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章 她姓尉迟?
“你这几日怎么了,怎么有些消沉,莫不是和沈将军吵架了?”
楚青黛抬头看着许合霖,“我为何要同他吵,倒是你,你和三公子定的婚期是什么时候。”
“国公爷倒是看了几个日子,想着越快越好,这样徐少白也能喝杯喜酒再回云城。”
“世子爷这些日子可好些了。”
“说来也怪,听徐昕白提起,据说大公子这些日子好了许多,不论病情,是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好了,以前总拉着两个弟弟要交代后事,现在这些话也不说了,人也乐观起来,连大夫都说他脉象好了许多,所以我想他痊愈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难不成是听说了你们俩的喜讯心中高兴所以好了?”
“你这话可不能让他听见,他可最是心疼大哥的,若是被他听见此话,以为办喜事能让他大哥好起来,他怕是会第二日就拉我拜堂。我可还想在这里多逍遥几日呢。”
许合霖说着话,手上也没有停下打算盘的动作,经过她这几日的努力,望江楼这段时间的入账利润被她算了个清楚,还抓出了两个中饱私囊的采买之人,雷厉风行的做事态度,直接给了楼中不服管的人一个下马威,现在楼中上上下下的人都认了这位新来的老板娘。
“竟敢来这里吃白食,也不瞅瞅这里是什么地方!!”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仿佛是有人在楼下吃了霸王餐,伙计正与他争辩。
楚青黛饶有兴致得想来看个热闹,许合霖却见怪不怪,“吃白食的事情我见的多了,你放心,这小伙计原来是在饮碧楼里做过的,处理这些事有经验的很。”
“这位小哥,你听我说,听我解释…”
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大,此刻时辰尚早,来吃饭的人本就不多,大堂里空空荡荡的,两人这么一争辩,声音不断在堂中回响,楚青黛循声往下看去,楼下堂中是一位有些窘迫的女子。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相貌娇美,肤色白腻,生的纤巧削细,身着一身淡紫色窄袖长裙,外罩着一件浅色的纱衫,乌玉般的长发别成了堕马髻,上面别着同色系的紫玉珠花,此刻因为窘迫有些紧张,俏脸上浮着两团红霞。
楚青黛招招手,示意许合霖来看。
许合霖见楚青黛兴致这么高,也走过来一起往下看。
“竟然是个如此水灵的小姑娘。”
“你不是说见怪不怪嘛?”
“瞧着她这样就不是有意为之,我下去看看,不过就是一顿饭,可别传出什么望江楼店大欺客,欺负小姑娘的流言来。”
“等等。”楚青黛拉住许合霖,“给她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我想看看,她怎么能靠自己把此事解决。”
楚青黛倚在一边看着楼下的女子,女子虽然年纪轻轻,但这身行头可是不简单,头上别的珠花用的是紫玉,晶莹剔透,不是普通的碎玉,是用整块玉裁下来的,衣料是浮光锦,一丈便要数金。
伙计将女子拉到了柜台前,气急败坏得同沈掌柜道,“掌柜的,这小姑娘竟然敢在我们店里吃白食,您看该怎么办?”
“我都说了不是吃白食。”眼前的女子说,“我的钱袋被割破了,银票都被人偷走了。”
眼前的女子叫尉迟素素,今日进城前还确认钱袋在的,只是刚刚想付钱,却发现钱袋被割破了。
“你当我第一天出来混的,哪有人吃白食会承认自己吃白食的,而且你还点了那么多贵的菜。”
“我也是吃完才发现自己没钱的。”
尉迟素素理亏,说话声音也小了些。
沈掌柜也看出尉迟素素不是故意的,只是他作为掌柜的,还是要公正处理。
“阿旺,算算这位姑娘一共欠了多少钱?”
