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若是我,似乎是不愿意的
“你说傅先生死了?”
楚青黛听沈傲说起傅先生死讯时,她正在沈傲的府中。
“是,昨天听小六提起,今日一早我便派了人出去寻他,最后在义庄附近的一片小树林中发现了他,已经咽气多时了。”
“看来是昨夜遇害的?”
“也许吧。昨日小六同我说的时候已是黄昏过后,看来是离开义庄不久后就遭了毒手。”
“你觉得是沈南动的手吗?”
“我的手下回来禀告,傅先生的身上有用过刑的痕迹,皆是生前造成的,若是寻常劫杀,应该不至于如此。傅先生在沈南不怎么外出走动,只有沈南手下的人才与他有几分往来。杀人前还要用刑,行凶之人我想应当是沈南无疑,只是不知道沈南是用了什么法子才知道了傅先生的行踪。”
楚青黛也从沈傲处听说了昨日义庄发生的事,她沉思了会,问道:“莫不是沈南的人离开义庄后杀了个回马枪,一直在附近盯着?”
“应该不会,若是怀疑,直接冲进去拿人便是,义庄又没有什么让他们忌惮的人在。还有一事,傅先生竟然已经找到,按照沈南的性子应当是一刀解决,不留后患。为何却要对傅先生用刑,莫不是傅先生手里还掌握着什么沈南在意的事情,若真如此,那我这一步走得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傅先生若真有能牵制沈南的那个本事,还能中你的计?”
“这倒也是。”沈傲为楚青黛新添了一杯茶,“这次也要多谢小六兄弟报信,我想着他也是个可堪重任之人,想为他谋个差事。之前我与三公子偶然提起小六,他也有这个意思。当初他举荐小六到顺天府,却未意识到顺天府是郝家的关系,后来他因为上巳节一事被连累了,所以他也有几分歉意,这两日他也同国公爷商议过了,想由国公爷出面将纪小六举荐到大理寺中,毕竟冯大人是位好官。”
“徐昕白竟还有心操心别人,我听说他这几日已经回大理寺做事了?”
沈傲点点头,最近他与徐家走的很近,也与徐家三位兄弟熟悉了不少,尤其是徐少白,两人找了个机会比试了一场,徐少白没打过沈傲,却直呼过瘾,让沈傲不得手下留情,若不是最后挨了沈傲一掌,怕是还不会消停。
“三公子说若他不寻个正经差事,许姑娘就不嫁他。大理寺的尚大人听说他回来后便上门来找人了,希望三公子可以回大理寺继续帮他,三公子不好推辞,便答应回去帮忙,只是他如今尚无功名在身,待来日有了功名,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沈傲今日原是请了楚青黛来参观将军府的,谁知二人聊着聊着又聊到其他人身上去了,现在他才反应过来,笑道,“你我在一起时为何老是在谈论别人的事。”
楚青黛也反应了过来,笑着说,“莫不是你我都习惯算计人了?如今突然要说些自己的事情,倒是不知从何说起了。”
“那今日暂且将那些事放一放罢。”沈傲温柔笑道:“我带你看看后院。”
楚青黛随着沈傲进了院中,方才所在的正堂庄重肃穆,到了后院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沈傲虽是武将,后院却修整得十分雅致清逸,自有一番雅韵妙趣在其中,曲廊云影、虹桥卧波,看得出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庭院靠里的青瓦碧砖下种着大片海棠树,如今正值海棠花开的时节,远远望去花开的正好,如同一片云霞,美不胜收。
“还满意吗?”
“什么?”
“我见公主府的后院栽着海棠花,想来公主应当会喜欢,如今正好是花开的时节,便吩咐人种下了。”
“你说这花?自然是好看的。”
一阵风吹来,红霞摇摇欲坠,掀起的花瓣有几片也落到了楚青黛的头上。
沈傲正想伸出手为她拿下,就听见楚青黛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申时了,怎么了?”
“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皇姑早上传了口信给我,让我申时去一趟长公主府。”
“那我找人送你过去?”
“不用,”楚青黛边说着便往外走,“我出门前和惊蛰交代过,让她申时安排马车过来接我。”
楚青黛出门的时候,惊蛰正好过来,她与沈傲挥挥手,便上了马车,他摩挲着手里方才揭下来的海棠花瓣,道了声再见。
马车到了景阳长公主府,正好与另一辆马车打了个照面,只是对方似乎是急着走,楚青黛还来不及看清里面是什么人,马车就匆匆驶过了他们。
“公主,似乎是郑王府的马车。”
“郑王府?那马车里的,应当是郑晖了。”
郑晖自郑仁成死后便成了王爷,如今独自生活在郑王府内,坊间传言曾有许多大人都想与这位年轻王爷结个儿女亲家,却都被王爷给拒了,故他如今仍是孤身一人,身边连位侍妾都没有。
楚青黛到长公主府的时候,梧桐姑姑就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三公主,您可来了?”
