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陶嬷嬷也深吸一口气，拼命咬着牙才忍下来。
笑道：“老太太真是心细如发，有这样的婆婆正是我们夫人的福气。”
周嬷嬷观察她俩的神色，呵呵干笑一声，“可不是吗？要说我们这位老太太，可不单单是心细如发。这府里头上上下下，什么事能瞒得过她去呢？照老太太的话说，不过是她老了，懒得管了。按她年轻时候的脾气，眼里可揉不得沙子。若是有什么人借口喝醉闹出什么丑事，她非罚他跪三个月祠堂不可。”
大夫人听出周嬷嬷的弦外之音，浑身一震，抬眸盯住周嬷嬷。
周嬷嬷又笑着安慰大夫人：“大夫人，您且将心放到肚子里。老太太也说了，这些天我们府里头接二连三的喜事，她不扫大家的兴。只是命我叮嘱您，从现在开始的一个月内，让世子爷别出门，就呆在您这边抄经就好。抄三本《太上感应经》，回头呈到菩萨那边，也是他个人的功德。”
大夫人嘴唇变得灰白，垂眸说了声是。
周嬷嬷见大夫人这般低眉顺眼，知道自己这番敲打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她不好再大喇喇坐在这里，忙站起来告辞，“老太太还等着老奴回话呢，那老奴就回去了。大夫人，切记，下午要穿得鲜亮一些，否则，老太太要责怪老奴呢。”
大夫人面如土色，用手帕掖了掖鼻尖，点点头。
周嬷嬷满意地转身，上前掀开帘子，准备出门。
冷不丁撞到门帘后面的温青，她拍拍衣襟骂道：“你这丫头在这猫着做什么？吓我一跳！真是晦气！”
说完，一甩帕子走了。
陶嬷嬷瞪着眼睛，等了几分钟，约莫她走远了，才对温青骂道：“站那里做什么，进来！”
温青舔舔嘴唇，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走进来给大夫人行礼。
陶嬷嬷心里有气都撒到温青头上，“早上该你来给大夫人梳洗，怎么见不到人？”
温青看陶嬷嬷的眼睛喷着怒火，怯怯地解释：“对不住大夫人，我奴婢睡得迟了”
大夫人满面愁容，虚弱地挥挥手，“无妨，第一天也难免，以后改了便是你退下吧。”
陶嬷嬷依旧气哼哼的，让捧着衣服盒子的朱红上来：“朱红，你把盒子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首饰留下，衣服都赐给前厅扫地的婆子穿！”
朱红没言语，抿着嘴唇，瞄向大夫人。
大夫人淡淡苦笑一声，“陶嬷嬷何苦呢。我们若真这么做了，不是打老太太的脸？”
“老太太都六十了，还让您穿她的旧衣服，真是的”
陶嬷嬷气堵在胸口，吞不进吐不出，脸色涨红。
大夫人叹气，“或许老太太真是好意，早上我穿的衣服确实素了些”
大夫人说着说着，摸摸自己的脸，“陶嬷嬷，我脸色真有这么不好看吗？”
陶嬷嬷一愣，眼眶蓦然红了，哑着嗓子回道：“大夫人，您好看的很。就是性子太软了，所以大家才想怎么对您就怎么对您”
说完，她转头问众丫鬟，“你们说是不是？”
一旁站着的黛绿低下头，轻声说：“奴婢瞧侯夫人，像仙女一般。”
月白上前，宽慰大夫人道：“夫人，奴婢已经让厨房给您炖了桃胶四物汤，待会儿就呈上来，喝了后，保管您红光满面的。”
朱红性子急，动作快，打开盒盖子去看里头的衣服：“我瞧瞧周嬷嬷送的什么衣服？这是啥呀？粉底金丝绣线万字纹这都是二十年前的样式了，一点也不配我们夫人！”
众丫鬟为了哄大夫人开心，纷纷拍着胸脯表态，叽叽喳喳恨不得把大夫人夸上天。
只有温青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觉得自己有些低血糖，没力气说话。
月白拍拍她的头，示意她也发个话，向大夫人表表忠心。
陶嬷嬷也背着大夫人，冲她抹脖子使眼色，示意她赶紧凑趣，说些好听的。
温青抬眸，就着灯光仔细端详了大夫人一番，“大夫人，您今天的气色确实差了些”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得瞪圆眼睛看她。
