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除夕夜不到十点朵朵就睡着了，思葭姐也困得撑不住，成光就劝她和万紫上楼去睡觉，零点的爆竹交给他们就好。闻彬和明瑜倒是晚睡习惯了，让成光困了也别强撑着。
万紫上了楼，但没有睡下。
“嘭！嘭！嘭！”
爆竹声中一岁除，楼下的三人穿着羽绒服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今晚夜幕的盛大庆典。
楼上的人静静看着他们。
明明没有血缘之亲，明明只相识不到一个季度，明明是新朋，却仿佛早已认识了几个世纪。此刻，小镇的空气里弥漫的不是火药余味，而是“家”的味道。
就这样跨入新的一年了，但愿，真的会有新的生活吧。
第二天一早，万紫在思葭姐的厨房里吃到了就着老母鸡汤煮的面条，汤里还配了小青菜和年糕。
“等会儿你把保温桶的面条送到闻老师家去吧，他们昨天在我们这吃的，不一定能备上早餐。”陶思葭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和万紫说道，“我再上去陪朵朵睡一会儿啊。”
“好嘞。”
其实万紫今早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这鞭炮从十二点一直响到两点多才停歇，到了四五点又开始了，吵得她脑壳疼几乎了一宿。
“我们回去之后，又在这边放了一阵鞭炮，所以都睡得挺晚的，他俩这会儿估计还没起呢。”
明瑜刚在院子里放完鞭炮，笑着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桶。
“你这个大地红炸得这么响，就是睡得再沉，也该醒了。”万紫笑着说，“本来还想叫上你们去芝山寺呢，结果那边两个起不来，这边的两个也是。”
明瑜一边把保温桶打开，一边说：“我今天就不出去了，昨天一天都没看书，我想着把落下的作业都补上。那，我现在去楼上看看他们起来了没有吧……”
“不用不用，这面条你趁热吃。我一个人去也没什么，这里我也去过很多次了。”万紫摆摆手，准备起身离开。
正说着，成光从楼上下来了。
“你这么早？我刚准备过去找你的。”
“也不早了，都七八点了，路上还得花不少时间呢。”
芝山寺在芝南镇西，按照芝南人的习惯，大年初一须得前往芝山寺礼佛。有些老头老太甚至会在天未亮时就前往拜佛，以表诚心。
早晨的空气甚是凌冽，他俩都裹上了厚厚的羽绒服，徒步去往芝山寺。
这一路，需要穿越南关、芝南大街，过了安济桥，经过一片农耕田地，才能看见芝山。芝山是这一带最高的山，从山脚到山顶次列分布着一些小庙小庵，而最大的寺庙就坐落于芝山的最高处，芝山人惯常从山脚一路礼至天台大殿，以求得年岁风调雨顺。
他俩并行走着，拐了几个弯到了芝南大街。万紫突然笑了起来，她指着附近的店铺，说：“你看，这两家店还开在一起，这么多年来招牌也没有换。”
“是啊，这两家是兄弟俩，哥哥家开的是杂货店，弟弟家开的是孝货店。除了前面的超市，这两家店面算是这条街上最大的的了。”
“我小时候，有一次外婆叫我去买榨菜，说就在杂货店买。我来了之后感觉两家都是一样的，随便走进了一家说要买榨菜，叔叔说不卖，我还以为他欺负小孩儿呢，去了隔壁才买到。后来回家告诉外婆才知道，我去的是孝货店，人家当然不卖给我。”
说着两人都笑了，站在路边仔细端详起这两块招牌来。
“是挺像的，这两款牌子当时应该是一起定制的，除了‘杂’字和‘孝’字不一样，其他规格大小颜色都是一致的。”
“想起来，还不是因为不识字，吃了没文化的亏。”
“沈老师将语文课讲得那么好，结果你对文字这么粗线条，回去讨打了没有？”
“那必然是挨了一巴掌。”万紫回忆起当年的情景，接着说，“但是我外婆你也知道，她唬人唬得多，揍小孩这事儿吧大多数也就是做做样子，不疼，但是就希望你长长记性。”
“是啊，心肠这么好的人，芝小的学生没人不喜欢她。”
说着，他们就到了芝小的校门前。
“这条路是芝南人最常走的一条路，也是学生上学放学的必经之路。”
“是啊，可惜我只在这里读到三年级。”万紫想起来在芝南的生活，不无遗憾地说，“以前我们在这条路上可能无数次擦肩而过，但当时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认识还是认识的，这个地方就这么点大，不过像现在这样能够并肩重返校园的情景，是不太能想象得到的。”
