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事故
回去后，云启晟借冯与妤家的电脑修了一下午照片，一张张发到江图南建的大群里。
众人对她的摄影技术赞不绝口，夸的云启晟飘飘然起来。
十月四号，周二，国庆假期第四天。大家刚吃完午饭，前两天已经把山庄和景区都玩遍了，大人们正要商量着下午在房间打麻将，云升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几公里外发生了特大车祸，七车连撞，还有个旅游大巴侧翻，市区太远了，路上堵车，救护车刚出发，过来也要好久，我离得近，先过去看看。”
云升接完电话就回大厅说了这个消息，云启晟嗑瓜子的手一顿，忙撇下站了起来，“我去收东西，跟你一起。”
“元元就在这儿吧，明天跟我们一起回去，你回去也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呀！”郁谨担忧的过去拉着她。
云启晟没有停顿，摇摇头冲她安慰的笑了笑，眼神却是毅然，“我要跟云升一块去。”
云升看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五分钟后咱就走。”说完就率先去房间收拾行李。
“有事随时联系我们啊！”
“路上小心。”
……
云启晟坐上副驾驶，云升站在车门旁和大家道别，时间太赶，冯与妤拉着几个小伙伴一起，想到什么都往后座塞。
“元元，我给你装了些水和食物，还有一些备用的纱布酒精什么的。”关上后座门，冯与妤凑过来拉着她的手，“你要小心，有事一定要联系我们。”
云升发动汽车，云启晟笑着和大家挥手道别，最后看向了终为。
“你们俩要注意安全，别逞强。”
她点点头，车子驶离山庄。
云升开着导航，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
云启晟第一次见这么惨烈的场面，不是十字路口也不是恶劣天气，这样严重的车祸即使是自认心理素质一流的她也难掩震惊。
现场一片混乱，事发时车辆都在正常行驶，时速都不低，中间的两辆小轿车已然变形，几乎被压瘪，完全看不出原貌。事故周围车辆很多，有人自发去救助被困在车里的人，有人在帮忙指挥疏散，鸣笛声，叫嚷怒骂声，伤者嚎啕大哭的声音，视觉和听觉双重感官都在刺激着云启晟的大脑。
云升车停的不远不近，和云启晟一样观察了一下现场状况后就去拿车里装的可用物资，云启晟回过神来，和他一起拎着东西赶去。
受伤较轻的被安置在一边，变形的看不出原貌的车辆云升只是目不斜视的路过，到处都是人，云启晟跟着他去了伤者最多的大巴车附近。
急救是个极其消耗体力和脑力的过程，云启晟只是在一旁帮忙就已经手忙脚乱累的不行。手机响起时，云升正在给一个心脏骤停的男人做心肺复苏，他的孩子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哭着牵着爸爸的手等在一边。
云启晟帮他掏出手机接起。
“喂，云医生，你到事故现场了吗？”
“到了。”
“事故现场前面两个路口也发生了车祸，不严重，但是堵塞了交通，救护车过不来，你先说一下现场情况。”
“大巴车上三十二人，救出来二十九个，司机和两名乘客被卡出不来，司机已经失去意识，其他车辆……”云升顿住，男人恢复了心跳。
云启晟接过话茬，“两辆小汽车完全变形，人员生还几率很小，云升在抢救大巴车上出来的人，现场有群众在帮忙救援，好像还有医生也在现场。”云启晟看到十五米外被追尾撞出去的头车旁有人也在做着和云升一样的事。
“其他情况不明，预计伤患，”云启晟顿了一秒，拿起东西跟着云升去另一个人面前，“粗略估计伤患四十余人，救护车还要多久？”
“三分钟，路通了。”
“好。”
挂断电话，她转过身，倒吸一口冷气，一辆同样变形严重的面包车被路边的护栏贯穿，驾驶座上的男人的手臂以难以言喻的角度弯曲，从破碎的车窗玻璃伸出，车后备箱打开，有人正在试图打开驾驶座门，看起来是一家人。
云升面前是一个老奶奶，情况很不好，但还有些意识，云启晟帮忙给她的小腿包扎。
“医生！你是医生吧！救救我爸！他被车卡住了，出不来了，人都快昏过去了。”突然来了一人冲过来想要拉云升，是刚刚面包车旁的男人。
云升手上动作没停，“好我马上过去。”
那人原地踱了一会儿，跑回去看了看面包车的情况，云升正侧头听老奶奶胸腔。
“我爸快不行了医生！你救救他吧！”那人又跑了回来，颤抖着拽云升起来。
“这位叔叔，请先等一等，现在不要打扰他治疗。”云启晟握住那人拉云升的手臂，瞪眼看着他。
