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76章 酒桌上，三人想整陶浪沙3
杨柳实在忍不住焦虑，给王道拨了个电话，没想到王道居然接了。王道在林子峰的办公室，杨柳甚至能听到林子峰大声训斥的声音。
王道小声告诉杨柳，说这次事有点儿大，让他尽快写一个情况汇报，包括在哪期杂志登载，摘选于哪些报刊，发行数量、区域等等，又让他通知胡灵，让她电话通知各经销商，这期杂志全部停止销售。
杨柳通知了胡灵，又很快写完情况汇报，正准备打印时，陶浪沙神情焦急地进来了，说：“你和王道，这次可是把公司捅了个大窟窿。”
陶浪沙走后，杨柳又发了下呆，发呆中，忽然发现这事有点儿往偏的方向走。因为这本刊物，包括这篇文章的策划审定，只有两个人，那就是他和龙昆仑，王道甚至看都没看过这篇文章。而现在，王道作为总编，在代他受过。
杨柳心里忽然生起一个十分坚定的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得把王道从这事中解脱出来，自己必须揽过所有责任来。有了这个想法，他内心生出些悲壮的感动。他在情况汇报中又增加了一条：关于责任人认定。在这一条中，他细说了他作为执行总编具体对管理刊物、审稿定稿的职责、管理权限等。在这份文件后面，他又附上了两个附件，一是稿件处理签，处理签上有责编的名字、他和龙昆仑的审稿意见和签名。另一个复印件是公司董事会纪要。纪要中，对总编和执行总编的责任规定得非常明确，总编王道负责《网络文学评论》及数字新媒体的管理、经营。执行总编负责《天下传奇》《侠世界》《解密·人物》的编稿、审稿与经营管理。
准备好材料，杨柳便开车直奔文联。一路上，杨柳心里万般杂乱，设想着无数个结果，最让他惶恐的是，自己是否会因此事坐牢。政治事件无小事，何况是引发国际交涉的大事。
到文联林子峰办公室，龙昆仑与王道已离开了。
林子峰翻看了资料，有些惊讶，看着杨柳说：“从你这材料看，这事与王道没关系？”
“刊物确实是我在管，他没审过稿。”杨柳说。
“他是总编，这责任，你揽得过去？你们那董事会纪要也荒唐，居然规定，总编不全盘管刊物。”林子峰余气未消，但显然对杨柳有说服力的为王道解脱责任的材料，是认可的。
“事实就是如此。”杨柳能够觉察林子峰皱起的眉毛，有几根在外移。
“这事太大，停刊、开除人的可能性都有，事犯太大了呀！明天，宣传部部长、分管文教的副省长召集宣传部新闻处、出版局、文联、你们全部到堂。”林子峰说，脸上满是阴云。
“你回去通知一下龙总，明天上午九点，宣传部二楼会议室。”林子峰说，又将《情况汇报》递给杨柳，说：“回去再改一下，加上两条：措施和反思。措施包括回收刊物，减少影响；主动做好停刊准备；对责任人的处理意见。反思，就是没有深刻学习有关出版管理文件、舆论导向意识不强这些，总之，深刻检讨的话。《情况汇报》做好后，让龙昆仑亲自送过来。《责任人认定》的材料和复印件先放我这儿。”
杨柳下楼时，没坐电梯，一个人默默从人行楼梯往下走，楼道很黑，他的大脑也黑暗一片。五层楼梯，走了十几分钟。中间还接到江一石的一个电话。
江一石说：“你早上电话没听见，昨晚上，车在秦岭脚下坏了，早晨刚修好，现在正在食品厂拖油，宝鸡局那边等得急，喂、喂、喂，没事，我挂了。”
下午的董事会，杨柳提前到，站在门口，将《情况汇报》《责任人认定》及两个复印件一一发给大家。
所有参会的人都坐下来，认真看杨柳发的材料。王道看完后，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杨柳，但杨柳的目光不与他碰。
龙昆仑召集的会，杨柳抢过来先主持了，说：“这材料，上午，我提前给林主席看了，他也认可，这事与王道没有关系。《情况汇报》，他提出加两条，一是措施，措施包括回收刊、停刊和对责任人处理。二是反思，也就是检讨的话。”
“杨总，我是总编，刊物出事，责任逃不掉，你想一人揽事，不可能。”王道忍不住了，说。
“有什么不可能？那两个复印原始件，责任清清楚楚，你的事是《网络文学评论》，我揽不过来。”杨柳声音有点儿大，像在吼王道。
