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群鸦鼓噪
“烫,烫死了。”孙二头赶紧把烧到手指的烟甩掉。
哑——哑——
“张汉家,一只”
“陈钦家,两只”
哑——哑——
“”
“嘶,李大海家,十五只”
唰——扑啦啦——!
“呸呸~你找有钱人家去,别倒我穷人家的霉。”孙二头被突然窜起的乌鸦吓了一趔趄,险些踩进了巷子里的臭水沟。
“诶,这半个月也是奇了个鸟怪了,不知道哪来的一群乌鸦,一到半夜就来这开会”孙二头嘀嘀咕咕往家里走。
孙二头是深圳安福区北乡村的保安,吃住上班都是在北乡村里。他几乎每天都是上夜班,这是孙二头走后门才排到的,因为晚上清闲没事干,可以偷懒。
按他的说法,人到五十知天命,有得闲就偷闲了。
孙二头经常在半夜偷偷溜回家,因为老婆出宵夜摊到半夜才收摊。
今晚同孙二头一起当班的是个中专刚毕业的小年轻,晚上值班都是通宵打游戏。
孙二头走的时候交代小年轻有事打他电话,他要去村里“巡逻”,晚点回。
对于“巡逻”,小年轻心里清楚的很,前面孙二嫂才从村口进去,人长得可壮实,凭孙二头这瘦身板,最多十分钟就回来了。
这十分钟可是算上来回路上时间的。
铛铛~铛铛
“来了来了猴急个啥玩意,就你这孬”孙二嫂烦躁地拉开大门。
孙二嫂以为是孙二头回来了,结果门口站的人让孙二嫂打了个寒颤,“你你找错门了。”
“孙二嫂,外面借一步说话。”来人压着声音,一把顶住了快关上的门。
“我不认识你,你你快走,一会我我家男人就回来了。”
“今晚你家的乌鸦最多,如果不想你家男人出事就出来一趟,你看着办吧。”
来人说完扭头一瘸一拐走了。
孙二嫂脚下一软,要不是扶着大门,刚才看到那人时早就瘫倒了。
“孙二头啊,你造的什么孽呀,昨晚才十个乌鸦,怎么今晚你就最多了。”孙二嫂泪眼婆娑,“唉,罢了,好歹夫妻一场,老娘就走这一遭吧。”
铛铛~铛铛
“嘿,这娘们,今晚竟然不给我开门,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孙二头边坏笑边猴急地掏出钥匙串左翻右翻找大门钥匙。
“大岚大岚”孙二头进屋后喊了一圈没见着人,“人呢?”
大岚是孙二嫂的名,只有孙二头叫,平时村里邻居都叫她孙二嫂。
“又去摸麻将了吧!这败家娘们。”孙二头气鼓鼓地摔门出去。
“你来了。”
“林老,我我现在要怎么做”
“袁泽是大家选出来的,也是他自己的命选择了他。”
“为什么今晚是我家的乌鸦最多”
“它们是冥界的信使,也是每次选举守村人的投票者,哪家的阴气重,它们就侧重选哪家。”
“我知道了二头估计又偷喝酒了,这老东西,明知道有糖尿病不能”
跟孙二嫂说话的正是叫她出来的人,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脸上疮肿流脓的老者。他伸手打断了孙二嫂的叨絮。
“袁泽家我们做了标记,天黑前我还确认过的,按道理今晚还是他家的乌鸦多。”
“嗯?难道”
“没错,这也是我担心的。如果真的是那样,这剩下的三天,票数会变化,到时,谁是守村人就说不定了。”
“嗯”
“北乡村的守村人和联络人上月都走了,你知道的,你是前联络人,所以”
“我知道了,十年前我退出,是为了跟二头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如今唉,你说吧,我要怎么做”
“这块布上有破解方法,你回家看了之后烧掉,切记不要让第二个人看到。”老者递过一块脏布后又一瘸一拐走了。
看着消失在垃圾房拐角的背影,孙二嫂呼出了一口气。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但看到来人,往事又如同电影般在脑海里重播了一遍。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孙二嫂囔囔道。
夜更深了,巷子阴冷,路灯噼啪地冒着短路的火花。
“哟,二头叔,这是‘巡逻’不尽兴啊”保安亭里,小年轻放下手机打趣道。
