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今日终于到了苏芷凝的大婚之日，不少达官贵人聚在一起恭贺叶家，纷纷夸赞叶煜城有福气娶到了相府嫡女，真叫人艳羡。就连陛下也亲自派人送了礼物，一时间叶府风光无限。
叶府的人聊得有多热闹，丞相夫人脸就有多臭。虽然那些夫人个个守口如瓶，没有将那事捅出去，可她们眉宇之间的摒弃，她可是瞧的一清二楚。想当初，她们可没忘了，是丞相夫人亲自带着她们去看的这一出好戏。
为了自家女儿的颜面，丞相夫人硬生生地抬起头，看向众人，从那张僵硬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整张脸变得滑稽起来。
“恐怕丞相夫人连后槽牙都咬烂了吧”底下有夫人不停地交头接耳，默默欣赏起丞相夫人丑态百出的模样。
这一件事过后，我看你如何在这些夫人面前自处，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讨回丞相的欢心，侧夫人扬起一抹笑容，站在人群中，细细打量起丞相夫人的神情。就算你是正品夫人又如何，得不到夫君的宠爱，被其他人所摒弃，这一次，是我赢了。侧夫人在心里细细想着。
察觉到丞相夫人对自己投来憎恨的目光，侧夫人立马收起笑容，换成一副楚楚可伶的模样，眼中含泪的望着她，快步走到夫人面前，亲切地拉起她的手，“姐姐，如今凝了出嫁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凝了选了一个好夫婿，快擦擦眼中的泪水。”说罢便要替她拂去脸上的泪珠。
丞相夫人一把甩开侧夫人的手，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就算其他人背地里嘲笑我，我依旧是丞相夫人，背后还有整个王家，丞相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也是多亏我王家的帮扶。”夫人向下瞥了侧夫人一眼，眼中带着嘲讽之意，轻蔑地笑了，“可你背后有什么，不过仗着如今还有几分姿色，你不过就是养在丞相府的一条狗而已，主人高兴了，便叫你在跟前摇摇尾巴，对着主人摇旗呐喊，如果不是我，你以为单凭你，能在苏府站住脚跟，可你倒好，连狗都不如，狗至少知道感恩，可你却算计到我头上，凝儿的账，你别着急，我会慢慢地一笔一笔跟你算清楚。”
听到这，侧夫人的脸色变得煞白，额头上也冒着虚汗，将手死死地拽住帕子，才勉强稳住身形，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失态。
丞相夫人说的没错，就算她算了天大的错误，丞相也不会休了她，依旧会给足她面子，毕竟丞相还要依仗王家的势力。可侧夫人不过是一个舞姬，无权无势，这么多年多亏自己伪装，博得丞相的喜爱，才有如今的荣光，可现在一切都打破了，这一切都是那个人搞得鬼，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能说。
如今丞相夫人肯定会想办法对付自己和女儿，我必须得好好想个办法才行，侧夫人眼神变得恶毒起来，一改往常的柔弱。
这些夫人家里都有小妾，都看得出她的心思，平常也只是看在夫人的面上，愿意和她交往，想为自家老爷谋得一点利益，可打心底里最讨厌这样的人，越看侧夫人越像看到家中那个狐狸精的模样，令她们咬牙切齿。
丞相夫人不愿继续呆在这里，转身来到了凝儿的房间，看着铜镜中人，欣慰地笑了，爱抚地替她梳头。梳着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凝儿，是娘对不起你，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这上都的小姐在背地里取笑。”
苏芷凝拉着娘的手，故作生气地说道：“娘，你要是再流眼泪，我可就真的生气了，以后都不理你了。”
见女儿这样说，她也只能将脸上的泪痕全部擦干。
“娘，这事我真的不怪你，我喜欢叶公子，很早很早就喜欢他了，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苏芷凝拉着娘的手，神采奕奕地看着她。
越是这样，丞相夫人才更担心，虽然她不懂朝堂之事，可也知道陛下的心思，在丞相那里听到了一点风吹草动，叶家这次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娶到了凝儿，保全了她的颜面，他担心叶家的人对凝儿不好。这些，她都不敢跟凝儿说，只能满眼心疼地望着她。
