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佳人难再得
昭日楼深处,烤鸭师兄开心极了。
“师父,我借诗舞会让天下士子看看朱四郎的真面目,断宁王一臂,虎逼吧?”
“朱四郎的案子,并不能直接指向宁王。”季孞夫不屑道:“宁王的威慑力非同小可,若非俞明欢惊才绝艳的几首诗,欧阁老断然不会上楼,恐怕第三楼人就走完了。”
烤鸭脸一红:“我就说过,此子是有些诗才的。”
季孞夫翻个白眼,没有反驳,自言自语:
“俞明欢从小习武,按常理来说,绝对不可能作出这样的诗词……”
“师父!”烤鸭后知后觉道:“会不会和儒家气运有关?!”
季孞夫摇摇头——
“俞明欢身上不带半点气运,可越如此,越琢磨不透。”问道:“可有留意玄青子去向?”
“玄青子没有走水路,而是绕行白石郡。”烤鸭顿了顿,继续说:“不过看线路,应该是朝江心郡而去。”
“嗯,继续留意。玄青子此去,宁王不可能视而不见,为师总感觉会有大事发生。”
烤鸭惶恐道:“玄青子如果真的知道气运去向,宁王一旦用强……”他满脸懊悔:“师父,我们不该让玄青子走的…”
“用强?呵,宁王活腻了?!”
季孞夫腹诽,为师这顿打白挨的?老子堂堂四品武君,他宁王什么玩意?
“徒儿只需知道,气运之事,除非玄青子自己愿意说,谁都没辙。”
烤鸭疑惑不解——
“十八年前圣人退隐,儒释道气运不知所踪,玄青子没有半分法力,为何所有人都这般忌惮他?”
季孞夫笑了。
“徒儿,你怀中有三两银子,只要你不拿出来花,就没人知道。”
烤鸭思忖片刻,面露惊骇之色,又听师父说道:
“而玄青子怀中,至少有一两银子!”
季孞夫眉目中展露浓浓的疑惑——
玄青子口中的监管人,又是什么意思呢?
一时千头万绪,忽然一人走进来,向烤鸭拱手说道:“回禀大人,青城郡太守、青州别驾已在来昭日楼的路上。”
“郡丞呢?”
“我已将原委转告李大人,大人他…他说肚子疼。”
烤鸭与师父相视一眼——
季孞夫猛然一拍桌子:“老狐狸!”
烤鸭笑道:“师父,李元渊想拉我青云卫下水啊!”
季孞夫指着烤鸭的鼻子:“还不是怪你!简简单单昭个志,非要把世子卷进来!”
烤鸭一脸委屈,悻悻的说:“师父…舞女是小七救回来的,那朱四郎…本就和妖物有染!我青云卫怎能坐视不管……”
季孞夫深吸一口气,李元渊成了出气筒——
“那厮即将升任青州长史,朱四郎的案子,这种表忠心的机会,他竟然能忍着不出头?分明是在逼我青云卫站队啊!此人简直卑鄙无耻,奸诈至极!”
“师父不是经常夸他形兵之极,至于无形吗……”
季孞夫不怒反笑:“也好也好,那就苦一苦俞明欢,骂名我来背。”
烤鸭嘿嘿一笑:“我早就看宁王不顺眼了,勾连妖物,看他这次怎么藏!”
勾连妖物?
季孞夫蓦地起身,忽然觉得不对劲。沉声道:
“烤鸭,你好好捋捋,这么多年,我青云卫都查不出宁王和妖物勾连的证据,偏偏玄青子出世,朱四郎就送上门来,让我们抓到把柄?会不会太巧了一点?”
“师父是说,朱四郎是弃子!?”烤鸭轻蔑道:“不可能,虎毒不食子,何况以朱四郎的才情,宁王拿他有大用,不可能沦为弃子!”
“朱四郎若真有本事,欧阁老也不至于一点儿情面不给。且看着吧,说是说虎毒不食子……可宁王不一般啊!”
季孞夫一阵苦笑。
“我原以为,朱四郎被青云卫抓到把柄,宁王必然乱了阵脚。李元渊上任青州长史,为表忠心,自然会紧追着朱四郎的案子不放。他俩干起来,我青云卫才好去追查那头妖物。可现在,李元渊那混球不接茬,他刚刚上任,势单力薄,倒可以理解为借助我青云卫。可是…朱四郎如果真是弃子,宁王这般做,又是设的什么局?”
季孞夫忽然有种小丑竟是我自己的感觉。
果然,人比妖物更难对付……
烤鸭一脸懵逼,不是很自信道:“师父,这说不通啊,如果朱四郎是弃子,那青城郡太守、青州别驾,大可不必过来啊。”
也对……
难道是我高估宁王了?
霎时,季孞夫一身恶寒!焦急道:
“小柒人呢?”
烤鸭摇摇头:“小柒说白石郡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将舞女们交给云娘便走了。”
季孞夫转瞬面无人色!
不!错了!
不是宁王的局,是那头妖物的局!
朱四郎是妖物的弃子!!
“速救老七!!!”