龙昆仑说：“出了事，该负责的都得负责任。”
“责任非常清楚，您龙总，领导责任；我杨柳，还有责编房红，直接责任。陶总、宁子烟，他们没责任吧，这事，若谁想把不相干的王道也拉出来，那就是有意为之。”杨柳有点儿激动，而且一副咬人的硬气。杨柳左右了会议。最后，对责任人处理意见的决定是：龙昆仑，领导责任，拟降职处分，通报批评；杨柳，直接责任，拟撤销职务；责编房红，直接责任，拟开除。
杨柳改完材料，龙昆仑拿了便直接去了文联。
杨柳回到办公室，看见王道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抽烟等他。
两个人什么话也不想说，默默抽烟。
杨柳轻松了些，而王道更沉重了。
宁子烟进来了一次，看见两人只抽烟，不太想说话，也就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江一石知道这事吗？”
“没敢告诉他，昨晚上，车坏在秦岭，估计一晚上没睡。下午在宝鸡搞有奖征订，明天还要赶到重庆。这事告诉他，他会急疯。”
杨柳一晚上基本没睡，不是因为刊物被查的事，这事，他把所有的结果想清楚了，所以，基本能放下了。
他不能入睡的原因是，有一种莫名的不祥的预感总堵着自己，让自己喘不过气。
他一熄灯，便感觉窗子外好像有什么物种。他半夜起来几次检查窗子，推开窗，什么也没看见，只听见昨晚上那只猫，仍在他停车的地方不停地凄厉地叫。
上午九点，宣传部的会，当着几位大领导，杨柳机械地念了《情况汇报》。之后，领导的批评和布置，他几乎都没太听进去，唯一印象是，部长问龙昆仑：“怎么你们没设总编？执行总编管事？”龙昆仑说：“总编王道一直具体抓宣传部直接抓的刊物《网络文艺评论》，所以，没让他管其他刊物。”
回来的车上，杨柳听龙昆仑说：“大领导开恩，没降我的职，会上将处理降低成了通报批评。”
杨柳惶惑地问：“您吗？”
“你在会上，没听清？”
杨柳恍恍惚惚，确实没听清。他下意识地摸摸头，怀疑自己是否得了什么病，为何如此重要的会，自己无法集中注意力。晚饭，杨柳是在王道家吃的。王道下了速冻饺子，两人吃着，王道感觉杨柳无精打采，不太搭话，所以，也就没与他多说话。
吃完饺子，杨柳坐在王道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竟眯了过去。王道连忙找一床毛毯盖在他身上。
看着杨柳一整天丢了魂般的状态，王道心里说不出的无助和酸楚。
晚上十一点多，王道把迷迷糊糊的杨柳扶进卧房，然后，给他盖上被子，又找出枕头和被子，准备靠在沙发上睡。
这时，他接到陈金的电话。听到电话，他蒙了，大声问：“在秦岭，不是车子修好了吗？什么？声音大一点儿，江一石到底怎么了？知道车撞了。我问江一石怎么了？江一石，江一石……”
王道丢了电话，使劲用手捶着沙发，喉咙里发着低号。
杨柳冲了出来，惊恐万分地问：“江一石怎么了？”
王道抬起头：“撞车了，江一石可能没了……”
杨柳愣愣地看着王道苍白得像死人一样的脸，看着双行泪水，静静地向下爬……
江一石的遗体是王道和杨柳、董军开着借来的面包车从陕西眉县殡仪馆拉回江城的。车子深夜十二点从江城出发，第二天中午才到眉县，交接完后，三个人又连夜拉着裹着白布的江一石往回赶。
路上没什么车，只有压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夜色。
一路上，杨柳不停地把盖在江一石头上的白布掀开。掀开不到十几分钟，王道便重新将白布盖上，两人重复了许多次。
杨柳问王道：“还记不记得，在洗马村那个晚上，那首诗，江一石最后那一句：‘三个人的天空，从此，没有缝隙’？”
“记得。”王道虚弱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三个人的天空，垮了。”
杨柳喃喃地说着，又一次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