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连家老爷虽然认真动了念头，不过还是先打压几句：“歌珊，不是爸不相信你，只是你资历也浅，我如何说服董事会？而且你一个年轻女孩，如何能服众？”
他边说话边细细观察颜歌珊的表情，只见她沉静如水，丝毫没有慌乱之意，像是个做大事的人。
颜歌珊听完连家老爷的问话，只面不改色地娓娓道来：“爸，我既然提了这个想法，自然已经考虑周全。我资历尚浅，但是我可以招资深人士干活。我这几年结交了不少行业内的佼佼者，我有信心可以一一挖角过来，短时间内组建一个强大的团队。我可以准备一份计划书，发给董事们都看一看，也欢迎他们的建议批评。”
连家老爷难得流露出赞赏之意，便说道：“你要花多久准备你的计划书？下周五早上是一个月一次的董事会。”
颜歌珊说道：“来得及。那就麻烦爸爸带我下周五去参加董事会，我和董事们分享我的计划书。”
连夫人虽然面露愠色，但是看着连家老爷这独断专行的意思，万万不会听她的意见，便忍住了没有说话。
三人吃完，颜歌珊又给连迦成打包了一碗干炒牛河，便起身一起开车回家。到家后连家老爷径直上了楼去了书房读送来的中文报纸，而远处的宅子里已经来了专业人士开始深度清扫。
连夫人看了看周围，把颜歌珊拉到没人的厨房，拉着她的手，亲昵中带着不满地说道：“歌珊，刚才你爸爸在场，我不想和你闹得不快。不过迦成已经三十有二，正是赶紧为连家开枝散叶的时候。你一个女孩子家，不想着家庭大事，非得做这吃力不讨好的慈善干什么？你再拖几年，万一身体拖垮了，可怎么办？”
颜歌珊却似乎像料到了连夫人会这么说一样，只拍一拍连夫人握住她的手，耐心解释道：“妈，我正是为了迦成，才想早日将慈善事业做起来。”
连夫人自然不解她这话。
颜歌珊继续解释道：“昨天我和迦成的婚礼上，爸正大光明地将那连迦南介绍给了不少叔伯，这意思大家都知道。我猜爸下一步便会让连迦南加入连家企业，担任重要的职位。爸这摆明了是要连迦南分一杯迦成的家产。我现在做起慈善事业，在公司站稳了脚跟，日后便能和迦成一起抗衡那连迦南。妈，您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和爸一起打拼下来的事业，可不能让外人给白白夺走。”
连夫人边听那脸色就像乌云密布一样，她恨恨地说道：“那贱人生的贱货，我不会让他抢走一分一毫。”
颜歌珊又继续说道：“所以我必须在公司站稳脚跟，日后帮迦成一把。这开枝散叶的事情，您也不用担心，现代医学这么发达，就是边工作边生育，也是没有问题的。”
这一番话，自然是说到了连夫人心窝子里最痛的地方，她听罢不再阻拦，而是又握紧了颜歌珊的手：“歌珊，迦成没有兄弟姐妹，我又不争气不会做生意，我们唐家下一代也没有人可以依靠，日后你便是要多帮衬迦成才行。”
颜歌珊回道：“那是自然的，夫妻本就是同床共枕同船共渡。”
说服了连夫人，颜歌珊拎着一盒干炒牛河上了楼，进了房间。连迦成此时已经醒了过来，半躺在床上按着遥控器，看着听不懂的英文电视，活脱脱的二世祖样。
颜歌珊说道：“给你带了一盒干炒牛河。”
连迦成只说：“还是老婆了解我。”
他接过干炒牛河，便在床上大口吃了起来。
颜歌珊打开电脑，坐在沙发上，边工作边和连迦成说：“我今早和爸妈说，我想创建连家的慈善机构。”
连迦成边吃边毫不在意地说：“我怎么不知道这事？那爸妈怎么说？”
“他们应该都算同意了，只是需要下周五去董事会批准。”
连迦成说道：“爸妈都同意了，我肯定没意见。颜歌珊，你能耐啊，还能搞定我爸。”
颜歌珊淡淡地说道：“你爸是出色的生意人，知道利害关系。”
她又话锋一转：“我明天一早就和爸妈搭私人飞机回s市，你要一起回去吗？”
连迦成摇摇头：“我当然不回，我要再玩几天。我约了兄弟，晚上就去拉斯维加斯赌城，先赌上几把。对了，卖布朗尼的联系电话，你给我。”
颜歌珊回道：“好。”
她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开口：“你最近吃挺多的，不如先停掉吧。”
连迦成脸色一变，语气加重了几分：“颜歌珊，还轮不到你管我吧？”