“……哦，你们都因为外婆而很早就知道了我，而我十岁离开之后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很多人和事了。我刚回来那会儿，就是报外婆名字在你家蹭吃的。”
“现在报你自己名字就可以。”
“哈？是嘛，那你要记得早点把你家小酒楼装修好，我要做首席vip。”
“那必然是没问题！”
说着两人都笑起来，顺着长街走往芝山。
路上的人不算太多，很多人都是赶在天亮之前去寺庙，赶早去寻个好兆头，也有带着孩子去玩的，那就等到十点以后了，所以他们去赶上了人流量相对较少的时段。
山脚下有一条小长街，卖糖葫芦的卖瓜子切糕等等小吃还有各类小饰品的，当然也少不了珠串。
“我小时候还没这么多人呢。”万紫一边说，一边往前走着，“每次都要起个大早跟着外婆来庙里，饿得不行，这路上都是赶路的人，哪里像现在——”
说着她指了指旁边的烧烤摊。
“做点小生意的也就算了，居然还有在这里卖烤肠的。”
“所以说啊，都是赶个热闹罢了，诚心礼佛的人又有几个呢？”成光说着，顺手拿起旁边小摊上的一串佛珠：“这多少钱？”
“哎，小伙子你真是有眼光，这是用上好的材料做的，就剩这么一串了舍不得出，今早我才拿出来……”
万紫站在他身后直接笑出了声。
成光回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随后把东西放下。
“所以啊，这山脚下市侩气息过于浓厚。”万紫耸了耸肩，从成光旁边走过去，“走了，到山上去图个清净。”
买了门票，坐上专线列车，绕着盘山公路上了山。
下了车的这一路，从最开始的大殿人头攒动，再到人流越来越少，快到山顶时身边的人也不多了。
“你信吗？”万紫突然问他。
“嗯？”
“芝山至顶999个台阶，这么窄，这么陡，还没有扶手，加上山上气温低，时常有冰雪覆盖，但是这么多年来，我就没有听说过一例事故。”
“你想说的是——菩萨保佑？”
“我不是一个全然的佛教徒，但是自小受外婆的影响，多少是带着敬畏之心来烧香拜佛的。如若当一个游客，坐索道缆车一路上来，省时省力，但也失去了来此地的意义。”
万紫叹了口气。
“坊间流传芝山寺很灵，所以这里的香火一直很旺盛。但也有很多人说与同行者分手，生意一落千丈，又或者仕途艰难的。我想，无非四个字——‘心诚则灵’。”说着，成光递了瓶水给她。
万紫接过来，发现他递过来的是一个保温杯，里面的水温刚刚好。
“你还带了保温杯？这一路背上来可沉了，矿泉水或者在小摊上买其实都可以的。”
“这么冷的天，喝凉水不好。再说了，你确定要买山上的水？”成光指着一旁的小摊，摊边竖着一个牌子——“矿泉水10元/瓶”。
“……‘举头三尺有神明’的规劝已经不管用了，都漫天要价要到神明的大殿来了。”
万紫把保温杯塞回成光手里，扭头就要往光明顶上去。
“倒也没必要置这个气，这些人靠着芝山的庇佑做些小生意养家糊口，说到底既然神明都没有怪罪下来，就随他们去吧。”成光把杯子装进背包里，笑着追了上去。
“没有啦，一来我没有买他们的水，二来运到这山顶实属困难。”万紫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成光，“但是我还是觉得……”
“觉得什么？”
“10块太贵了，买的人也最多买个一瓶解解渴。要是六七八块钱我说不定就连你的一起买了，薄利多销岂不是赚得更多，嗯？”
笪成光被她这么煞有介事地转身稍许惊到，右脚往身后退了一个台阶：“对，你讲得对。”
万紫也看出来了，瞬间慌乱地想抓住成光怕他直接仰过去，径直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子……衣……领子……
抓着不太合适，松手的话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一时间两人就僵持在那。
“好了，可以松手了。”成光眼巴巴地看着她。
“你站好了啊。”
“嗯。”他点了点头。
万紫松了手。
“哎哎哎！”成光突然扭了一下，唬得万紫这次两只手都揪住了他。
但是下一秒看清成光的双脚稳稳当当地站在台阶上，她马上就意识到了：“好哇，你骗我的！”
顺势就着他的肩膀一边掐了一爪子。
“啊——”成光揉了揉肩膀，发出痛苦的声音。
“又是装的，我知道。”万紫连头都没回。
“是真疼啊！”
“别想骗我！”
光明顶就在前方，万紫加快了步伐，不理会身后的那人还在说着什么“等等我”之类的话。
殊不知，追着她的那个男人脸上映上了正午的阳光，笑意在灿烂的光里格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