“绣球乾贝、凤尾鱼翅、罗汉大虾、山珍刺龙芽、佛手金卷、鸡丝银耳、姜汁鱼片,还有一碟如意卷,一共是…”阿旺从柜台上拿起菜牌看了一眼,沈掌柜也拿出算盘开始算。
尉迟素素瞄了一眼菜牌,“一共一百零七两。”
沈掌柜打完算盘,正好是一百零七。
“有几分本事。”沈掌柜对尉迟素素的反应有些吃惊,“那我再问问你,如果我说今日你这一百零七两里,四成是菜钱,两成要做固定支出,税款要支出半成,那么你帮我算算,你这一单我们店能得多少利润。”
尉迟素素沉思了一下,沈掌柜以为她答不出来,笑着说,“答不出来也无妨,毕竟这个对你这小姑娘来说是有些勉强的。”
“四十两六钱六分。”
沈掌柜吃了一惊,算盘打的啪啪作响,结果与尉迟素素说的并无二致。
“倒是我小看了你。”
“有意思。”楚青黛在楼上将一切尽收眼底,“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她现在欠了你一百多两银子,你预备如何?”
“看着倒不像是故意的,让她写张欠条便罢了吧,让这么个聪明的可人儿去刷碗,我也有些舍不得。”
“一百多两银,你若是要让她刷碗,怕是得给你刷上一年,不如我替她还了这钱,你让她留在店里,你不是最烦店里这乱糟糟的帐吗,现在老天有眼赐了你一个活算盘,你还不把握着?”
“这主意听着倒不错。”许合霖也来了几分兴趣。
楼下阿旺依旧对着尉迟素素不依不饶,扬言要让她去刷碗还钱,尉迟素素灵机一动,反正如今她身上也没钱了,在外头呆着也没有饭吃,这望江楼看着如此气派,不如想办法留在这里。
“掌柜的,不如我留在这里替你算账,以工抵账。”
“这哪行啊,你以为望江楼谁都可以进来吗?”阿旺大声说。
“等等,”掌柜的让阿旺先安静,“我先考虑一下。”
“掌柜的,您有什么好考虑的,她既拿不出钱结账,我们将她送官便是。”
沈掌柜并没有理会阿旺,朝着二楼望了一眼,楼上许合霖站着,对着他点点头。
“小姑娘你且等等,我只是一个掌柜,留不留你,要我们老板说了算。”
“那请问老板在何处?”
“我这便去请她下来。”
“如何?要不要一起下去问问来历?”
“我在这看看就好。”楚青黛说,“我如今可不是这里的老板,留不留的,自然是许老板说了算。”
“这钱我可记你账上,记得还。”
“是是是。”
楚青黛目送许合霖下楼,许合霖来了楼下,沈掌柜带着尉迟素素走了过来。
“这位便是我们楼的许老板。”
尉迟素素偷偷打量了一眼许合霖,这酒楼气派非凡,原以为是哪位有钱暴发户名下的产业,没想到楼中老板却是如此年轻。想来这位许老板不是一位普通人,尉迟素素这样想着,怯生生得开了口,“许老板好。”
“这位姑娘想留在这里?”
“今日钱袋不慎被贼人割破,银票也全部掉了,我现在身无分文,所以希望许老板能将我留在此处帮忙,也可让我以工抵债。”
“我这可不会养闲人,你若想留下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许合霖命沈掌柜从抽屉下拿出一本账簿,“这是望江楼这几日买菜的记账单子,你且好好算着,再告诉我总额是多少。”
阿旺站在沈掌柜身后,偷偷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小声说,“掌柜的,许老板这说的,但凡会打算盘的不是都能算得出来吗?”
“你懂什么,好好看着就是了。”
许合霖喝了一盏茶,尉迟素素那边却仍然没有半分动静。
“如何?可是算清楚了。”
尉迟素素摇摇头。
“那姑娘还是走吧,至于你欠的钱,我不会为难你,你去沈掌柜那里签一个欠条,再将随身之物留下抵押,日后再拿着钱来赎就好。”
“等等。”尉迟素素认真说,脸上也多了几分严肃的神色,“这本账簿有问题。”
“哦?你说说看?”
“每日的总支出在每页都备注了,只是每页相加的总数与所有菜钱杂物的总价不一致,前后相差了几十两。”
尉迟素素抬头看了一眼许合霖,见她没有要制止的意思,便继续说了下去,“这页上的鸡鸭钱记成了五两三钱,青菜一两六钱,总价就被记成了七两银。第二日也出现了一样的情况,可是对比两日的鸡鸭钱与青菜钱,前后浮动近三成之多,所以采买之人不仅在总数上取巧了,这每日记录的菜钱支出,也有问题。”
许合霖点点头,“行了,你合格了。”
“啊?那这个账本?”