季孞夫一声呐喊,烤鸭愣了下,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说:“师父,我刚和小柒聊天呢……”
“他可安好!?”季孞夫瘫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
“小柒…和玄青子在一起!”
听闻,季孞夫老泪纵横,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抱着烤鸭嗷呜哭起来——
“呜呜呜真谢谢道尊了啊…”
烤鸭也反应过来,拍着师父的背安慰着他。
“师父,玄青子救了小柒,卖这么大的人情,我们还要苦一苦俞明欢吗?”
半息不到,季孞夫脸色恢复如初,速度堪比闫明换衣服,推开烤鸭——
“一码归一码,年轻人嘛,该苦还要苦。”
——
昭日楼第六楼。
俞明欢简单做了几个拉伸,深呼吸几次。李云素好奇的看着他。
能不紧张吗,马上破案了啊。
如果猜的没错,这一层,就是朱四郎诱拐妇女的事了。悄悄看了眼脸上黑成碳的世子。
但很快,俞明欢脸上也黑成了碳。
事情,比想象中,恐怖太多!
第六幕拉开,女子走出石牢的一瞬间,惊骇了在场所有人!
背景上,一具具赤裸的女尸堆成小山。
女尸下方,则是一个个石牢,粗略一看,竟有数百之多!
女子辗转其间,不断打开石牢。忽然,猪妖再度现身!捡起一具尸体,剖开身子,将其心肝一口吞下!
画面再转,女子出逃,猪妖在身后紧追不舍!
一幕幕背景闪过——
世子的府邸,世子的游船,直到最后画面定格,偌大的舞台上,出现了朱四郎的脸。
在场之人一片哗然!
“够了!”朱四郎一声怒吼,“你究竟是何人,胆敢污蔑本世子!”
女子置若罔闻,带着哭腔:“昭日楼第六楼,请诗友以小女为诗!”
下一刻,她褪去妆面与衣物,一道道伤痕狰狞着遍布全身!
朱四郎满脸惊惧,俞明欢眼中燃起怒火。
“妖言惑众!光凭你几段舞,就想坏本世子声名,说!究竟是谁指使的你?”
女子毫无畏惧:“世子若想知道,第七层自有分晓!”她望向众人:“可有诗友作诗?”
四下俱寂。
第五楼骂的有多爽,第六楼就有多狼狈。
舞剧的意思很清楚——
将朱四郎比作吃人的猪妖,是他掳走了女子,并且在世子的府邸,还有一群和女子同样遭遇的姑娘,被困石牢。此时作诗,便是跟世子彻底撕破脸皮,无论楼上的情况如何,就算证据确凿,在青州,又能拿世子怎样?不少人已萌生退意。
“可有诗友作诗?”
女子又问了一遍,眼里藏不住的泪水。
俞明欢迟疑不前,他心中有个巨大的困惑!原以为猪妖是比喻,可看到吃人的一幕,如果真的是妖物呢?
朱四郎和李员外一样,都与妖物勾连,掳虐百姓!昨日那只蝎子专夺人眼睛,这头猪妖则是吃人心肝!
而不管是小白还是面前的女子,一切的起因,都和宁王兴建行宫有关。
为何这么巧?
他感觉陷入了一个局。
但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朱四郎怒道——
“谁敢作诗!?这贱妇恬不知耻,克死了书生,又来污蔑本世子!”
女子衣不蔽体,紧紧抿着嘴,滑落两行清泪。
“贱妇?”
她眉宇间升起死意,第三次问道——
“可有诗友作诗?”
环顾四周,青州士子三十余人,众人目光争相躲避,便是到了这昭日楼第六层又如何?在宁王世子面前,更无一人是男儿!
“更无一人是男儿!!”
女子声嘶力竭,闭上眼睛,历经无数苦难,她根本不该心怀希望,下一刻转身朝巨幕撞去!眼看就要烟消玉陨,忽然,她感到身子一软,落入一张温暖的怀抱。
俞明欢脱下外衣,盖住她的身子,满目柔情。
“谁说你是贱妇,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子。”
女子泪流不止,顺着脸上蜿蜒的疤痕,滴答滴答。她哽咽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妾身不配公子的诗。”
俞明欢莞尔一笑,“哪里不配?是那首诗配不上你才对。”他挠了挠头,“啊…你不是说,要以你为诗吗?我想到一首,送给你,要不要听?”
女子眼中忽然有了神采,她艰难的站定,下一息,又跪坐在地,掩面而泣,声泪俱下——
“请公子……作诗!”
俞明欢静静望着她,望着自己的外衣都无法完全遮掩的伤疤,心中苦楚,语气温柔: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俞明欢声音哽咽,喉头发苦,她也曾是个单纯懵懂的美丽少女啊!一字一句道来: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诗罢,在场之人,无不鼻尖一酸。
除了朱四郎,他狰狞着脸——
“这么说来,俞公子是一定要为这贱妇出头咯?”
俞明欢看也不看朱四郎一眼,脸上的厌恶不做分毫掩饰——
“朱四郎,你为何知道,她的爱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