“发生何事了?”
“奴婢知道三公主同公主之间并不亲近,只是奴婢不忍心看到公主如今的样子,还请您帮着劝劝她。”
“姑姑指的是郑晖和皇姑?”
梧桐姑姑没有多说,只是将楚青黛带进了内堂,景阳长公主今日并未装扮,穿着常服,头发也不如平日般将髻高高梳起,随意披散着,一头青丝倾泻而下,与平时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有些不同。
“皇姑。”
“过来了?坐吧。”
见景阳在摆弄手中的黑白棋子,笑着说,“皇姑今日好兴致,是自己同自己对弈?”
“无聊罢了。”
“我方才过来,在门口看见了郑王爷。”
“你瞧见便瞧见了,按名分上来说,我还算是他的继母,过来请个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皇姑何必拿话搪塞我,他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景阳的手指有些微微发抖,“他说我的好皇弟为他赐了一门婚事,对方是侍郎余家的三姑娘,那丫头我也见过,模样不错,也是个知礼守矩的人,两个人很般配。”
“皇姑若是不开心,可以直言。”
“不开心?我为何要不开心,”景阳苦笑着,“这是个喜事,今日郑晖是同我报喜来着。”
“您若是开心,就不会如此了。”
“不开心能有什么用?”她自嘲道,语气也激动了几分,“当日我什么都放弃了,可是他却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放开了我的手。此事发生后,他顺理成章承袭了郑仁成的王位,在人前人后都同我避嫌。后来郑仁成的事情了了,他又来求我,一次次我都拒绝了,我楚阳一生骄傲,我曾可以为了他放弃一切,但是我的自尊不允许我犯第二次诨。”
景阳执着黑子逐渐颤抖,终是抑制不住情感,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都掸了出去。
梧桐和惊蛰听到内堂的动静,全都跑了进来。
“无事,你们下去吧。”楚青黛正一颗颗捡着地上散落的棋子,回头对她们道。
她将棋子收回棋盒中,放回在棋盘旁边。
楚青黛知道景阳是真的喜欢郑晖,不然当日也不可能放弃长公主的尊荣同他私奔,只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景阳此时心情平复了些,开口道,“你不用假意来可怜我,也别想着来看我的笑话。当初我不和他走,也并非全是因为你的缘故,郑晖这辈子没有吃过任何苦,当时答应和我走,我是一时冲动,他是一半惊惧一半冲动。等到我们俩都冷静下来,就会想清楚,即便当日我和他走了,我们也不会有好结果,何况当时他也是爱重自己超过对我的感情,所以如今,是我看不上他。”
景阳继续说道,“我今日找你来,是有个事情想让你去查查。”她将一封信交到楚青黛的手上,“荆州黄氏在荆楚盘踞多年,与尉迟氏也算是分庭抗礼,我当初有意让双方维持平衡,相互制约,只是这两日我安排在荆州的人传回消息,却道黄氏这段日子相当得意,新盘下了几家店面,并在明里暗里对尉迟氏多番打压,此事你想办法查探清楚,我这边若有消息也会派人同你说。”
“好。”楚青黛点点头,没多久就告辞离开了。
梧桐姑姑送楚青黛出府,楚青黛向她打听,“梧桐姑姑,敢问郑王爷经常来吗。”
“当真是冤孽,”梧桐姑姑感叹道,“来是经常来,只是公主不肯见,就算见了能有什么用呢,公主睿智了一辈子,不会让自己再犯这种错了。”
“那这两日就劳烦姑姑对皇姑多加照顾了。”
“三公主放心。”
回去的马车上,楚青黛忍不住问惊蛰,“当日我拦下皇姑,不让她和郑晖走,是不是做错了。”
“公主为何自责,当日的选择权在长公主,长公主是个聪明人,若她未想清楚,您也威胁不了她。”
“我知道,只是刚刚我看到皇姑的样子,我不由得在想,若是当日他们俩离开了墨江城,那么结果会如何?”
“长公主若失踪,皇上不会坐视不管,此等宫闱秘事若被揭破,长公主同郑王爷两个人都保不住,这一点,是当日公主您亲口对我说的。”
“我知道,若是他们俩的事情被揭破,父皇为了皇家颜面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您为何自责,这一切都是长公主的选择。”
“是,只是见皇姑难过有些心疼罢了,可能只有到失去所有的那一步,才会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皇姑愿意放下所有,可若是我,似乎是不愿意的。”
“公主近来似乎有些多愁善感。”
“是啊,我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的。”楚青黛探头到了马车外面,吹来的风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些。
是啊,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