温青舔舔嘴唇，继续说道：“但您皮肤的底子很好，修饰一番，就绝对容光焕发啦”
众人听完，这才松口气。
陶嬷嬷听明白温青的话外之音，咦了一声，“小丫头，你有办法？”
温青摸摸肚皮，“有的，法子多的是。不过陶嬷嬷，咱们这边什么时候放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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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虽然不擅长化妆，但毕竟身份尊贵着呢。
梳妆台里头琳琅满目，从眉石、青雀头黛到螺子黛，从紫粉、迎蝶粉、珍珠粉到花簪粉，从玫瑰膏、合面脂、到人参粉脂，加上各种粉刷、毛笔，只要世面上有的女子妆容之物，大夫人这里应有尽有。
温青瞧着在她面前满满当当的美妆用品，陷入沉思。
大夫人今年才三十八岁，但因为常年病弱，瞧上去大约有四十出头。
皮肤缺点很明显，肤色蜡黄，法令纹、泪沟比较深，大干皮，吃不住粉。
但优点也很突出，五官轮廓优越，只要稍加润色就能非常出彩。
温青让大夫人松了发髻，依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自己则让天烟打了温水过来，用湿毛巾给大夫人敷脸，“大夫人，您脸上有许多角质，用温水敷完后会软化角质，咱们再用按摩的手法把它去掉。”
二等丫鬟霁蓝是负责大夫人起居的，温青没来之前，由她负责大夫人的梳洗。
她自问在这院里也算是精通于妆容的能人，没想到温青说了一些她从未听说过的名词，好奇地问：“什么是角质？为何要去角质？”
温青回答：“是脸上的死皮。咱用眼睛是看不到的，但它会让皮肤干涩暗沉。”
霁蓝哎哟一声，艳慕道：“温青，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温青舔舔嘴唇，笑道：“我之前在戏班子里，听那些人说的。”
霁蓝忙不迭点头，嗯了一声：“也对，戏班子南来北往见的世面多了，眼界岂是我们深宅大院的丫鬟能比的。”
大夫人闭目养神，听丫鬟们漫无目的地瞎扯，低落的心情松泛了一些。
热敷数分钟后，温青将大夫人脸上的毛巾揭开。
再从玉瓷盒子里挖了一大勺人参粉脂，往大夫人的脸上涂去。
朱红是负责掌管大夫人财物的一等丫鬟。
饶是她见过的银子多，在一旁看着也心惊肉跳，“乖乖，温青你可知道你这一勺子下去，要有三两银子呢，值你大半年的月钱！”
温青搓搓手掌，把人参粉脂放在手心润开，又在大夫人脸上均匀地涂抹。
她感受着这粉脂粘稠的质感，嘟囔一声：“这么贵？也不见得有多好用啊”
这人参粉脂听上去金贵，其实质地浓稠，不好推开。
她搓了好一会儿才软化，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玉兰香料味。众所周知，香料用多了会导致肤色暗沉。不过，看情形，这应该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好的香脂了。
这粉脂又贵又难用。
温青忍不了，顿时想起自己还携带着一个美妆系统，就闭上双眼，默默喊了一声：美妆系统。
叮一声，善解人意的美妆系统出现在她脑海里，“宿主需要什么？”
温青：“查看菜单。”
美妆系统下方，出现菜单键。
列着：“戏曲妆容教程”，“命妇妆容教程”，“日常妆容教程”，“日常护理教程”
最下方，有温青眼下最需要的“护肤制作教程”。
温青示意系统打开护肤制作教程。果然出现一系列“美白、祛痘、润肤、控油”护肤产品制作方法。
温青翻阅片刻，发现教程详实，该有的细节都有，便放下心来将脑中的美妆系统关闭。
既然这个时代的护肤品又贵又不好用，不如她得了空，试试自己制作。
温青轻柔地在大夫人脸上按摩着。
她一面用手法提拉大夫人的肌理，一面问：“大夫人您现在觉着如何？”
大夫人在她的按摩下渐渐放松，开始犯起困来，掩着口悄悄打个哈欠，才回道：“脸上有些酸软，倒也受用的很。”
