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良家莽汉
“凑巧碰上的小孩，本事不小呢。”路亮的声音苍老有些泛冷。
特种队长没注意到路亮语气的变化，他交代两人带路亮和少年出去，剩余队员彻底搜索一遍地下洞窟，寻找可能迷路的幸存者。
但他被路亮叫住了。
“不用给我们安排人。”老者不爽地拒绝了特种队长，他用脚轻而易举地碾碎了地上的石块，“别看我老头子岁数大，一个顶你们仨！这小子有我保护，能出什么岔子？不用浪费人力，全都去下面搜索吧。”
“那也好，我们会尽全力搜救幸存人员，营地就在裂缝对面的废旧服装厂。”特种队长早就见识过他的能力，听见这话自然也放心地把少年交给他，“那麻烦您了，您辛苦。”
等特种队员们的身影全都消失，路亮转过身，阴郁的视线落在少年身上：“本事不小。”
“哪里，还是你敞亮，差点被抹了脖子都面无表情的。”少年的视线就没从老者身上移开过，尽管他的异能过度透支，太阳穴像是被无数针扎一般刺痛着，随时都可能休克。
他刚才凝成的一小段空刃，已经是极限的极限了。
而老者佝偻着身子，一步步缓缓地走向他，锋利军刀在破布衣衫里露出尖刃，折射着冷芒。
路亮打算解决掉少年这个麻烦，刀刃贴着少年的脖颈，只是轻轻用力就割破了他的皮肤。
耳边是少年沉重疲惫的喘息声。
“我以前见过你吗？为什么要这样？”少年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只想死个明白，他含满血丝的眼眶里，尽是疑惑和不甘。
路亮捏着军刀的手指骨因用力而泛白，他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好像还没做错什么。
右臂上伤口的痛感时刻提醒着他，小说世界有着自己的稳定性，他很难凭一己之力与其抗争。
如果他今天放过少年，那他以后十有八九会死在少年手里。
路亮手腕用力绷着声带：“我讨厌姓简的。”
少年紧紧抿着嘴巴，听到这个解释竟然笑了：“哦，了解了，原来是我命不好，才会活不久。”
原来是我命不好，才会活不久……
路亮很久以前，也听别人这样说过。
他在原地挣扎了好久，最终手腕僵硬地将军刀归鞘，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转身离开：“劝你找个地方老实窝着。”
少年在原地怔愣了片刻，摸了摸被划破的脖子：“讨厌姓简的么？”
地下洞窟两侧四散着各种车子，裂缝中间铺了层石板，算是通了离市的路。
路亮从石板上路过，凑巧碰见旁边越野车上的冯江，那人手里端着份热气腾腾的泡面。
冯江身上穿了个皮背心，将肌肉线条包裹的异常清晰，看起来是一个拳头锤死一个人的主。
但这家伙从见到路亮开始就一路掐着嗓子，细声且温柔的凑到他耳边，亲昵地笑着：“大师，刚我叫他们给您留了碗泡面。其实从见您的第一面开始，我就觉得您很熟悉，想着能跟您多交流学习……”
“少跟老头子套近乎，滚远点，别腻腻歪歪的。”路亮把手臂从他怀里抽出来，将古怪大师扮演到底。
“好好好，我这就滚。”冯江立马松开他，跳出去一米远，“您别动气。”
和之前那个拿鼻孔看人的莽汉简直判若两人。
冯江往后退了几步不说，还横眉竖眼地吼住后边瞪着大眼，跃跃欲试想要上前的小弟们：“都给老子滚远点！别他妈出来碍事！”
被骂的小弟们缩缩脖子，跑出去好远，崇敬又小心翼翼地缩在汽车后边看着乞丐大师，好想抱大师大腿，不过大哥抱上大腿，就等于他们抱上。
于是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着自家大哥。
冯江自然知道这帮人脑子里想什么，他回过头笑容和善地从怀里掏出两包中华：“老板来电话叫我和我兄弟回庆市，这不，出来的时候没带什么，咱们也是糙人，送您两包烟算是小心意。”
“呦，这都能瞧出来？”路亮是着实没想到，自己都在淤泥腐尸里滚过了，冯江还能闻到原身自带的烟草味。
他沉着嗓子称赞：“你小子可以，心思细。不过老头子我最近戒烟了，就不收了。”
路亮乐呵呵地摆摆手，还不忘给冯江画大饼：“行，等你以后在末世打磨得差不多了，老头子我绝对收你为徒。”
“冯江一定不负大师期望。”莽汉行了个抱拳礼道别才上车。
小弟们看大哥回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八卦。
“大哥，乞丐大师怎么说？”
冯江靠在座椅上扭了扭脖子：“老子和大师有眼缘，大师说，只要我在末世混出头来就收我当徒弟。”
“大哥牛啊，苟富贵莫相忘！”
“可是大哥，你们也没互留联系方式，到时候乞丐大师怎么找到你？他是不是不想收徒，这就是缓兵……”
冯江一拳头砸在那小弟脑门上。
“大师自然有大师的方法，用得着你质疑？等我混出头了，名号闯开，大师自然能找上我！”
