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不想让你走的太容易
“季嫣然？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顾盼笑着说，“披着顾盼的皮久了，如今再听到自己的名字，总觉得有些刺耳。”
“林越是你杀的。”
顾盼没有接高彦一的话，而是自顾自得往下说，“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高彦一看着他，没有答话，他昨夜被顾盼打晕，就被带来了这里，迷迷糊糊中，只知道自己被塞进了后车厢，却不能判定具体的距离。
“不用露出那副为难的表情，这个地方我再熟悉不过了，每次我不肯就范时，我就会被修女带到这里，我被鞭子抽过，被竹签扎过，甚至被烙铁烫过。”
“这是天使孤儿院？”
“不敢置信对吧，孤儿院里头竟然会有这样的地方，可是这样的地方，我却来过无数次。”
“你究竟做过什么。”
“时间还早，我们可以慢慢说。”
顾盼，应该叫做季嫣然，她的父母原是青州的普通农户，后来战乱时期，父亲被征召入伍，没多久就战死沙场了，当时季嫣然刚满五岁，上头还有一名哥哥，母亲从府衙内领到了父亲战死的抚恤金，只是孤儿寡母，日子总是十分艰难。为了活下去，季母在一个雨夜将季嫣然扔在了别人家的门口，自己将儿子带走了，从此季嫣然再没有见过他们。五岁的小孩本没有什么生活能力，又因是个女娃处处被人嫌弃，季嫣然辗转被卖到了好几户人家中，养父母对她非打即骂，往往都是呆了两三个月就被送到了另一户人家中。在她八岁那年，她当时的养父母因为战争避难再次将她扔下了，只是这一次是扔在了天使孤儿院的门口。
“我从记事起，每天就想着一件事，就是怎样能吃的饱一点。”顾盼望向了陈黛黛，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世家出身的少爷小姐，应该没有体会过饿肚子是什么滋味吧。”
顾盼接着说她的故事，她真正的噩梦，是从天使孤儿院开始的。玛丽修女明面上是一位极好的人，实际上却哄骗涉世未深的幼女，将她们送到那些有特殊癖好的有钱人手中，再以此牟取暴利。顾盼自小就开始讨生活，比那些突然失去双亲的女孩们更懂事些，知道修女打的主意，便抵死不从。她性子倔，但实在貌美，为了不放过这棵摇钱树，她先是讨好哄骗，见顾盼不松口，只能动了刑。顾盼被她关在地牢里整整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她经历了非人的虐待，为了活下去，顾盼选择了妥协，她从被迫接受，成了主动接受，久而久之，也逐渐取得了玛丽修女的信任。
“我在孤儿院呆了整整八年，”顾盼笑着说，“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你们从来没有想过的生活，我经历了整整八年，后来我遇见了她，顾盼，多好听的名字，我听说她祖上是灵媒，家中资产优渥，只是父母死的突然，家里宗亲便将她赶了出来，也是，毕竟只是个女孩子。我当时看着她，依稀看到了当初刚来的我，想到我如今所经历的，很快就要发生在她身上，我心中竟然有了一丝窃喜。”
高彦一顺着顾盼的眼神，看到了倒在暗处的季小满，世上没有季小满，有的只是被季嫣然窃取了身份的顾盼。
“如果她和我一样，经历我所经历的，那么高警官，你会如何看她。只是可惜啊，人与人之间的命运，总是这么得不公平，那天聆夫人来了，她说要领养一名女孩，我知道那是我离开这里的最好机会，只是她竟然看中了顾盼，她这种自我封闭，不与外人接触的人为什么会被看重？就因为她八字好？”
“你就是因为这个开始记恨她？”
“为什么不呢？若不是她，便是我，于此事上我并没有骗你，聆夫人本就是青楼楚馆出身，后来发了迹，便搬到了青州养老，若她能选上我，我定会将其视为再生父母忠之孝之。”
