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重新认识沈济延
无论怎么样的悲痛都将成为值得玩味的回忆。奚落、挑衅、中伤以及否定，都如无域之界倏忽而来的暗器，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嵌入体内，千分之一秒的疼痛就像是梦中一段神经的抽搐，颇具质感的疼痛刺激到了熟睡的大脑，把这个叫做梦乡的东西暂时与身体剥离开来。
然而短暂的触动之后就又进入了沉沉的酣睡之中。没有人因为突然的惊醒而放弃了整个睡眠，否则就像因噎废食那样滑稽而愚蠢。不要追问为什么，生活就是全部答案。
曹欣捷依然每天画着明媚到刺眼的妆容进进出出，把娇媚到放荡的笑声抟上九空。董树汝依然每天支了张冬瓜脸，在他的平级和下属之间嗅来嗅去。而骆白白在那天晚上也终于明白了，李树伟在那次还书之后一定偷看了自己的电脑，骆白白去卫生间的这段时间给李树伟的窥视癖提供了足够舒适的温床，让它没有丝毫束缚的快乐成长并且壮大着，然后仿佛被哈巴狗附身般长出了一张足够精致的奴才嘴脸，跑去主人那里邀功请赏，叼回属于且仅属于自己的一块骨头……还有退稿信，好像拿着自己的心往地上摔一样，闷闷的疼痛充斥了整个空间……
骆白白很沮丧，就在昨天晚上，她还靠着墙角煽情培养眼泪呢，然而现在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该吃包子吃包子，该上厕所上厕所，当然，该写小说还写小说。为什么不能改变呢？纪春昨天晚上哭得像个傻子，现在不是一样在喝豆浆、上网！不然又能怎么办呢！难道因为摔了个跟头就一头撞死算了？
骆白白登上qq，发现有头像在闪动。向日葵的头像，看起来有点眼熟……居然还是那个编辑！
“睡了？”时间显示的是今天凌晨2：00，而骆白白在0：40的时候关机，一头扎进梦乡。他可真是个夜猫子！“睡了”两个字后再没有下文，骆白白隐隐感觉到失落和歉疚。她想要回复，但又觉得此时无论回复什么都像是冷掉的咖啡或是火锅一样，本味尽失了，看来时间真的是把削铁如泥的利器！她在犹豫中去收了菜和动物，接着又梦游似的挨个好友偷了个遍。刚要再次陷入茫然状态中时，向日葵头像再次闪了起来。
“上班了？”
“是呀”她本想就打这两个字，但又感觉单薄，所以又加了张呆笑的脸上去。
“还适应不？”
“还好吧。”骆白白刚把信息发出去，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对方为什么问自己这个问题？难道他知道自己刚刚上班？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投稿的作者信息上面可是没写这些东西……
也许是两人的谈话内容太过苍白，沉默像满满一袋大米被豁然扯开，顿时争抢着钻出来撒的到处都是，骆白白仿佛听到了那边的呼吸声。
“言归正传吧，我这有个题材，你看你能不能写。”
对话框上方一直在显示“正在输入”几个字，看得出，这是个很长的题材，也是个很负责的编辑。
“一个小区的居民&……￥…………”洋洋洒洒五百字几乎写出了整个故事的梗概，就要骆白白把血肉填到骨骼中去，仅此而已！
“你看看，能写不？”
骆白白把脸贴到屏幕上，像要把每个字都剥开似的看了好几遍，以保证自己的确明白了故事的含义。
“应该可以，我试试看吧。”
“有点信心好嘛……”那边不满了。
“好！能写！”骆白白的血液在瞬间沸腾了，尽管没有任何理由。
那边发过来一个呲牙大笑的表情。
“看了那张图片有啥感想？”
起初，骆白白以为编辑错发了信息，随后她忽然意识到昨晚他的确发了张图片给她，但手机版本太低，读文件失败了。究竟是张什么图片呢……骆白白的脑袋转了好几个圈，把答案锁定在“杂志封面”上。是的，作为某杂志刚出道的小编，一定无时无刻都不会忘记给自己的公司做宣传，职业道德指数五颗星！然而不管几颗星，你骆白白不是什么都没看到么！既然没看到，又怎么发表意见呢……
“我觉得还好啦……”国人的哲学教会她，在不知说什么的时候就挑中庸的说准没错。
“！！！”令骆白白惊诧不已的是这三个叹号，鬼知道坐在电脑那头的人是个什么心思，看起来不像是生气，否则早就不甩她了，哪还用得着派几个叹号前来调侃！
然而骆白白有点绷不住了，撒谎是这个世上难度系数最高的事儿，骆白白开始嘴发干了，虽然没人盯着她……
“什么意思，为啥发叹号？”
