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热火朝天的基建
李凌薇让他们写下祖传造纸流程，结果几十人没一个识字的，是靠口口相传传下来的。
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完流程，还一脸骄傲地表示，这是他们田家传子不传女的绝秘。
但是城主开口，他们愿意无偿献上。
李凌薇无语，就是因为各种‘家传’‘祖传’‘绝学’敝帚自珍，甚至有人宁愿断了，也不愿意教人。
所以很多东西就这样遗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先秦时就有琉璃，结果几番战乱秘方失传。
待到盛唐，波斯商人拿个破玻璃制品，到赚的盆满钵满。
看这田家‘祖传’造纸术，其实就是最简单的麻纸造法，只是他们巧用日光晒纸，有了天然漂白的效果，才比普通麻纸漂亮些。
李凌薇一通写写画画，把自己从纪录片中看到的造纸术流程画出来。
“这个是拌纸浆桶，只需要一人在这里摇柄，一桶纸浆就能拌匀。
这个是蒸浆锅，高压密封的，蒸过之后再过滤，纸浆会细腻如米浆……”
她囤的有橡胶密封圈，做个简易版高压蒸锅不成问题。
当然，她也囤了普通高压锅，只是用来煮纸浆不太适合。
李凌薇认真地讲解芦苇纸的流程，从切割到除杂质。
再水洗后浸泡蒸煮，碾压搅拌分丝，再二次蒸煮，洗浆后除渣，纸浆成纸。
太阳晒干或烤干的做书写用纸，而阴干的则柔软且韧，在纸浆中添加点花草，沾点香气，便是手纸。
每一个步骤她还有新的工具，大大节省人力和时间，可把田姓一众人给看呆了。
纸还能这么造？
跟城主这方法比起来，他们骄傲的秘方简直不值一提啊！
“这，这一天能造多少张啊？”
李凌薇按纪录片中的一半算：“一个熟工一天做百十来张不成问题。
先配合木匠打工具，囤切芦苇，你们先熟悉流程，之后再扩招人力。”
她又专门让挖了一条污水排放沟渠，处理造纸产生的污水。
盐和纸确定下来，让李凌薇放心了一些，洛白已经在招商人组商队。
可惜留在龙游的都是小商小贩，并没有去过滇州的大商队。
洛白准备自绘舆图，让一支民兵带队去滇州。李凌薇提议：
“全县招募，凡是去过滇州、岭南的，愿意带队前往者，高薪厚禄。
完成任务后，可直接入民兵。”
招募的告示一贴，由营长传到团长，再传给队长，无数百姓遗憾自己没去过滇州，不能报名。
有人笑道：“别说滇州，要不是发水灾，我连镇子都没出过。”
李凌薇这才想到，这年头可没有‘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或是‘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能出远门的，要么是当官的，要么就是大商队，普通百姓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家乡十里远。
所以才有十里不同音，闺女嫁到隔壁镇，就算远嫁。
正想跟洛白说，就按他的法子，让民兵带队去探路。
结果负责管理苦役队的队长来报：“城主，有几个苦役来问，他们能不能报名去滇州？”
李凌薇心一动：“是什么人报名？”
如果是之前吴老大的手下，那她是绝对不会放其离开龙游的。
“是陈、王、谢三家的男丁，他们说之前家中有商队去过滇州，知道怎么走。”
李凌薇思索片刻，这些人倒是罪不至死，还能给个机会。
对洛白道：“你亲自去面试。”
洛白轻笑：“真的放心让他们带队？”
“如果你面试通过，那我们就放心大胆地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也让这些高高在上的公子哥们出去看看，如今的天下是什么样的。
滇州走一圈，他们若对龙游，对本城仍不能真心归服，那便不用留了。”
有了这次招募，给了李凌薇不少思路，她决定把城中要办的大事，都按此办法来。
招募修城墙、修路，最重要的是修水库河渠。
一场洪水让龙游四处可见淤泥池塘、小湖泊，她和洛白在城外转了几天。
这样的地方不能耕种，只能任其长满芦苇，太浪费了！
不如趁此机会将其修成的水库，再与河道相接，一能在旱时储水，二能在水灾时泄洪，再不会出现淹没无数村庄农户这种情况。
自古以来一提官府修河修路，与之一起的便是百姓疾苦，死伤无数。
那是因为上位者把人当牛马来用，不给吃饱不给钱，百姓一听这种的工程，可不就叫苦连天。
秦始皇修长城，明明是利在千秋的好事，可因为对工人太过苛刻，因此被骂上千年。
