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慌乱。
他是不是在看着我？
上课呢，他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沈北依迅速收回目光，低头把书页翻得哗啦啦直响，试图掩盖脸红心跳的声音，同时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白皙指尖翻飞，一个个字符从空气中飞快掠过，它们组合起来，化作了少女情窦初开的悸动。
刚刚那个念头太荒唐了！
一定是想多了，不能自作多情。
人家说不准只是随意瞥了一下呢，就像大街上不会有人故意看你一样，放轻松！世上没人会一直关注你个小透明的……
她的动作太大，又没控制好表情。
“哎哎哎，依依，你想什么呢？”
旁边的陈甸甸推了推她的胳膊，“怎么一副魂儿丢了的样子？”
嗓音不大，已经是刻意压低的程度。
但陷入自我安慰的沈北仍然被吓了一跳，径直起身，和一脸蒙圈的语文老师对上眼。
我完了。
我完都完了。
四五十岁的女老师，戴着一副金框眼镜，看上去挺严肃。
在黑板上写文言文的注释写到一半，被打断后，她的脸色不由变差，大半个粉笔头眼看就要丢出去，但看清楚是沈北依之后，脸色稍霁。
沈北依成绩一直很好，各科优良发散性发展，不偏科不闹事，为人乖巧还听话。
老师心目中的最佳学生。
“有事吗？”
简简单单三个字，沈北依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尴尬又窘迫。
四十五人齐刷刷地盯着自己，那种被围观的羞耻感让她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不行不行。
我要想个最不尴尬的回答！
她深吸口气，竭力压下嗓音的哆嗦，镇定地解释：“……老师，其实我……我身体不太舒服。”
语文老师睁大了眼：“你怎么了？最近流感频发，教导主任喊我们注意你们学生，你具体有什么症状？”
她关切地走下台，走到沈北依面前，伸手探了下她额头，用和她外表极不符合的温柔语调：“温度正常啊，不烧。”
沈北依：“我胃疼。”
语文老师：“为什么呢？知道原因吗？是以前有胃病吗？”
秉承绝不骗人的诚实原则，沈北依条件反射性摇摇头，道：“饿的。”
！！！
我在说什么呀！
啊啊啊啊啊啊！
语文老师：“……那你先趴一会儿吧，回去宿舍记得拿别人笔记本重新复习一下。”
沈北依：“谢谢老师。”
然后她毫无形象地倒下去，用双臂环住脸蛋，把自己缩成一团。
陈甸甸在旁边憋笑憋的辛苦，但又不敢出声，只能拼命捂住嘴，肩膀颤抖得厉害。
沈北依抬眼瞪她，陈甸甸立刻举起爪子投降，做了个拉链闭嘴的动作。
继续趴下来嘤嘤嘤。
这么说不是给人留下好吃懒做的印象吗？
如果不是成绩好。
我现在已经站在后面扎马步了。
嘴皮子你动那么快干什么！
懊恼又沮丧地咬唇，手指扣紧，尴尬到手足无措的样子，有一点点落进江千里的眼底，他不禁莞尔。
真是可爱。
抬手揉了下鼻梁，眼底的愉悦遮挡不住，连带着嘴角翘起的幅度都大了几分。
季清柏刚把笔记本一个人传递借给前排的女生，就看见同桌那副笑容满脸，春心荡漾的模样。
笑着拍了下他的背：“哟，什么好事，乐成这样？”
“我的猜测没错，她果然喜欢我。”
每个字眼都在轻盈跳跃，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期待。
江千里浑身上下都在冒泡泡，他一瞬间就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尾音拖长的瞬间，季清柏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鸡皮疙瘩爬了满身。
“你哪里确定了？”
他问。
江千里斜睨他，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你不懂，我们这叫心有灵犀，随随便便就能对视上。”
……
明明是你一直盯着人家。
碰巧而已吧。
季清柏默默地把椅子挪了点距离，决定离远一点，免得被这厮传染到奇怪的病毒，智商直接退化。
-
上午四节课，下课铃在十一点五十五准时打响，不会因为老师拖堂而延误一秒钟。
正所谓干饭人，干饭魂。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活着就是为了干饭。
傻子才不喜欢干饭。
死神在这个时候都得靠边站，抢不过，根本抢不过。
各类堪比国家运动员级别的选手疯狂冲刺，只为了能排在打饭队伍的第一个，吃上自己喜爱的饭菜。
从教学楼到三个食堂中间有一段距离，操场上随处可见飞奔的身影，男生和女生混杂着，脚步匆忙又急促。
