞒。
沈若水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不得不次次妥协，不敢逾矩半步。
路长槐隐于袖中的手暗暗用力，微弱莹光闪过，画纸即刻化为飞灰，随着松开的手掌，消散不见。
“师父，你们快来！”不远处传来了弥弘兴奋的呼唤声，路长槐和沈若水同时侧过头看了过去。
弥弘不知何时跑到了火堆旁，将沈若水随手放在地上的果子通通抱了过去，把它们串在树枝上架在火上烤着。
一时间鼻尖都弥漫着一股轻微的焦涩味和果肉的酸甜味。
“这小子，又在捣鼓新花样了。”沈若水不愿这沉默又莫名的氛围继续下去，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冲撞着、叫嚣着想要冲出来，他生怕被路长槐看出什么异样，好在弥弘的声音及时响起，他便顺势转移了话题和注意。
路长槐笑意温和，应着弥弘的喊声，往火堆旁走去。
沈若水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底酸涩，也走了过去。
沈若水啊沈若水，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你可还记得？
万万不可僭越
将被自己指甲掐出血印的那只手背在身后，沈若水面上已看不出来半分情绪的不对，甚至嘴角笑容都与平时无异。
二人走到火堆旁坐下，弥弘立马便献宝一般将表皮烤得焦香的果子连着树枝一起递了过去。
路长槐看着递到眼前的已看不清原貌的果子，顿了顿，含笑接了过来。树枝发着烫，果子略显浓郁的味道夹杂着热气，直往鼻子里钻。
顶着弥弘和沈若水灼灼的目光，路长槐微不可察的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撕去黑漆漆的果皮，露出里面微黄且有些透明的果肉。
修长白皙的指尖，与那斑驳的果子形成令人心跳加速的极致对比。
两道目光不由更加灼热，直勾勾的，也不知是在看果子，还是
这两个家伙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看他“试毒”？难不成是在等着看笑话？路长槐自然是对身旁两人视线的变化一清二楚，他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已吐槽开来。
淡定的将果子递到嘴边，两道目光紧紧跟随，落在了被果肉濡湿的嘴唇上，久久不再移动。
似乎还有微弱的吞咽之声。
这什么死出动静？路长槐一边咬下果肉，一边用余光飞快掠过两人。
好像没什么不对啊……
不再多心，路长槐将注意力落回了手上的果子。
烤得软嫩的果肉，乍一入口是酸涩带着微苦的味道，待饱满汁水爆开后，苦味被快速冲淡，消失不见，伴着果肉的咀嚼，酸味也很快淡化，到最后反而演变出了别样滋味。
失了果子的脆甜，却将其醇厚香味在口齿间延续了许久。
路长槐略显惊讶地挑了挑眉，向弥弘投去了赞赏的目光，接着快速而不失优雅地将手中果子大口吃了下去。
弥弘将视线从路长槐的嘴边移开，接收到路长槐的表扬信号后，立刻两眼发亮的将剩下两串拿了过来。
沈若水移开目光后便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弥弘将一串果子都快怼到了他的鼻子里，他这才回过神，沉默地接过，顺便熟练地摸了一把弥弘狗头，安安静静吃着。
路长槐微微侧目，似乎看了他一眼，又似乎没有，虚虚然落在前方黑暗中，又缓缓移开。
气氛好似有些微妙。
弥弘敏感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却什么也没看出来，一头雾水的思索了一息，无果，遂将之抛于脑后，傻笑着大口朵颐。
简单果腹后，在这诡异而平静的祥和中，几人回到马车，渐渐步入了睡眠。
清悦虫鸣声便是最好的安眠曲。
与此同时，距离此地余两个山头的某处，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原本安静死寂的漆黑海水突然猛烈翻涌起来，连大地都在隐隐颤动，惊走了大片附近的鸟兽，在寂静的黑夜中宛如炸雷。
星星点点纯白光芒艰难地从翻涌的黑水中溢出，逐渐在上空聚集盘旋，似乎是在感应着什么。
又过了许久，黑水翻涌得更加激烈，水流拍打着山壁，似要冲破这山河禁锢，无声地发出疯狂呐喊。
终于，光点确认了什么一般，纷纷朝着某一个方向疾速而去，瞬间划亮了夜空，宛若流星降落。
马车内——
静静闭目养神的路长槐霍然睁开双眼，来不及多反应，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惊坐而起，同时双手快速掐诀，将自己周身用结界包裹，以免自己这里的动静会惊醒马车内另外两人。
事发突然且紧急，他哪还顾得上节省自己的力量。
做完这些，他这才猛地喘出一口粗气，看着自己一闪一灭的身躯，甚至思绪都还是懵的。
没有给他过多思考的机会，这几月时不时会出现的隐隐头痛，此刻以铺天盖地之势火速淹没了他。
汹涌而迅烈。
寂静的黑夜中传出一声清晰却压抑着的闷哼，一旁沈若水和弥弘沉沉睡着，没有半点反应。
只那一声，黑夜再次恢复安静。
若不是那闪烁得格外晃眼的身躯，路长槐面上甚至看不出半分不对。
他就那样安安静静倚坐在窗前，抿着唇，闭着眼，就像是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一闪一灭的身体如同以往终于停止了闪烁，凝实出身形，可路长槐面色非但没有放松，反而骤然又白了一分，连眉头都紧紧蹙了起来，原本安静放在腿上的双手，也猛地握紧。
细微抽气声从紧闭的唇缝中溢出一缕。
路长槐错愕地睁开眼，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从双腿开始，莹光缓慢但不停歇的逸散而出，飘散在空中，像是为马车盛来了浩瀚星空。
他好像……正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