与之差不多的还有隋炀帝修大运河，同样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就因为不顾百姓死活，滥用人力，也被骂了千年。
当李凌薇一说要将城郊烂泥塘挖通成水库时，这个工程虽然比修长城和修大运河要小，可对百姓来说，那也是一件天大的事啊！
有些妇人一听就哭了，这是要把家里男人累死啊！
可当告示贴出来：
“招募挖河工人三千人，一天包两餐干饭，发两套葛布工衣，每天记五分工。”
顿时全城热议，李城主征徭役不是免费的！
不是像先前县太爷在的时候，得自己带粮去干活，不给吃的不给钱不说，干不好还会挨打。
别说一天有五分工，就这两顿干饭和工衣，也有无数人愿意报名啊！
现在的龙游城百姓交易不用钱，而是用工分。
一工分的购买力，相当于一文钱，并且是民兵负责监管，不会弄虚作假坑人。
一天五文钱，盛世时进城打短工，不包吃喝一天也就十文钱！
之前还在哭的妇人一抹眼泪，推着自家男人道：“快去报名啊！去晚了名额就没得了！”
男人喜滋滋地说：“我力气大，再多人报名，我也会选上。”
可惜让他失算了，不到半天，报名人数已经达到两万人。
甚至因为报名人数太多，引发了几起打架事件，最终决定按队来选人，一队最多选两个人。
就这样龙游城出现一个古今皆没有的奇事，城主发布的苦工，被百姓抢破头来干。
三千人同样分队分团，十人一队，每天由监工的营长评核，若是哪一队得到三次丙级评核。
由全队开除，另选十人。
而得三次甲级评核的队伍，则有一次参加民兵选拔的资格，和一百工分的奖赏。
在开除和奖励的刺激下，三千工人热血沸腾，没有一个人偷懒的，早上早早就到集合处准备开工。
如招挖水库工人一样的做法，建城墙和修路的工人同样报名者无数。
修城墙让泥瓦匠出了回风头，这些平时被农户看不起瞧不上的匠人，这次却被民兵们指名点姓让他们当队长。
其实他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被打压，或是拿到的工分比农户低。
虽然队长一直说，在龙游只有良藉，没有匠藉、贱藉。
但他们这些之前是匠藉的，在农户面前，总感觉低人一等。
至于之前是贱籍的就更不用说了，吃饭的时候自觉站后面，选草棚的时候也会让别人先选。
他们这些匠籍，也就在贱籍面前能得到点尊重。
没想到今天民兵营当众点名，让他们带队，头一回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头一回堂堂正正站在人前。
每点到一人，那人就中气十足地答‘到’，大步上前，满面红光，仿佛接下来不是去干苦力，而是去吃酒席一样。
头一次，匠藉百姓心中真的种下一颗‘平等’的种子，他们和农户是一样的！
荷月一过，孟秋来临，整个龙游城进入了热火朝天的赶工时节。
每天天才蒙蒙亮，城里城外的百姓就结伴到集合点，扛着工具，跟着队长，往各处的工地而去。
朝食是早上十点，一人两个大饼配一碗菜汤。
吃饭加休息中半个时辰，接下来要干到下午四点吃暮食。
暮食有时是糙米饭配肉汤，有时是面饼子配大骨头汤。
当初告示贴的时候说是一天管两顿干饭，大家都以为是稠粥，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干粮！
连吃几天之后，饭菜也没减量，每天的暮食都沾了荦。
吃过暮食干到黄昏便放工，这也是龙游城一天最热闹的时候。
家中有妻儿的，都会偷偷留一个饼子，藏在胸口带回家。
离草棚处还远的很，小孩子们就成群结队的来接父兄。
乌压压冲过来，迎着甜甜的笑脸抱着父兄的大腿，男人们一天的疲惫此刻皆消。
给孩子偷看一眼怀里的饼子，挤挤眼睛：“别吱声，回家吃。”
本来还在吵闹的孩子们，顿时都安静极了，甚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生怕被小伙伴发现。
回到家妇人们也会拿出自己偷留的工作餐，或是一碗粥，或是一碗汤。
把饼烤香，粥加水再一煮又是一锅。一家人在小小的草棚子里，围着一口破旧的锅或吊壶，分着吃一块饼。
男人们说着工地上的活，女人们说着自己抽到的工分活计，抽到轻松的好活喜滋滋地说着好运气。
抽到累人的苦活就感叹手气不好，明天让孩子替自己抽。
可不论说什么，最后都是难掩欢喜地感叹，现在一天能吃三顿饭了！
而那些没有家人的，也会和各自队中的孤苦人凑到一处，你拿块饼出来，我端碗粥出来。
不需要灯光烛火，那小小锅炉下的火光就凑成了万家灯火。
那也是，星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