“可是你没有，即便她最后将你带走了，她是你杀的吧。”
“我知道你肯定遇上了后山那个瞎眼老太婆，所以才会怀疑到我身上，也是我当初心慈手软，没有赶尽杀绝，只是让人去弄瞎了她的眼睛。”
“够了，季嫣然，你所做的恶事已经够多了。”
顾盼摇摇头，“高警官难道不想听下去了吗？你知道聆夫人是做什么生意发家的吗，是大麻，麻药暴利，你说我怎么会放过这顶好的机会。我和玛丽修女说，我若是能跟着聆夫人走，便会时时为她拿钱回来，当然我也这么做了，我从聆夫人那边偷了钱，又偷偷送给了玛丽修女，只是每次，我都将其中的一部分藏了起来。本来我准备偷些钱就走，可惜这事竟然被她发现了，为了灭口，我便烧毁了聆家的房子，只是可惜，被顾盼逃了出去。一不做二不休，我便决定也杀了顾盼，我让马厩的陈师傅将顾盼的尸体处理了，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将顾盼扔在了河边，顾盼大难不死，却被我打伤了头，丧失了记忆，后来我又回了趟天使孤儿院，玛丽修女作为唯一的知情人，只要她死了，我便可以成为真正的顾盼，聆夫人的一切，就都是属于我的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来省城。”
顾盼用枪抵住了高彦一的头，继续说，“因为你啊，若不是你多管闲事，我何苦布下这个局。事情办完后，我便给了陈师傅一笔钱，他隐姓埋名来了省城，只是他有次去张家修理马厩时，却发现了顾盼，他试着叫了她的名字，她却有些呆呆的，继而蹲在地上十分痛苦。我唯恐她恢复记忆，便准备杀人灭口，谁知当夜张大户竟然被人所杀，而她又作为利害关系人，被你送进了梧桐疗养院。”
“你知道她在梧桐疗养院多待一天，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就会多一分，所以你才引我入局。”
“没错，我花了半年的时间与林家达成了大麻分销的生意，作为交换，他们必须帮助我取得信任，而这其中的关窍，就在林越。林越深知你的个性，设计此局，你必然会对我产生好奇，而我，则以顾盼的灵媒身份在省城安身立命。”
“林越早就知道，怪不得，他会先我一步，将此事告诉大帅。”
“高警官，你为人正直，只可惜太过蠢笨。就像躺在你身边的这位好妻子，她如今珠胎暗结，你却浑然未觉。那日我跟踪她许久，见与她亲密的男子进了花店买花，后来你便出现了，我便去找了林越，做出戏来给你看，不想顾盼竟然偷跑出来找你，她那复述他人对话的能力与生俱来，她多次示意于你，幸好你过于迟钝，这才给了我机会。”
“原来如此。”高彦一抬头看她，“我倒真要谢谢你将实情告诉我。”
“不必客气，习惯了在你面前伪装，如今说些实话，反而觉得有些不自然了。”
“季嫣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装了这么久的灵媒，难道还不懂这句话吗。”
“我会怕报应吗？”顾盼扣动了扳机，将枪抵在他的额头，“我可以是顾盼，也可以是其他身份，我杀的人已经够多了，所以也不介意加上你和你的夫人，高警官，再见了。”
陈局带着大队人马赶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一声枪响，顺着枪声，他们找到了地牢，地牢里此刻正躺着一具尸体，顾盼一脸惊恐，额心一个血洞，是被直接击毙的。高彦一手里拿着枪，正抱着陈黛黛的尸体失声痛哭，第一枪响的时候，高彦一已挣脱了绳索，和顾盼扭打了起来，顾盼气急，对着他就要开枪，没想到在千钧一发之际，陈黛黛竟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事情尘埃落定，顾盼伏了法，高彦一成了英雄。