许合霖将账本拿过来,总价和支出总数不一致,但凡细心之人都可以看得出,只是菜钱的浮动问题,却只有尉迟素素看出来了。
她将账本递给沈掌柜收好,笑着说,“这个账本是假的,不过是我拿来试探别人了,你很聪明,也很细心,不过既然你要留在这,我总要知道你从何而来,怎么称呼。”
“是…我姓尉迟,尉迟素素。我来自荆…冀南。”
“素素姑娘,你日后就帮我理一理这楼中旧账,我一月同你算五两薪水,只是要扣除食宿,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多谢许老板。”
“等会让翔嫂带你下去熟悉一下,顺便看看你的住所。”
许合霖叫来了翔嫂,翔嫂是位热心的大姐,见着尉迟素素,也不生分,一下便将人先带下去了。
楚青黛见人都走了,才从楼上下来,“她方才说她姓尉迟?”
“有何不妥?”
“没事,可能只是我想多了。”
荆州盐商,其中之一不就是尉迟氏?楚青黛这样想着。
自前几日从景阳长公主府出来后,她便派了人去荆州打探消息,盐商归私库直接管理,干系重大,尉迟氏与黄氏的生意更是销往各地,若是出事怕是影响颇深。
如今黄氏突然有了动作,若是尉迟氏的人也来了此处,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待到楚青黛收到荆州的确切消息时,已是第三日的上午。
见此事事关重大,她备了车,来不及通传一声便去了长公主府。
景阳此时有客来访,正在正厅坐着,楚青黛经通传后也进了来,堂中上首坐着景阳,堂中正中站着一对正红色常服的男女,二人郎才女貌,俨然是一对璧人。男子楚青黛认得,正是上次在门外匆匆错过的郑晖,至于女子,应当就是他昨日新娶的王妃。
两人向景阳请了安,正巧看到楚青黛过来,赶紧行了一礼。
楚青黛点头致意,“郑王爷,王妃,你们同我在这长公主府都是来做客的,就不用客套了。”
“咳。”景阳轻咳一声,笑着说,“到底是个懂事的,成亲第二日还记得来向我这位继母请安。”
“殿下言重了,从名分上说,您是王爷的母亲,故今日前来请安,若有唐突之处,还请殿下不要介意。”余嫣儿说的诚恳,楚青黛抬头瞧着景阳,她的脸上仍然挂着和善的笑容。
今日她装扮得极为隆重,身着一件正红色百蝶刺绣宽袍,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发髻高高束起,正中缀以同色东珠琉璃簪,一侧斜插赤金凤尾流苏步摇,与上次见到她时的消沉样子截然不同。
“青黛。”
见景阳叫她,她才回神,“是。”
“王妃今日是第一次来,你既然在此不如就替我带她熟悉熟悉,你们年岁相近,想来应当更聊得来。”
“是,皇姑。”
楚青黛带着余嫣儿来了后园中,余嫣儿今日是第一次来了长公主府,公主府富丽堂皇,亭台楼阁,水榭假山,无论是余府还是郑王府,皆比不上此处。
“王妃喜欢这院子?”
“公主若不介意,可直呼我的闺名,嫣儿。”
“皇姑想来是有事吩咐郑王爷,才将王爷留了下来。”
“我知道,长公主是长辈,我同王爷自然会敬重的,说起来还未谢过公主昨日送来的新婚贺礼,我已让管家备了礼物,晚些会送到公主您府上。”
“那便多谢了。”
两人随意聊了两句,郑晖就过来将余嫣儿接走了。回到正堂,景阳已坐着等她多时。
“那个丫头怎么样?”
“识大体、懂分寸,是个贤内助。”
“那便好了。”
“皇姑似乎是开心,又似乎不开心。”
“我是应该开心,他如今找到了适合他之人,我也不用再担心因我们俩的事被你威胁。”
景阳将手边散落的棋子收好,继续说,“说说看,今日来找我是何事。”
“荆州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