沈北依急呀。
她恨不得跳窗出去。
更遑论她身边胖胖爱吃饭的陈甸甸。
两个人脸色如丧考妣。
因为语文老师还是华丽的——
拖堂了。
必须默写一遍前面课程学习到的文言文，交给她检查一字不错后，才能放人出去，否则一个苍蝇腿都别想逃掉。
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排队热潮。
等沈北依和陈甸甸牵着手，气喘吁吁到达离女生宿舍最近的一食堂门口，发现里头人山人海，声音喧闹嘈杂。
连专供教师的窗口都被学生包揽了，一个个学生除了校服不是黄色的，挤得跟乌泱乌泱的蜜蜂一模一样。
沈北依：“……”
陈甸甸：“……”
沈北依：“我不想去小卖部，老板每周三进的炒饭和炒面都是凉的，一股子奇奇怪怪的味道，难吃死了。”
陈甸甸：“那我们去别的食堂看看？”
沈北依：“一个靠近男生宿舍，一个靠近教师宿舍和垃圾站，他们也需要吃饭呀，你觉得还能有位置吗？”
陈甸甸：“那……”
两个人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迈步走进食堂大厅。
刚踏进门槛，就感受到一阵热浪扑面袭来，耳朵像要聋掉似的，脑袋嗡嗡作响。
头顶转来转去的吊顶风扇根本不起作用，空气闷热得像火炉，大厅内弥漫着汗水的酸臭气息和食物的油烟味，夹杂着不允许但依然有女孩涂抹得甜腻香艳脂粉味道，令人窒息。
“哟，你们才来呀？”
一声招呼，沈北依循声望去。
是姜慧清和她的三个室友。
看笑话的姿态简直不要太明显。
隔壁二班的。
高一没文理分班前，和沈北依一个班，两人一直不对付，说话夹枪带棒，处于没动手，但也快了的地步。
“哟，你还是年级第二呀？”
社恐，但不二臂。
同样是人凭什么给你嘲讽？
果断回击，沈北依一个劲专门挑她软肋死命戳，从前看不顺眼也是因为每次月考争夺年级第一名，她们两个谁也不肯让谁，互相看不惯。
“你！”
姜慧清被堵得哑口无言，恶狠狠剐她一眼，有些姣好的五官扭曲变形，甩脸的时候马尾辫打到旁边室友的脸上，她连个抱歉的眼神都没给。
气焰很是嚣张。
“你少得意，哪怕你成绩再好，张昊森还不是选择了我，他最近可给我买了不少好东西，你不知道吧？”
抬起手腕，一条金子做的手链晃悠悠的熠熠生辉，她扬眉吐气，趾高气扬地朝对面人炫耀：“瞧瞧多漂亮。”
小小年纪就已经虚荣心作祟的嘴脸，真叫人反胃。
沈北依：“哦。”
目光和陈甸甸交汇了一下，两人达成了一致的共识——
吃饭，理她干嘛！
嗯？
她这么淡定？
姜慧清愣了下，突然冷哼一声，“装腔作势！”
沈北依：“？”
我怎么装腔作势了？
显摆完了就赶紧走吧。
谁稀罕你的金链子，几千块能把你拿下，你可真是廉价。
皱起眉头，刚准备开怼，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在呼唤自己。
“依宝！你来啦！”
那叫一个热情洋溢，嗓门儿特别大，话里话外充满了惊喜。
谁是你依宝？！
想喝矿泉水自己买去。
沈北依扭头，只见一个刘海梳成大人模样，发蜡和发油不知用了多少的男生兴奋地跑向自己。
张昊森。
和姜慧清一样，高一一个班的。
如今他们两人在二班，自己分到一班。
为人……怎么说呢。
自信，非常自信，自信的过了头。
认为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
家里是开工厂的，据说还挺大型，平时穿的衣服鞋袜全是牌子货，譬如他现在的鞋子是十几万的限定款，整天牛哄哄的。
从上了高中的第一天晚上班会开始，他就阴魂不散地黏着自己，一个劲表达自己是他的理想型，说什么都要追求她。
一直拒绝，一直拒绝。
他就当没听见一样，该咋咋地，甚至还厚着脸皮想调班近距离纠缠。
沈北依已经麻木了。
不想浪费时间和他掰扯，她拉着陈甸甸就往里边队伍跑。
“诶！”
张昊森伸长胳膊拦住她，如果不是那油腻的头发，他长相其实还算英俊。
骗骗小女生很容易的那种。
“依宝你去哪里？我帮你打好饭菜了，都是你爱吃的，快过来吧。”
他说着就要拽沈北依的衣袖。
完全没有分寸。
往旁边躲了一点，避免被他碰到。
沈北依抬眸：“我改口味了，你点的那些我不需要，你自己吃吧。”
根本没去看，就这么说出来。
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改口味了？”
张昊森愣了下，很快又恢复自然，笑眯眯地说：“那我陪你一起排队，不管你想吃什么，我都买单好不好？”
“……不用。”
这句话是陈甸甸说的。
陈甸甸把姐妹拉到后边，自己顶在前面，此时仰头盯着他，故意脸红红：“你老是跟着依依，是不是对我也有想法？”
好姐妹，就是这个时候出来圆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