颜歌珊盯着电脑屏幕也不看连迦成，淡然回道：“嗯。”
……
这一场低调又奢华的婚礼，看似平淡地落下了帷幕。颜歌珊跟着连家夫妇回s市，连迦成去了拉斯维加斯不夜城继续疯狂，惹得连家夫妇又是一顿不满。连家老爷不满连迦成毫无事业心，心里只有吃喝玩乐，而连家夫人对颜歌珊不跟着连迦成，反而这么快就回家则颇有微词。
颜歌珊解释过两人婚礼前已经一起度过蜜月，可连家夫人仍然还是不算满意。
不过这豪门里，又有谁能满意呢？
颜歌珊回到s市，得到了董事会的批准后，便开始筹划慈善机构。她忙碌得差点要忘记在婚礼上调戏过她的小叔：连迦南。
连迦南此时正在他自己购买的美国波士顿的豪华公寓里，拉紧了所有的窗帘，屋内一片漆黑，他将自己锁了起来。
不远处的茶几上，是他妈妈的日记本，有翻阅过的痕迹。
他盯着这一本日记本，眼神里似是有恨意，又有无尽的痛楚。他点燃一只烟，静静地抽了起来，火光在漆黑的房间里像那遥远世界里的灼心烈日一般，直到那烟头灼烧了双指，他才意识到疼痛。他将烟头扔进那装满了烟头的烟灰缸里，又点燃了一只烟，房间里又烟雾缭绕起来。
不知道将自己关了几天几夜后，连迦南接到了一个连家老爷的电话：“迦南，回国吧，我给你在公司安排了一个好职位。”
连迦南握紧08年商业人士用得最多的黑莓手机，似是要将下嘴唇咬出血。他眼神冷淡如冰，神情淡漠得让人害怕，却是简短地答道：“好。”
……
国际机场大厅里人声鼎沸，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处处不透露出经济的繁荣昌盛。
连迦南拎着一个便捷黑色行李箱，刚出关，便看到陈叔举着牌子在机场大厅里等着。陈叔和连迦南亡母是同村，年轻时便跟着连家老爷一起打拼，陈叔做秘书，连迦南亡母做行政，比兄妹还亲。后来陈叔的妻子早逝，他没有时间照顾独子陈明智，便送去了给连迦南亡母一起照顾。所以连迦南和陈明智亲如兄弟。
而陈叔对连迦南也一直照顾有加，对他比亲生儿子还要好。
陈叔虽年过五十，但保养得当，看起来沉稳儒雅，身材挺拔瘦削，唯有那眉心的皱纹如刀刻一般。连迦南常打趣道陈明智就是陈叔的翻版，复刻出来的没有感情的冰山工作机器。
连迦南快走几步走过去，单手抱住陈叔，嘴里却不饶人：“陈叔，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举着这么大的牌子，嫌我不够丢人吗。”
陈叔并不介意连迦南的戏谑，双手搂住他的肩膀，细细打量一番，眼里满是笑意和溺爱：“一年多不见，长大了，也壮实了。”
连迦南轻哼一声，一脸不满地说道：“陈叔，我这都是辛辛苦苦吃鸡胸肉喝蛋□□练出来的肌肉，壮实听起来像是咱们村出来的野汉子一样，多土。”
陈叔拍一拍他的胳膊，心里笑叹道这小子嘴巴还是一样的贫。他接过连迦南的行李箱，护着他一路走出机场，边走边说道：“连董给你安排了一栋市中心的公寓，我先带你住进去，你休息一下，晚上司机接你去连家吃饭。”
连迦南眉毛一扬，嘲讽道：“连夫人能让我进门？这可不是什么鸿门宴吧。”
陈叔瞪他一眼：“说什么胡话，连董花了多大力气，才让你进连家公司。你见到连家人，可不许再瞎说话，惹出什么是非来。”
连迦南不以为然：“陈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连夫人对我的敌意有多大。我是那连家老头的亲生儿子，他那大儿子又不成器，他不指望我指望谁？你以为他为什么急匆匆地把我招回来？陈叔，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陈叔低声喝斥道：“不许胡说。”
连迦南这才懒洋洋地说：“不说了，反正陈叔你是对那连家老头忠心耿耿，不舍得我说他一句坏话。”
陈叔皱着眉，暗暗叹一口气，才道：“迦南，不管如何，他终究是你爸。我们中国人最讲究的便是忠义仁孝这四个字。”
连迦南连忙捂住耳朵：“陈叔你可别念叨这四个字了，明智就是被你洗脑了二十年，刚毕业就回去和你一起伺候那连家老头，冤不冤。”
陈叔望着连迦南那吊儿郎当的样儿，只重重地叹一口气，而后说道：“好，我不念叨，反正你从小主意就大，油盐不进。马上便是农历七月，快到祭祀魂灵的中元节，我带你回村给你妈妈扫墓。”