“滚开！”他突然站起来大力甩开她，失去理智的吼道：“治什么治！我爸就不需要治疗吗？你看不见吗？”他指着面包车，车旁还有一个怀孕的女人扶着快哭晕过去的妇人，“我爸快死了！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好救的！反正这么老也活不了多久了！”
女孩被男人的力道甩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脑袋咚的一声砸上了车轮。
警笛声传来，下午两点二十七，事故发生后五十分钟左右，消防车和救护车先后到达现场。
她捂着脑袋咬牙不说话，各处都有医护人员接手治疗。
来不及交流，云升确认她无碍后就紧跟着救援设备去帮忙了，云启晟亦步亦趋，努力屏蔽掉周围哀嚎声中的那些对着救援人员怨怼谩骂的声音。
“你们怎么来这么晚！我的女儿啊！”
“凭什么说我没事？我这里痛你们不给我检查？”
“你一个护士能干什么？叫个医生来！”
……
几乎每个伤重的患者旁都有人，到处都是车辆残骸、血迹，空气中还有汽油味。
那辆面包车的车门被破开，司机胸前贯穿伤，失去意识，云升被叫去帮忙。
“元元别来看，你跟着这个姐姐。”云升指着边上一个在给人胳膊止血包扎的护士。
“小李，照看一下我闺女，别丢了就行。”说完转身就走了。
“好的云医生。”
人群被疏散，救援任务交给了专业人员，无关车辆都被陆续清走，一辆辆救护车离开，又有一辆辆救护车开过来。
“你他妈凭什么说我爸死了？他明明刚才还在跟我说他疼。”伴随着怒吼声的是拳肉相撞的声音。
云启晟站起来看过去，男人被两个消防员拦着，云升倒在地上捂着脸。
“就是你！刚才老子叫你来救救他你不来！非要先救一个老太婆！一来就说我爸死了？”
“庸医！救不了换个人来！我呸！长的跟个小白脸似的，医术不行赶紧滚蛋，给老子换个人来。”
“老子要告你！你是哪个医院的？你是不是医生啊？乱治呢？白大褂都没有。”
云启晟没有过去，她艰难的维持着父亲在女儿面前的自尊心，心中一阵恶寒，听着男人字字句句对云升的凌迟之言。突然感到一阵反胃，她连忙捂住嘴，一只手拍着胸口顺气。
云升没有穿白大褂，不是上班时间，没有跟随救护车来，他所有的行为都出于那通电话的召唤和他自身的责任感。
男人被拉到一边安抚，云升站了起来，继续投入救援。云启晟还是看到了那个司机的惨状，手臂骨折变形，胸前都是血，一个金属插在胸口，腿部被挤压严重，露出的膝盖已然面目全非，他被抬出时已经去世了。
……
晚上十点，云启晟在云升的休息室，云升回来医院后就马不停蹄的进了手术室，车都是给一个同事帮忙开回来的。
整个医院都忙的不可开交，休息室里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给旁人添麻烦。
她想等云升，可被护士姐姐告知云升有好几台手术，可能今晚不会有时间回来，看了眼给云升留的晚饭，她只好先休息，想着天亮了再给他买早餐。
再醒来时，云升正在床边吃包子，一只手正拿着她的发梢扫她的鼻子。
云启晟：“……”
“你回来了！忙完了吗？”
“还没，刚下手术，可累死你的老父亲了，”云升往后一靠，深吸了口气，“等会还有一台手术，我现在能休息俩小时。”
说完又拍了拍她，“发什么呆啊！起来洗漱一下吃早饭，给我腾个位置睡觉。”
“我拿什么洗？”
“那边桌子第二层有一次性牙刷，其他的你随便。”
“哦。”云启晟麻利的起来，找到牙刷进了卫生间。
再出来，云升已经睡着了，云启晟小心的拿起桌上的早餐走出休息室。
一个多小时后，云启晟掐着点进去叫醒他，“我等会先回家了，晚上等你吃饭吗？”
“当然了！”云升一手拍上她脑袋。
“嘶——”云启晟捂着脑袋深吸了口气，眼眶里瞬间聚满了泪花。
“还疼呢？我看看。”云升急急过去抱着她的后脑瞧，“头晕吗？恶心胸闷吗？不碰的时候疼吗？”
云启晟摇摇头，“不晕，不恶心，不胸闷，不碰也有一点点疼。”
“走，带你扫个ct。”
她一愣，“我感觉我好多了，就是起了个包，谁让你那么大劲儿的！跟要灭了我似的。”
“行了！走吧，你话真多。”
云启晟：“……”她也有被话多的云升嫌弃话多的一天。
脑科，云升又把她交给了个陌生的护士，转头对她说：“你先不要回家了，让这个姐姐带你挂号检查一下，然后回我办公室等我，中午我应该能赶得上跟你吃饭。”
“好的爸爸，你快去忙吧！”云启晟笑的乖巧，挥挥手想他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