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161报仇
半个月后，当一切尘埃落定时，历悠然在遥远的延州终于收到了来自武国的奏报。
原来，七万之乱中，武珏最终以宫殿为笼，自焚而亡。
然而当舜英递给自己最新收到的武国情报时，历悠然却瞬间睁大了双眼。
下一刻，历悠然速召言怀谨、吴茂行议事，并传信给陌隐，命他尽快回来。
时光飞逝，待到来年花开日，谁也不曾料到，武国的国都盛京竟会以这般离奇的方式失守。
一如十年前武国文臣武将踏入攸都华京一般。而这一次大开城门的却是周飞扬，他从不承认自己是武国的皇帝，更拒绝为害死自己兄长的权臣们谋利。
所有人都不曾想到，这一次出卖武朝的并非他们的朝臣权贵，而是他们一手捧上位的君主——献帝武飞扬，虽然献帝一直不承认先武尊皇帝为他的生父，可武朝史书上清楚明白地记录了他的身世。
周飞扬为了给武珏报仇，故意引隶属于历悠然的北境攸军进城，他知道她对那群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趴在平民身上吸血的世家豪族绝无好感，他等着这群饕餮恶兽的下场！
而郑奕等一干权贵们也从未料想到，这位他们一心视为傀儡的皇帝小儿不惜以整个武国为筹码，哪怕要献出武朝，沦为平民，也要为自己的兄长武珏报仇。
周飞扬要让这些算计废帝武珏的权臣们知道，有一种筹谋叫做鱼死网破！在他的心中，那些在世人眼中的滔天富贵，加起来也没有一个武珏重要。他就是要让这些为了延享富贵害得兄长死无全尸的世家权贵们不得好死！
大历868年，武国末代皇帝武献帝，自称周飞扬，号令心腹大开盛京城门，为攸国北境镇国长公主一行人拱手奉上武国的大好河山。
而这些一心算计自身利益得失的武国权贵世家则被周飞扬全部包圆送给了历悠然。
事实证明，有时推倒一切后的暴力重建，比耗时长远的徐徐改之更要来得风火雷利，干脆彻底。
自历悠然接手武国后，第一步就下令继续推行前任武废帝武珏遗留下的农改政令，并确立了土地收归国有的基本国策，并在吴茂行、言怀谨等一行人的建议下，加上了‘土地丈量与当地官员年终评定’、‘当地御史及中央下派的巡抚从旁监督’、‘鼓励民众向御史台投递政令反馈的相关意见’等内容，从而有效弥补了这项政策在最初施行阶段遗留的漏洞。
就这样，这项农改政令在新主的高压推行下，使地方做到了摊丁入亩，按照土地面积确定缴税数目，使得地多者多纳，地少者少纳，无地者不纳。
这项举措明显有利于平民而不利于那些豪门乡绅，不知给多少挣扎在生死线的穷苦百姓们卸下了沉重的负担，砍断了无数权贵的摇钱树。
对此，武国权臣世家、豪门大族以及那些利益勾连甚广的地方权贵们无不强烈反对，然而这位武国新掌权的镇国公主身后可并无世家掣肘，纵使他们在武国有着怎样骇人的权势，面对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变局，他们也只得捏着鼻子忍下。
只因历悠然明言：武朝旧臣世家及地方势力，谁人反对新政，谁就抄家灭族。
面对雷厉风行、丝毫不讲情面的镇国公主历悠然，武国朝臣们皆哀嚎连连，而郑国公郑奕在得到新政势必推行的准确消息后，更是气得口吐鲜血，而后一命呜呼。
是夜，瑞王府内，灯火熹微。
已经获封亲王的周飞扬独自一人长跪在先帝武珏的牌位前，任由炉中的香柱寂静燃尽。
他看着兄长已逝的灵位，久久不语。
在周飞扬看来，郑奕一行人简直死有余辜！他就是要他们看着自己所在乎的一切在眼前烟消云散！死不瞑目！
“兄长，飞扬为你报仇了，你一路走好！”
这也算是阴差阳错，了了武献帝周飞扬最大的心愿，他终于成功为兄长的逝去报仇血恨。
然而就在一切如火如荼地进行时，有人后知后觉地发现，武献帝周飞扬在镇国公主历悠然新赏赐的瑞王府中失去了踪影，此人居然凭空消失了。
当历悠然收到陌隐传来的消息时，却并未如言怀谨、吴茂行所谏言的那般，命人即刻去找出这位失踪的新封瑞王周飞扬，而是下令无需寻找，且随他去吧。
自此，武国末代帝王彻底消弭了踪迹。
早在周飞扬派人找上自己的那一刻起，历悠然就已经明了武珏对他的意义，他愿意为了自己的兄长放弃所有的荣华富贵。
而今夙愿达成，他已然了无牵挂，或许比起后半生如囚徒般困守于这座明丽堂皇的瑞王府，周飞扬他更愿意徒步走遍大历海域的大好河山。
毕竟，他曾是那样的朝气蓬勃，百无禁忌。
没有人会相信，在听到周飞扬失踪的一霎间，她竟有些许羡慕他，她希望待到来日海内澹然、天下太平之际，自己也能够如他一般，卸下身上的重担，与心悦之人一起阅遍江湖，共览河山。
可是下一刻，看到案牍上堆满的公文奏疏，历悠然只得继续埋头苦战。
如今，武国初定，她至少还需要劳心三个月，才能定下武国与攸国北境相融的章程。
而陪着她一起伏案劳累的必然有陌隐、吴茂行、言怀谨一行，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他们距离大历一统的宏伟目标不过是迈出了第一步，今后他们势必会遇到更多的挑战。
他们必须分秒必争。
……
三个月后，武国的一切都逐步平定下来，几乎日日熬夜处理政务的历悠然在舜英一行人的劝解下，也终于得以忙里偷闲地出宫游玩，美其名曰‘考察民情’。
陌隐依例守卫在历悠然的身侧，一路上除了保卫她的安全外，就是专注搜集她可能感兴趣的小吃。
什么云片糕、绿豆糕、酸辣面鱼、狮子头、烟熏鹅翅等等等等，他一个都没放过，但凡是她瞥了一眼的吃食，陌隐通通命人打包带走，一式三份，留着之后试吃无误后再呈给她品尝。
渐渐地，正午日浓。
一旁陪同的璎若拉着历悠然便奔向了戏园，也好在遮阳消暑的同时顺便听听曲子。
入了包厢，历悠然在拉着陌隐、璎若一同就坐后，方才转移目光，欣赏起看台上的戏曲来。
原来台上唱得正是名曲《桃花扇》。
此情此景，与武国今日处境何其相似。
台上的戏子浓妆艳抹，水袖一甩，呢哝唱道——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听着台上的曲子，历悠然兀自沉思。如今故地重游，细细想来，她此生最无拘束的日子竟是在盛京度过的，只因为彼时无心者无畏。
此时，一旁的陌隐并不打算打扰她烦乱的思绪，而是将方才试过的小吃一一摆上，只待佳人享用。
夏日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
午后，阳光浓烈，陌隐特意叮嘱暗部拉了辆马车过来，待《桃花扇》一折曲目结束后，好护送历悠然回宫。
待到历悠然离开戏园，台上的戏子换了曲目，犹在咿咿呀呀地唱着：
“你把那大好的时光随手抛……好不逍遥自在……却可知……兰摧玉折…韶华易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