连迦南这才收起那玩笑的嘴脸，眼神变得肃穆起来，他望着远处那徐徐起飞的飞机，淡淡答道：“好，我也有些年没回去扫墓了。”
陈叔把连迦南送到那豪华公寓，就赶回了公司处理杂务。陈叔是连家老爷多年的秘书，说得更高级一点就是幕僚长，事无巨细大大小小他都负责，深得连家老爷的信任。陈叔临走前递给他一副车钥匙，车就停在公寓的停车场里，平时供他使用。
连家老爷给连迦南安排的是400平方米的大平层豪华公寓，可以一目了然市中心所有的璀璨风景，私密性做得极好。连迦南冲了个凉，换了一身衣服，头发都未干，就又站在那偌大的落地窗前抽起烟来。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想了想后灭掉了手里的烟，又开始仔细检查这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是否装了窃听器或者隐形摄像头。实在不是他多心，小时候他家里就被连夫人那一家偷偷装了摄像头，直到某一次他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玩具，才意外发现这个摄像头。连迦南从小便是生活在风声鹤唳的环境里，这次回国，明里暗里的敌人更不知道有多少，毕竟大家都以为他是回来争家产的。
他更得一切小心才行。
到了傍晚，连家的司机过来接他，那司机十分年轻，看起来也有些眼熟，连迦南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那司机从后视镜里一直打量连迦南，像是鼓起了极大地勇气后才说：“连先生，之前都是我的错。”
连迦南都不认识他，当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也不主动戳穿，只倚在那宽敞的商务车后座上，懒洋洋地反问道：“那你好好说一说，你都错在哪了。”
司机听到这话更慌，连忙说道：“那天在婚礼上，是安总让我们拦下一位叫连迦南的男士，随便搜搜身再放过去。我们当时也都不知道您和连家是什么关系，也是听上面的指示行事。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吧。”
连迦南这才反应过来为何觉得这司机如此脸熟，原来是婚礼当天在古宅门口拦住他的保安。
连迦南自然知道他们都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他绝不会心胸狭窄到去记恨这群可怜又无力的打工族。不过，他叫连迦南，大哥叫连迦成，都是迦字辈，这稍微懂点心思便知道他连迦南和连家关系匪浅。这司机现在咬定说不知道他和连家的关系，便是有些不诚实，这把自己撇清的小心思也太明显了些。
连迦南继续懒懒地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是谁指示你们安总的呢？”
司机怯懦地答道：“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连迦南暗自冷笑一声，他明知道这司机在说谎，不过也懒得为难他，便说道：“你继续开车吧。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让你失业，今天我这身家性命还在你手上呢。”
司机听到这承诺便放了心，极有职业素养地再不骚扰连迦南，只专注地继续开车。
到了连家那豪宅，第一个见到的居然是颜歌珊，似是站在连家大门口迎接他。她穿一条米色针织连衣裙，配上一条莹莹发光的珍珠项链，一头乌黑的长发松散地挽在脑后，显得娴静又温柔。
只是车开过来时，她好像正在出神，脸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颓废，和连迦南记忆里那个女孩的影子又重叠了起来。
车子停在连家豪宅的大门口，离颜歌珊只一米之遥，连迦南静静摇下车窗，两人的目光又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