他击毙了杀害林越的凶手，也救出了一直被顾盼囚禁的季小满，连带着十几年前顾盼杀害聆夫人的案子也破了，季小满恢复了顾盼的身份，被送回了黄昏别馆，高彦一同情她的遭遇，让高家多给些照顾。高家的声望因此事得到了极大提升，因林家与顾盼勾结买卖大麻的事被捅了出来，连带着与其交好的陈局也受了潘大帅的冷落，高家借此重新夺回了商会会长的位置，一时风头无两。
张医生是省城有名的法医，日常负责验尸及尸体收敛工作，今日他带着徒弟小贾来做最后的确认工作。
这是从公安局送过来的两具女尸，年长的那具女尸头部中弹，身上没有击打伤，生前未有打斗过的痕迹，小贾听得师傅的形容，在死因确认书上写下中弹而亡的字眼。
“小贾，这另一具女尸也是中弹而亡，你检查了便将死因确认书填了吧。”
“是，老师。”
小贾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了尸体上盖着的白布，这具女尸是胸部中弹，死因应该是心脏中弹引起心脏破裂失血。他这样想着，开始上前量弹孔的大小，却觉得有些不对。
“老师，我觉得有些不对，这弹孔，弹孔的边缘没有生活反应。”
张医生并没有理会小贾，自顾自得抽他的烟，“你看清楚些，这案子案情清晰，没什么你我验尸的必要，我们走个流程罢了。”
小贾将陈黛黛嘴掰开，发现她原是舌头外吐，只是舌头被强行塞到了嘴巴内，“老师你来看，这女尸舌头外吐，面色发绀，像是窒息死的。”
“你懂什么。”张医生制止了小贾的动作，将白布盖了回去，“这是陈局的女儿，送到这不过是走个流程，这尸体待会是要送回本家发丧的，知道吗。”
“知道了。”小贾打开死因确认书，犹豫再三，还是写下了中弹身亡的字眼。
另一边，医院里。
高彦一刚刚送走了秦戈和秦湘两兄妹，望着窗外的天，他的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真好啊，碍事的人都解决了。
五年后
沈小月是梧桐疗养院新来的护士，今天是她上班的第二天，昨天护士长带她熟悉了院里，今天就要开始正式工作了。她暗自给自己鼓了鼓劲，开始了一早的查房工作。
今天她负责的是西边的两层楼，梧桐疗养院虽大，住的人却不多，多数房间都是空着。
查完最后一个房间，沈小月舒了口气，开心的哼起了歌。
“咚”，自楼上传来了不自然的响动，沈小月停了下来，却未发现有任何异常。
“咚”第二声她听得清清楚楚，是从三楼发出来的。
顺着声响，她小心翼翼得上了三楼，西边病区本就没什么人住着，昨天护士长带她熟悉，也是交代过只有楼下两层住着病人，三楼，究竟有什么东西。
三楼的陈设比二楼要清简许多，这是顶层，房间也少了些，楼梯右侧有个门厅，门厅通往一个房间，房间内，隐约有着亮光。
沈小月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只是好奇心驱使着她，她逐渐靠近了这个房间。
“小月！”
声音自身后传来，吓得沈小月将手中的东西洒了一地。
回头见是护士长，她才冷静了下来，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一下没看住你就惹祸，还不把东西收拾起来。”
“等等，玲姐，这里头住着什么人啊。”
玲姐抬头看了眼传出声响的房间，没有任何异样，“这是秦副院长的病人，不该打听的事你少打听。”
“知道了。”沈小月将东西收好，回头又看了一眼，房间门口的牌子上也同普通病房一样挂着名牌，上面依稀写着一个名字。顾盼。
高彦一坐在局长办公室里，看着桌旁放着的结婚照，若有所思。
第二声枪响的时候，他已击毙了顾盼。
陈黛黛在此时醒了过来，却没想到，会看见高彦一用枪指着她。
“高彦一，你这是在做什么。”
“想杀了你，却不想让你死的太容易。”
高彦一笑着说，表情温柔，一如寻常对待她一样，只是这时候的他落在陈黛黛的眼里，就如同吃人恶鬼般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