路亮瞧着车子越走越远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欺骗了良家妇男，啊不，良家莽汉，真真是白瞎了冯江的一片纯洁真挚的拜师情。
他于心不忍地摸摸鼻子：“你怕是这辈子都看不见什么乞丐大师了……”
他恨不得绕着冯江走。
万一哪天变态老舅发现路凉的内里已经变成了路亮，怕是得把他扒层皮。
路亮摇摇头勉强撑着身子躺进一辆无人车辆里，吞掉那个透明晶核。
“这样应该就能突破二阶了吧。”其实他的身体也早就坚持不住了，这样的情况下选择突破，很可能陷入休克。
但没办法，他的右臂受创更严重了。
那须手血参直接刺入他的手骨，末世初期人们生存都是问题，医疗基础变差很多，他要是想保住这只手，只能通过升级异能，提升治愈能力。
异能提升可以通过大量吸收同等级晶核实现，也可以通过吸收高等级的晶核实现。
但每一次异能的提升，都是人类在挑战自我极限，身体机能会抗拒晶核的能量而陷入休眠，但晶核的能量又会暴虐的在体内肆虐。
吞下晶核后，路亮的体温迅速升高，但路亮又觉得很冷，心脏都僵硬地停止了跳动。
大脑一片混沌，整个人仿佛被扔在了岩浆里。
岩浆一点一点将他的骨骼融化，又没入他的凝固血液，逐渐渗入他的皮肤。
相较于车内的寂静，裂缝对面的服装厂内四处回响着哭声、议论声，从死里逃生的人们此刻大都心情难以平复。
在服装厂锈迹斑斑的铁门旁边，坐着神情焦急的三个人。
“你们说，路亮不会是真的被里面的怪物给……”小刘瞧着其他幸存者身上深深的伤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刘叔叔，你不要乱说话！”孟小小掐着腰气鼓鼓地从地上站起来，“哥哥可厉害呢，他一定能出来的！”
“呸呸呸，是我嘴贱。”小刘拍了拍嘴巴，“那家伙能耐那么大，肯定死不了，反而是我，再不睡觉我就要猝死了。”
他往地上一躺，翻来覆去两小时后，又坐起身跟母女两个一起望着门口发呆。
路亮已经下去一整天了。
当特种兵们护送人们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们，就拉着他们一起紧急撤退了，后来安置好人们，特种兵们又继续回去搜寻，可是一直到现在也没个动静。
人们分发着仅存的食物，勉强填饱肚子，躺在水泥地上休息，精神高度紧张的人们在得知怪物被消灭后，依旧不敢睡觉。
特种兵们就是在这时回来的。
他们又带回了三个幸存者。
大家都被这动静吵醒，好些人探着头去看那三个人的模样，然后又失望地低下头。人群里稀稀松松地响起三两声高兴的呼喊，欣喜地抱着同伴。
“地下洞窟的人已经全部搜救完成，希望幸存的各位能够坚定信心，共抗难关。”领头的特种兵在安置好幸存者后，跟众人讲述情况，“很快就会有同志来支援大家，而我们短暂修整后会继续深入离市，展开工作。”
孟小小听到那些穿着绿衣服的人的谈话，瘪着嘴强忍眼泪，脆生生询问：“下面真的没人了吗？”
她扯着特种队长的衣袖，眼里泪花闪着。
“我亮哥哥还没出来呢，他人呢？”
回应她的是无尽沉默。
特种队长伸手揉揉小姑娘的头：“你亮哥哥变成星星，去天上了。”
此时此刻就在服装厂铁窗户外边趴着的路亮：“……”
他无语地弯下腰，贴着墙根往外走，捏起来身上的破布条子闻了闻。
“呕！”
“还是先收拾干净了再回去和小姑娘报平安，不然恐怕能把小姑娘腌入味。”路亮从服装厂凑罗了几件九十年代的风格的衣服，来到河水边洗澡。
夏夜闷热，凉爽的河水洗干净了身上的疲惫。
路亮惬意地闭了闭眼睛。
他的手臂在血参和异能的治疗下已经看不出之前几近脱骨的痕迹，只剩下泛着些血肉的狰狞伤疤，而之前的骨裂也已经得到了修复。
从穿书到现在，路亮还算没遇到过什么特别麻烦的事情。
就是今天碰见的少年，让他有点搞不清楚。
小说里，男主应该是从离市内部开始杀怪的，怎么会有一个和男主九成像的少年出现在离市外围？
而且那小子还差点抹掉他脖子。
想到这里，路亮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算了，以后应该还会有交集。”
那须手血参是有毒的大补之物，直接食用会麻痹人的身体，他是治愈系异能对这种不知名毒素有着一定的净化能力，但那小子就没这运气，想来这会儿正在什么地方躺尸呢。
河水四周一片寂静，月光醉人，困意不自觉袭来，路亮慵懒地靠在池边，用左手将额前的头发拢到耳后闭上了眼睛。
洁白的月光洒在他肩颈，给他拢上一层透明的纱，本来带着阴郁的眉眼在此刻看起来仿若柔和很多，有几分不真实的质感。
肩胛骨也因为受伤不能沾水的小臂而轻轻抬起，带动了线条流畅的手臂。
几缕黑发散落在那片纤白上，坠下滴滴晶莹的水珠。
树上，身子僵硬不可动的少年呼吸都堪堪停止。
老乞丐皮下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