“娘，你看你，又要掉眼泪了，这些日子，你就经常掉眼泪。”
不知想到什么，丞相夫人一把抓住苏芷凝的手，细细地摸索着，“凝儿，你不用瞒我，我知道你怀孕了，后院有不少腌臜事，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好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可能是你在叶家稳固地位的关键，你可千万要记住了。”
听到孩子的时候，苏芷凝低下头，温柔地笑了，将手放在小腹上，似乎是在感受这个新的生命。
“娘，我知道了，你放心。”
“至于其他事，嬷嬷自会教你的，我将我的人给你一并带过去，这样你也好有个照应。”
“小姐、夫人，时间快到了。”
丞相夫人还想在看女儿一眼，迟迟没有替她盖上盖头，考量许久说道：“凝儿，有时候我倒是希望你不要那么善良，恶毒一点也是好的。”
“娘，你又在说笑了，替我盖好盖头吧。”
盖头放上来的那一刻，苏芷凝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心也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她没想到自己有招一日能够嫁给喜欢的人。
看着苏芷凝披上盖头的瞬间，丞相夫人一下便愣了神，仍在不停地叮嘱道：“凝儿，有什么事你就跟他们说，全是娘谋划的，一切都与你无关，听到没有，把所有东西都推到娘身上来。还有就是你一定要想办法抓住叶煜城的心。”
“娘”苏芷凝娇哼地叫了一声，脸瞬间就红了。
“小姐，姑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进来吧”丞相夫人的声音响起，命丫鬟将小姐搀扶出去，坐上喜轿。自己则孤零零地坐在凝儿的房间里，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发生那件事后，她痛不欲生，在丞相面前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本来是想设计侧夫人的女儿，她知道，就算她不说，侧夫人也会开口。
那天二人大吵了一架，她将这些年丞相的薄情寡恩都说了出来，之前那个在自己面前郑重承诺的少年早就不见了，什么此生只爱我一人，全都是谎话，如今看来真是可笑至极，而自己还整日沉浸在泡影之中。一个舞姬他也看得上，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年少喜欢的那个人居然会如此无情。
她开始后悔年少时的决定，不该为了这么一个人赌上一切，公然违抗爹的话，让二老寒心，更不该不顾自己的名声，孤注一掷地嫁给他。直到现在，也会有人夸耀自己，年轻时的眼光好，宁愿不顾自己的贞洁也要嫁给他，引得无数人艳羡。
每每听到这，她总是攥紧了手帕，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暗笑苏黎清使得一手好计谋，竟将外人骗的团团转，让人们以为他能坐上丞相之位，全凭自己的本事，可别忘了，王家暗地里帮了他多少，才让他坐上如今这位置。他可倒好，利用完了就丢弃，替陛下打击整个王家。
是她蠢笨，竟看不出苏黎清接近自己的目的，竟同意了他想的蠢办法，用失贞来胁迫二老同意。她恨自己，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看出来，晚了，什么都已经晚了。
听着外面的声音渐行渐远，她无力地倒在一旁，笑话自己的愚蠢。眼泪顺着眼角留了出来，在她身上早就看不出年轻时候的影子了，纯真、善良全部被心计所取代，在这后院之中她早就被消磨殆尽了。
所以刚才看到凝儿欣喜的模样，灵动的神情，她才会如此恍惚，大段的记忆涌上脑海，她好像变成了铜镜中的人，一心期盼着嫁给自己所爱之人。刚才凝儿也是这样想的吧，所有她才会一眼看出凝儿的心思。
不知想到什么，王夫人变得疯魔起来，一下跪到了地上，“老天，你行行好，让凝儿一辈子幸福美好吧，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轻，哽咽地啜泣，情绪也变得异常激动，一个劲地对着空气磕头，“我就这一个女儿，老天，你就可伶可怜我这个苦命人吧。”
王夫人会如此害怕的原因在于，小时候曾有一个大师给凝儿算过一卦，卦象十分凄惨，称她红颜薄命，最多活不过二十，这是死局，无解，气的王夫人直接将人撵了出去，封锁了所有消息。
