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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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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日的委曲求全使得钱小和的感情如同洪水猛兽般爆发了。随着“哐”的一声摔上办公室门开始钱小和就愤愤的把笔记摔在桌子上,笔也随着弹了起来,掉到了地上,钱小和一脚踩上去,一声脆响之后,可怜的笔粉身碎骨了。骆白白浑身冒冷气的坐在椅子上,刚才发挥的太好,所有的热情都像脱缰的野狗般撒欢跑了出来,现在体内明显缺乏温暖。

    “神经病!傻b!傻b!都特么是傻b!”钱小和的眼泪像被世俗扯断的信仰,零零落落的砸在桌子上,溅起一个个慵懒的水花。

    骆白白感觉自己粗重的叹了口气,想要劝她但终究没张得了嘴。在欲望的争夺与较量上面,失去尊严又未能如愿的何止是钱小和!有的人穷其一生最终都不肯瞑目,却也见不到期盼中的昙花一现。落日余辉荡尽最后一丝体面,时间的河流冲刷过最后一缕笑容,那些所谓的福祉和荣光都在猎猎作响的长风中化为一笔浓重的凝伤。干涸、风化直至烟消云散。而有些人,注定要尸骨无存。

    骆白白喝了一口热水,温暖的液体滑入肠道,整个身体的细胞也跟着喘了几下。她不知道尤川北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来参加例会,但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辜负他,最主要是不曾辜负自己的良心,就是为了钱小和也不能那样做!钱小和的气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但眼泪还是止不住的砸下来。如果纪老师在这里一定会结结实实鄙视她一番的,被人弄哭算是什么本事啊!骆白白任由身体滑到椅子最里面,心里忽然有种释放的感觉:明天就不用上班了,也用不着再担心讲课了,一切都结束了!卖身契到期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哈哈爷自由啦!

    然而钱小和全然不这么想,辞职就意味着离开,而离开就意味着寻找房子,寻找房子就意味着开销。钱!又是钱!徐华痣会对她负责到底吗?钱小和的心里腾起一朵希望,但是万一不呢……

    骆白白趁着钱小和出门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后压低声音说:“你在哪?”

    “我出来办点事,你的会开怎么样?”

    “他们被我撂倒了。”

    “什么意思?”

    “我辞职了。”

    那边沉默一会儿说:“白白,谢谢你。”

    “不用谢,我也不是为了你。”

    “我明白,你等我回去,千万不要走,你们倆都不要走!”

    骆白白还要说什么,但他已经挂了电话。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小学校弄得像要兵变一样,骆白白哑然失笑。不一会儿她意识到,钱小和怎么还不回来?

    厕所里,钱小和对着那排脏兮兮的镜子发呆,骆白白进去的时候她的眼睛都不眨一下。要不是在白天,骆白白非得尖叫一声撒腿就跑不可。钱小和黑黑的脸透出苍白和疲惫,似乎轻轻一戳,脸都会裂到深渊里去。骆白白轻轻扯了扯她:“小和……”同时抬头看了看镜子,确定镜子里面也是钱小和而不是别的什么生物或者空空如也。

    钱小和不动,也不说话,曾被骆白白最羡慕的大眼睛里流出的满是绝望,孤寂无援的蔓延在腌臜的地方,骆白白想起那天倆女生吓唬李树伟的样子,觉得有点受不了了,她又扯了扯钱小和的胳膊,轻声说:“我们走……”

    钱小和突然看定她,一种漆黑浓郁的怨气直扑骆白白的脸:“白白,我好像……”

    骆白白敏感的明白了下面的词语,她不明白人们的生活为什么都要像伤感的小说般随着时间地点的发展进入高潮,然后坠入伤痕累累的结局。钱小和惊恐的望着她,好像一个年幼的孩子丢失了最宝贵的玩具,没有玩偶的陪伴,她将独自一人面对漆黑清冷的世界。

    “你……确定?”骆白白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事,身体开始随着紧张的心脏扭曲起来。

    “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买……买那什么……”钱小和紧紧抓住骆白白的手,似乎想把自己融进骆白白的身体,从此这个世界再没有那个叫钱小和的女子,再没有那些糟心的算计。骆白白有点迟疑的点点头,她知道,钱小和完全忽略了她的感受,但也可以理解。

    骆白白走进药店时所有的阿姨都以为她是来买感冒药中暑药的,最无耻的想法顶多就是减肥药,然而骆白白小心翼翼的从药柜的头转到尾,停在一堆避孕药避孕套之间不肯离去,药店里的空气立即诡异起来。骆白白本想找到她想要的东西,然后指指说,我就要这个,后来她发现了一个问题,她根本不知道那玩意长什么样儿!所以她在浓的化不开的窘迫里抬起头,对屋子里的五双眼睛说:“我想要试纸……”

    “这呢试纸!”一位年纪稍长的妇女从架子上拿下她要的东西,噗的吹了吹上面的灰,又啪的扔了过来,小盒子以一个极其完美的姿态滑到骆白白面前。看来这东西很久没卖出去了,看来愿意祸害自己的女生并不多。

    骆白白付了钱,在出门的一瞬间看到药店里屋跑出来个小孩子,扑到一个女人怀里,几个人一边逗小孩子,一边说:“咱们乖乖可要从小管好,以后别一个人跑出来买这东西,多掉价……”屋里立刻响起不和谐的笑声:“别跟小孩子说这些嘛!”