按摩了一刻钟，温青让天烟擦去大夫人脸上多余的油脂。
朱红瞬间注意到大夫人的肤色提亮了不止一个度，惊喜道：“大夫人，您变白了好多！”
月白好奇地停下手里的活，上来瞧大夫人的气色，惊喜道：“温青，你是怎么做到的？平日里大夫人也用这人参粉脂，却从未有这么好的效果。”
温青在盆中洗手，解释道：“因为大夫人脸上角质多，用厚搓的方法去掉后能改善暗沉。并且，我用了提拉的手法按摩，撑开大夫人的纹理，瞧上去就会亮很多！”
月白、朱红、霁蓝、黛绿四人围着大夫人惊叹。
见她们看得热闹，大夫人自己也好奇起来，取过镜子瞧，看见白亮的肤色，意外得愣住。
温青扶住大夫人的肩膀，“大夫人别忙，这才刚开始呢。”
大夫人变得更温顺，躺下来。
温青清理完大夫人的皮肤后，再取来刮眉刀修理大夫人的眉毛。
古代女子明白眉形对面容的重要性，刮眉刀是闺中常备之物。
但大夫人因为管理府内庶务，从未好好打理过自己的眉毛，以至于眉毛杂乱，气色憔悴。
温青顺着大夫人淡淡的蛾眉修剪。
片刻之后，清秀利落的远山眉出现在大夫人的面庞上，为她平添三分妩媚娟秀。
就连性格活泼的话痨朱红，看到这里也不禁紧紧闭上了嘴。
众人轻轻呼吸，生怕惊扰到温青的动作。
修剪好眉形后，温青挖一勺质地轻薄一些的合面膏，轻轻拍到大夫人脸上。
再依次拍上人参粉膏，滋润服帖的妆底就打好了。
大夫人摸摸脸，感受自己重新变得柔嫩水滑的皮肤。
这样的皮肤质感，这样舒展松泛的感觉，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感受到了。就在一刻钟之前，她的脸还又干又粗，像用久了的棉布似的。
温青轻轻笑着提醒流连自己肤质的大夫人：“夫人，奴婢要为您上妆了哦。”
大夫人自嘲一笑，放下手，全然交付信任，又乖顺地闭上双眼。
温青瞧一眼手头的彩妆和工具。
用细工笔取眉石上的色，一笔一笔画到大夫人的眉毛上，再画上眼线，隐隐勾勒出妩媚的眼尾。最后，抹上一层淡淡的眼影。
一旁的见多识广的丫鬟们看得屏住呼吸。
就连这时候过来催人的陶嬷嬷看到这情形，也放轻脚步慢慢走上来，将账本放到身后去。
温青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
经过一番简单描画，大夫人的双眼立刻变得清亮妩媚，又炯炯有神。大夫人五官轮廓清晰，只是皮肤条件不好。越是这样，越能突出化妆的神奇功效。
一屋子的丫鬟看到这里，已经心服口服。
最后，温青用湿粉扑为大夫人扑上粉底，再扫一层花簪粉，最后用珍珠粉做高光粉提亮。经过一番打扮，大夫人的肤色变得润泽细腻，面庞变得再次光彩夺目。
大夫人坐起来，整间屋子里都亮堂起来似的。
陶嬷嬷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在大夫人身上。
愣了好半晌，才喃喃：“我就说吧，大夫人年轻的时候是京城里有名的美人。多少人想方设法，只为一睹大夫人芳容。那个时候，谁有这个脸敢对她的容貌说三道四呢！”
大夫人这些年经历的荣辱心酸，这屋里要数陶嬷嬷是最清楚的。
说到后来，她喉咙哽住，取出手帕掖了掖发红的眼角。
月白安抚地拍拍陶嬷嬷的肩膀。
大夫人又取过镜子自照，默默地怔住。
仿佛时光倒流，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肌肤白皙莹润，脸颊饱满，艳光四射。
在一众丫鬟中，月白是行事最有条理的。
她见时候不早，打破屋内的沉寂，叮嘱众人道：“霁蓝，你去取夫人的衣服，朱红为大夫人梳头，天烟去打水，暖杏把窗户打开透风”
大家听到指挥，纷纷分散开去。
屋内一扫沉闷的空气，登时鲜活起来。
大夫人扶着朱红下了榻，腰挺得比以往都直。
过了一会儿，霁蓝取来大夫人自己常穿的衣服。
陶嬷嬷瞧一眼她手上的枣红褙子，抬眉问：“是老太太早上赏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