她不相信，也不愿相信，这么好的凝儿怎么会……这么多年过去，凝儿的身体一直很好，她才暂时放下心来。可最近不知怎的，凝儿的命数被人传了出去，当年的人明明都已经被她给……不可能走漏风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侧夫人了。所以她才故意设计了这么一出，想毁了她的女儿，可没想却害了凝儿。
可现在她越来越信大师的话了，担心叶家不待见凝儿。
这么多年过去，除了年轻时的故意针对之外，她就再也没找过侧夫人的麻烦，不然就凭她舞姬的身份怎么可能斗得过自己，还为丞相诞下了一儿一女。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一点一点看淡了，一心只盼着凝儿能够幸福。可没想到，多年的退让却换来了狼子野心，居然敢对自己女儿动手，这一次，她势必要为凝儿讨回公道。
上次和苏黎清大吵一架之后，两人都说开了，苏黎清怪自己心肠歹毒、善妒、没有容人之量，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代丞相居然连他身边之人都看不出来，他以为侧夫人很好，可是那次自己生病就是她搞的鬼，害的自己一辈子无法生育，看着她假惺惺的关心，自己却当了真，竟真的将她当做妹妹，带她参见各种宴会，再没有刁难过她。可这些，她是不会告诉苏黎清的，她要让他一辈子痛苦。
“夫人，你没事吧。”陈嬷嬷将夫人扶了起来，细心地递上手帕。
王夫人一把抓住嬷嬷的手，神情凄然，“现在就只有你陪着我了，今日之后，丞相定会将我禁足，对外宣称我疯了，不许任何人见我。毕竟上次吵过一架之后，就再无复原的可能。”
“让你交给我爹的信都交出去了吧。”
嬷嬷将手放在夫人的手上，示意她安心，“夫人，你放心，交到大人手里了，定不会让夫人再受一点委屈。”
王夫人顺势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也不知道现在凝儿到叶家没。”
“夫人，应该还差一点时间，等时辰一到，小姐自会过火盆、跨马鞍，在黄昏时与姑爷拜堂，夫人不必但心，两个嬷嬷还有翠莲一直跟着小姐。
“那就好，我这一辈子就只希望凝儿不步我的后尘就好，嫁给一个真心爱她的人。”
时辰一到，和叶煜城拜完堂，随着一声礼成，在翠莲的搀扶下，苏芷凝回到了房中。
“小姐，你现在肯定饿了，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也好，我倒是没什么，倒是苦了这个小家伙，一天没怎么吃东西。”
翠莲将点心、水都给小姐拿了过来，“小姐，这是你最喜欢的那款点心，多吃点。”
“翠莲，现在你也要改口，不能继续叫我小姐了，要叫……”
“叫叶夫人，对吧。我知道啦，叶夫人、叶夫人……”
“好呀，翠莲，你现在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居然敢故意逗弄我，在这样，你看我打不打你。”苏芷凝嘟起嘴巴，气鼓鼓地盯着翠莲。
“叶夫人，我知道错啦。”翠莲非但不改，反而俏皮地冲她眨眨眼。
苏芷凝无奈地刮了刮她的鼻尖，“都是平常惯坏了你。”
“好了，帮我把盖头拿过来。”
趁着夜色，叶煜城走了进来，轰退了房间里的所有人，独留下二人。
拿起一旁的喜秤，向苏芷凝走了过来。
看着盖头下的那双鞋，苏芷凝微微屏住呼吸，两只手交叉地绞着，露出笑意，脸上微微发烫。
叶煜城轻轻挑起盖头，看向苏芷凝。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她也微微抬头，身体向前驱，俏皮地望着他，露出女儿家独有的娇羞。
从叶煜城的幅度刚好可以看到她露出一截的脖颈，光滑细腻，上扬的嘴角、以及那羞涩的眼睛，一触及对方，便像蜗牛一般缩回壳中，低下眼眸，不敢与他对视。
叶煜城从桌上拿起酒，准备与苏芷凝喝交杯酒。
“煜城，我……”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叶煜城打断了，“放心，我都知道，特地为你准备了梅子酒，我知道你不想错过这个仪式，爹、娘那里都已经说好了，你放心，整个叶府除了他们无人知晓。”
苏芷凝没想到叶煜城如此贴心，会心地笑了，眉眼微微向上抬起，带着试探的语气问道：“那你喜欢孩子吗？”言语中带着小心翼翼。
看着苏芷凝脸上的小心，他停顿了一会儿，随即轻轻握住她的手，脸上全是笑意，“喜欢。”
听到喜欢的那一刻，苏芷凝的整个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不受控制地跳动着，脸上藏不住的开心，与他共饮了梅子酒。