    骆白白本来是要推门出去的,听到这些话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个不知廉耻礼仪的怪物,本想回头怼她们一句,但话到嘴边忽然没心情了。钱小和还在屋子里吓得筛糠似的呢,跟她们斗嘴有什么意思!骆白白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你会用吗?”骆白白瞧着呆愣愣的钱小和问到。

    钱小和摇摇头,左右摆弄着这个小物件,眼睛里神经质的影子越来越浓。骆白白真怕钱小和会突然间疯掉,这种感觉像极了当年等待英语四级发成绩时的样子,学习委员拿着成绩单子游走在每张桌之间,她走过的地方会留下一阵或悲或喜的叫嚷声,骆白白紧张的坐在凳子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半个屁股上,肌肉抽筋似的疼……

    也许每一个东西都有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然而骆白白不想看到钱小和有朝一日能够多么熟悉的拆开包装,拿出一个测完后,很无所谓的说“呀又有啦”,那种态度好像是洗完所有的衣服后,在枕头下面又翻出一只臭袜子!骆白白无法接受那样的钱小和,但更令她难过的是眼前的钱小和,看着她生硬而滞顿的样子,骆白白的眼泪流了出来,一个女孩儿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把一切都结束了。

    很可悲也很客观,测试结果是肯定的。钱小和更加六神无主。骆白白说,你去找他,让他说怎么办。

    钱小和任由眼泪在脸上流淌:“那太……难为情……”

    骆白白本来想说,事情到了这一步,不是爱面子就能解决问题的,要知道你还没结婚。然而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粗重的叹了口气:“那你想怎么办?”

    钱小和愣了一会儿一头扎到骆白白怀里:“我为什么不听你的啊!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啊……”

    事到如今,什么样的忏悔都已为时过晚。如果一颗种子已经变成了一株植物,那要么照料它,让它开花结果,要么拔掉它,以绝后患。钱小和无疑要走后一条路,但她却不知从哪下手,好像她的土地上长出的是一株烫手的荆棘。骆白白拍了拍她:“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找他去,这是原则问题。”

    “可……我已经辞职了啊……”

    “这跟辞职有什么关系,辞了职难道他就不是孩儿他爸了?”

    “别……骆白白别这么说,我接受不了。”

    “现在不是害臊的时候,你有没有可能嫁给他?”

    “嫁给他?!”钱小和瞪大了红肿的眼睛,“我宁可去死!”

    寝室里突然安静下来,你宁愿死也不要嫁给他,却阴差阳错有了他的孩子。骆白白觉得胸口烧得慌。

    钱小和一把抓住骆白白的手:“白白,跟我去买药好不好?听我说,我不敢去医院,也不想去找他……”她的声音又哽咽了,“他本来就看不起我,我只想保留最后一点做女人的尊严……”

    骆白白觉得自己陪着钱小和掉进很黑很黑的洞里去了,曾经那么劝她,曾经那么鄙夷她的行为,然而此时一种物伤其类的伤感涌上心头,骆白白有点干涩的说到:“可是……听说那样很危险……”

    “没事的,真的没事的!你相信我!陪我买药好不好?”钱小和的手紧紧抓住骆白白的衣服,攥紧的拳头没有一点血色。

    直到四天之后钱小和药性发作时,骆白白才知道听了她的话意味着犯了多大的错误。这几天里,钱小和每吞下一个药片,骆白白都觉得她离死亡更近了一步,那些潜伏在身体里的惨白的药片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发挥效用,活生生的剥离下一个稚嫩而无辜的生命。

    “你感觉怎么样?”骆白白很忐忑的问。

    “还行,怎么没感觉,这药……”钱小和正想说这药是不是过期了,一阵剧痛从腹腔涌了上来,她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快点,扶我去卫生间……”

    钱小和的腰弯的像个虾米,转过身子想要锁门,骆白白急了:“你是不是疯了?万一出个差错你叫我怎么救你?!”

    钱小和用疼的变了音的声音说:“那你……别进来……”

    接下来的情景就如同炼狱般。骆白白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痛苦,她只知道便秘是痛苦的,那些到达旅途终点的便便们打着哈欠抻着懒腰想要出来,然而惺惺相惜的排泄器官就是不想放它们出来,于是两者就在门口展开了一场你争我夺的拉锯大战,骆白白痛苦的坐在马桶上欲仙欲死……

    但便秘最起码在短期内不会死人,此时听着卫生间里的呻吟声和微弱的惨叫声,骆白白觉得钱小和当真离当地下工作者不远了。她的手紧紧握着把手,几次想进去都被钱小和阻止了,她断断续续的说:“别……进来,求你了……”

    骆白白把电话紧紧握在手里,神经质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呻吟声固然可怕,但一片寂静更令人胆寒。上帝给了女人做母亲的权利,却也给了她们承受苦难的义务,苦难和幸福,有时真的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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