“你都不觉得惊讶？你看着不眼熟？”
“眼熟什么？”直到这时候，骆白白还在想，我第一次往你们杂志投稿，怎么会眼熟……然而屏幕上赫然出现的图片却不由分说的撞进骆白白的视网膜，正在咽唾沫的她被无端的呛了一口，眼睛随即瞪得老大——这树，这楼房，还有草地都太眼熟了，更要命的是那条狗！骆白白觉得自己掉进了自己小说情节里，那条瘦狗，不是她的桔黄么！
骆白白感觉2012提前到来了，她看见满世界都是泥土和尘埃，那些疑惑的种子被种进松软的泥土里开花结果，一切一切都在惊涛骇浪之后尘埃落定。骆白白没法相信这条狗就是桔黄，否则她接下来就要怀疑编辑的身份，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身边多了个影子，这个影子在时时刻刻注视着自己，像一个宿命。
“这只狗……有点眼熟……”
“眼熟？这是桔黄！你不认识啦！”面对骆白白的含糊其辞，那边抡了个棍子过来，骆白白的眼前像幸运52一样开始金花四溅。
“你才走了几天就把桔黄忘了，那这个你眼熟不？”追随文字而来的是一张截图，很明显这是张集体照的截图，男生的肩膀上还有另一个男生的手，背景由于被截过的关系而看得不甚分明，唯一能够看清楚的是图片上主角的笑脸，不羁中透着灵气，却又装出傻呆呆的样子……骆白白的目光定在他的裤子上，那条裤子的裤脚在半个月前有了青草微醺的痕迹，骆白白彻底崩溃了：编辑就是沈济延！沈济延就是编辑！
“……这是你？”
“干嘛还问，你不是见过我么？”
“你不是首经贸的学生吗？”
“我说过吗，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
……
“怎么不说话，被雷到了？”
“我记得这家杂志是在朝阳区。”骆白白把杂志社的名字输到百度里得出了结论。
“没错呀，是在朝阳，还有什么疑问？”
骆白白的疑问海了，杂志社在朝阳区，为什么沈济延会在早晨出现在丰台？ 为什么会在骆白白晨跑时出现在首都经贸？为什么要跟她搭讪，为什么……
这一切都像陷进了某个恶俗爱情故事的圈套，男主角由于冥冥中上苍的指点而千里迢迢的跑来和女主角相会……上苍指点！多好的饿理由，它足以解释一切的不合理因素，使所有疯癫的、可疑的东西都得以释怀。
“其实我不想告诉你，但我觉得你和我说话太客气了，别扭。”
骆白白的手放在键盘上，不知道回什么好。
“说话呀，你走啦？”
头像从彩色变成灰色的瞬间，沈济延感到极大的不安，他开始后悔自己这个决定，网络本身就是虚无的，网恋的两个人聊到谈婚论嫁都可能不会见面，更何况他们只是编辑和写手的关系，就算一辈子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又有何妨！然而沈济延受不了，现实中有些清高木讷的骆白白变得小心而卑微，这样的反差在他看来就是一种摧残、一种折磨。
“你真走啦？生气啦？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也没问过我在哪工作，是不是学生的问题啊！”
“这么激动？没生气，就是有点接受不了。”
刚打完最后一个字，李树伟和他谦卑的脸一起进来了，他装作无意的瞄了样骆白白的电脑：“小骆在工作啊？”
骆白白想起昨天的事就觉得恶心，于是头也没回的说：“聊天呢。”
李树伟一愣：“我来借本书……”
话音未落，骆白白的钥匙已经扔到了桌子上，当的一声，李树伟一凛。
“我们单位人事很复杂……”骆白白不知什么时候把这句话敲了上去，也许她太需要倾诉了吧。
“什么单位？”
“成长大学，听说过么？”
“好像没有，民办的？”
“开会了————骆白白——”走廊里回荡着钱小和的声音，钱小和最近越发的忙了，好像成长大学少了她就会塌了半壁江山一样。骆白白皱着眉头打了最后一句 “领导叫开会，以后聊吧”，也来不及看下文就匆匆下线。
走廊里的钱小和一副巧笑嫣然的模样，昏暗的灯光把她的嘴唇映出猪油冻的光彩来，一看就知道是涂了厚厚的唇膏，她见到骆白白顿时变得亲昵无比：“哦呦白白，你好慢哦，这一早晨真是累死我了……”
“不是要开会么？快点吧。”骆白白被拽住胳膊，满耳朵都是卖乖话，心里像塞了泡水的棉絮一样越来越涨，她猛然闻见钱小和身上的香味，这个女孩儿虽然有点讨厌，但整体还算是朴素的，而今天不知为何涂了香水，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