“去去去毛都没长长,这样跟你叔说话。”孙二头没好气地回道。
小年轻哈哈一笑,端起手机继续玩,对于孙二头这种事,他值夜班看多了。
“小泽又加班啦?!这天都快亮了。”孙二头看到有人进村,迎了上去。
“二头叔早啊。”袁泽拖着疲惫的身子,又是通宵加班敲代码的一晚。
“嘿嘿,早,年轻人还是少熬夜啊。”孙二头凑上去卖了个老。
“是,最近公司忙,赶项目没办法,二头叔你放心吧,我还扛得住。”袁泽习以为常,每次凌晨回来,孙二头都会说这么几句。
现在是早上5点半,袁泽已经持续这种状态一个多月了。天亮前回到家,吃了早餐洗个澡,睡到下午又继续去公司上班。
对于大型游戏项目,三五年的研发周期算是正常的,袁泽这次就整整奋斗了三年,项目迎来了封测的曙光。
等红眼的老板投入了大量的内部测试力量,测试部几十名测试人员两班倒,日夜不停地测试测试测试,提交的bug数量不停地噌噌噌往上涨。
袁泽是主心骨,项目的研发推进,技术的攻坚靠的就是他。看着项目管理后台上记录的大量bug,袁泽愁眉不展。
没有别的途径,只能更加卖命通宵加班改bug,这些bug对于袁泽来说技术难度倒不是很大,修复只是时间问题。
“奶奶,我回来了。”袁泽开了院门进去。
这是城中村里常见的自建房,楼下带了小院子。
据说房子是父亲留下的,一共五层,袁泽和奶奶住在底层,其他都租了出去。袁泽读大学时就跟奶奶住在这里,大学前住哪,袁泽想不起来。
“诶,小泽回来啦,奶奶给你做了包子,洗个手过来吃。”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走了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拭着。
“奶奶,我早说过了,不用给我做早餐,你多睡一会。”
“唉,奶奶老了,睡不着,奶奶在乡下的时候都是四五点就起床干农活的,呵呵。”老人家疼爱地看着眼前的孙子。
袁泽如今身高一米八五,戴上口罩和帽子遮住脸上的毛发就会显得阳刚帅气。
“那就看看电视,别累着。奶奶,明天我给您带早餐,你别做了。”袁泽懂事说道。
“好好好”奶奶心里乐开了花。
老伴走了,儿子失踪了,家里就剩下袁泽这根苗子,好在这孙子孝顺懂事也没走歪路。小时候不知道哪天开始,孙子就爱上了读书,一路开挂考上了武汉一所985大学,变成落后乡村里的一只金凤凰,如今工作也稳定。奶奶常常心里想着,就算自己哪天走了,也能放心闭眼了。
袁泽闻到院子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是没清洗的公厕
“咦,奶奶,怎么今天咱家院子那么重的尿骚味。”袁泽皱着眉头,手在鼻前扇了扇。
“哦可能刚才奶奶浇了花草吧。对,瞧我这记性,是浇了花草。”奶奶支支吾吾说,“咱农村都是这样种东西的。”
“难怪。”袁泽挽了奶奶胳膊走进屋里。
农村的老人都知道一套赶乌鸦的方法:半夜乌鸦来家门口叫嚣时,用粪勺勺几勺屎尿对着泼出去,骂几声狠话叫它们快走,乌鸦就会像听得懂人话一样灰溜溜飞走。
孙二嫂刚浇灭了盆里的火,孙二头就开门进了屋子。
“什么情况这是?大岚、大岚”孙二头慌张嚷了起来。
“别瞎嚷嚷,老娘做饭糊了。”
“饭糊了饭糊了冒大黑烟,还一屋子烧布的味”
“行了行了,再吵吵,一会就别吃了。”孙二嫂眼一瞪,孙二头话到嘴边只能咽了下去。
北乡村的人都知道,孙二头窝里怂。
哑——哑——
呱——
哑——哑——
“诶,这群东西要翻天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槽你大”“呜哇哇”“明儿还要上班呢,这搞的”“都三天了,什么时候才能睡个好觉啊。”“”
北乡村接下来的三晚,整个村都鼓噪了起来,确切的说是在一群乌鸦的鼓噪下整条村都噪了起来。大人骂声,小孩哭声,乌鸦叫声,乱成了一锅粥。
奇怪的是,以前乌鸦会分散到各家附近,但近三天却都聚集在袁泽家。院子里、围墙上、屋顶上,黑压压的一片,赶都赶不走。
村里的老人聚在一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