火苗的光映射在叶煜城的脸上，忽明忽暗，苏芷凝不由得看呆了，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眉眼，手碰到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反应过来之后，她便一下收了回来，娇羞地低下头。
叶煜城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耐心地望着她。
那时候的苏芷凝以为叶煜城和自己一样，带着满心欢喜，欣喜之余却没发现温柔的眉眼下藏着无尽的悲凉，还有那些若有若无的情绪，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包裹着他，极尽温柔，却没有爱意。
这一日，成了苏芷凝最幸福的日子，直到死前脑海中还一直回忆着这个画面，少年温柔地挑开自己的盖头，一双桃花眼向上挑着，双目含情地望着自己，对视之后，看到自己羞涩的低下头，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那时候，她觉得叶煜城看自己的样子，充满了宠爱，好像已经恩爱了很多年。烛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的，伴随着好听的声音，她永远记得叫她喝梅子汤。那身新郎服穿在他身上衬的他好看极了，温尔尔雅，让她也不由得羞红了脸，和第一次见他的场景一样。
“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给爹娘敬茶。”叶煜城吹灭了房间的蜡烛，只留下了小小的烛光。
他省去了闹洞房的情节，却保留了撒帐，床上洒满了枣子、花生和各种果子。
借着烛光，苏芷凝看见了叶煜城弯曲的睫毛，一颤一颤的，高高的鼻子，微翘的嘴唇，这一切感觉都那么不真实。
察觉到对方灼热的目光，叶煜城缓缓睁开了双眼，“睡不着吗，要把那一盏烛火熄灭吗？”
“不用”声音就戛然而止了，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了半晌，支支吾吾地开口：“之前丞相府那件事……”
“睡吧，我都知道，不是你的错。”叶煜城贴心地摸了摸她的头。
“你不怪我吗？”
“不怪”略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补充道，“真的不怪。”
苏芷凝嘟囔了一句，“你要是不那么温柔就好了。”说完便沉沉地睡了过去，她今天真的累坏了。
见她真的睡着，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沉默了半晌，轻声说道：“是我对不起你，将你拖了进来。后面我只希望你不要埋怨我，又怎么敢怪你呢”
外面的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慕向寒、魏湫、司庭轩三人坐在凳子上，特别是司庭轩整个脸红红的，明明是被灌酒灌得最少的那个，现在却已经坐在这里不省人事了。
有人见魏湫主动替慕向寒挡酒，纷纷上前主动给六皇子敬酒，见六皇子没有拒绝，来的人便更多了，倒是替慕向寒挡下不少。
“能走吗？”看着魏湫迷离的眼神，慕向寒关切地问道。
魏湫顾左右而言其他，“将军打算怎么谢我，可有不少人给我敬酒，想要灌醉我。”
“你条理那么清晰，还想着要条件，我看没醉，不如自己走回去吧。”
听到这，魏湫眼神咻地一下亮了，转头就倒在慕向寒的肩上，因为天气比较凉，瓮声瓮气地说道：“我身体不好，喝了这么多酒肯定伤身体。”说完便闭上了眼。
慕向寒抚额，无奈地让叶府的下人将司庭轩带了下去，自己则俯身蹲在魏湫的面前，让他趴了上来，将人给带回了慕府。
叶煜城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个场景，慕向寒小心翼翼地将魏湫的头摆正，背着他走出了叶府。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才转过身来，走回了房间。
长廊空荡荡的，只留下叶煜城一个人的影子，月亮似乎也故意躲着他一样，迟迟不肯出来，漆黑的长廊看不见一点光亮，走到拐角处，他的背影才一点一点消失，他反倒成了这府中最落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