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19章 江一石情陷“言情”2
言情书刊发行社在江城书刊市场算得上是较大的一家书刊发行公司，既做零售又做批发。老板是两姊妹——两个典型的琼瑶迷，姐姐叫何思琼，妹妹叫何梦瑶。她们经营的书刊全部以言情类为主。琼瑶各类版本的书，摆满店铺，还售卖琼瑶小说改编的影视剧录像带。店铺唯一的打工仔是她们的堂弟何劲。何劲帮她们跑进货，店里明着卖纯情的书刊，但暗地里，何劲从广州一个批发商那里进一些色情刊物偷着卖。江一石的黄色刊物就是从何劲手上拿的。
因为经销言情刊，所以言情书刊发行社与侠刊社并无交集，但何劲长期在书刊市场混，所以知道江一石是鼎鼎大名侠刊社的发行经理。
江一石在书刊市场闲溜达，遇见了何劲，何劲把他拉到言情书刊发行社，向他的两个堂姐隆重介绍江一石，并且强留他在店里喝酒。喝完酒，就把他从广州进色情刊的事一股脑儿告诉了江一石，又送了几本给江一石。
何思琼已结婚，老公做生意，有些钱，帮她盘下这个铺子，让她做她喜欢做的事。妹妹何梦瑶名牌大学毕业后不愿去地市中学教书，便过来帮姐姐打理生意，姐姐无偿给了她书刊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权，日常管理经营主要是她负责，而姐姐何思琼只管账，抓大事。
何梦瑶是那种清纯得像琼瑶小说里人物的美人。江一石所以喜欢到言情书刊社来，一是因为何劲的黄刊，更大原因是因为迷上了何梦瑶。
对何梦瑶的爱慕，江一石是第一眼便产生了的，但他的感觉很奇怪，对她那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肤色，江一石从未产生下作的肉欲之念，他只是对她的一颦一笑十分着迷。他总是想象着，若在一个爬满常春藤的木屋里，门外小桥流水，远处夕阳如梦，而身边依偎着这样一个可人的小美女该是多美的事。他甚至灵感大发偷偷为她写了《芳草青青》《相思成林》等几首小诗。他觉得她就是从琼瑶《庭院深深》中走出的章含烟。她在他心中圣洁如圣女，哪怕动一点儿凡心，他觉得那都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恶。他在洁净的精神空地虔诚地供着这位纯精神的情人。而这种纯精神的单相思又与他龌龊的肉欲形成了鲜明的对峙。一方面，他无法控制肉欲，翻黄色书刊，找一切机会与马飞做爱；另一方面，又陷入对何梦瑶不可自拔的纯洁的思念，他甚至闭上眼睛便能嗅到满屋子的清香，能够听到何梦瑶轻轻的叹息。
江一石感觉自己就如同一个精神病患者，孤独无助地行走在这个既腌臜又干净的世界上。
其实何梦瑶的姐姐何思琼对他这种对何梦瑶的痴迷是看出了端倪的。她风情老到，私下早就查明江一石现在在侠刊社的窘境，但她对江一石谈吐中所显示出的才华以及为人的质朴还是颇欣赏的。经营黄刊是她与何劲做的事，从未让何梦瑶插手，她也知道江一石一直在何劲手中拿黄刊看，但她似乎对男人的这种癖好能够充分理解。所以，当发现有时江一石失去了世界般地痴痴地偷看何梦瑶时，她只会宽容地会心一笑。
江一石走进言情书刊社时，何梦瑶正低头看琼瑶的《窗外》，何思琼在埋头清账。店里拿书买书的人不多，何劲一个人在应酬。
江一石对何梦瑶说：“傻丫头，这琼瑶的书就是情感的精神鸦片，她描述的情感世界就是让你们这些小姑娘迷失方向的，一走出来，掉进现实的大坑，绝对爬不出来。”何梦瑶抬起头，空洞地看他一眼，似乎并未从书中的故事走出来，她对江一石轻轻一笑，又埋下头去。
何劲过来给江一石递一根烟，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又回去招呼店里拿货的人。
江一石走到何思琼的旁边，说：“来五次能碰到姐姐一次。月底清账吧？”
何思琼对他嫣然一笑，在凳子后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说：“弟弟眼圈发黑，好像身子也有点儿亏吧。”
江一石白她一眼，又飞快地看一眼埋头看书的何梦瑶，从他们新到的言情刊里找出几本来，坐下来翻看。
何思琼忽然想起什么说：“江老弟，你过来，姐有大事给你说。”
江一石抱着书走到她旁边。何思琼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说：“我昨晚上想了一晚上，把自己都想得兴奋得睡不着觉。我想着，言情刊既然卖得这么好，那你们刊社怎么就不想着编一本言情刊？若信得过我们，我们出钱你们编刊也是可以的。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我高薪聘请你当总编，你拉一帮大学生帮我编，我在全国负责销售。”何思琼一股脑儿将她的想法说出来。说得江一石没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她。
何梦瑶听姐姐说这话，兴奋地跑过来，说：“好呀，若江大哥编言情刊，我也可以帮忙选稿子的。”
江一石痴痴地看着何梦瑶的兴奋神态，没有回话，叫一声何劲，说：“再给我一根烟。”显然，他对何思琼提出的这种想法有极大的兴趣。他把烟点燃，深深地吸上一口。看见两姐妹均仰头看着他，说：“你们别看我，让我好好想一想。”
江一石是将何思琼所谈的编言情类刊的事想出了一定眉目后才给王道打的电话，结果王道不在，田小草接的电话。他不好给田小草说什么，便挂了电话。
下午，他又用言情书刊公司的电话给王道的bp机发了传呼短信：我在江城图书市场言情书刊发行社等你。
王道在书刊市场找到言情书刊发行社时，天已擦黑，书刊市场大部分店铺已关门，剩下几个收废纸的人在捆纸清垃圾。言情书刊社的卷闸门拉下来一半，王道弓着身进去，推开里面半掩着的木门，看见里面热气腾腾，江一石正用煤油炉子煮着火锅。
正用筷子往火锅里下菜的江一石，停下手中的活，迎了过来，拉着王道向里面的人介绍：“这就是我的好哥们儿，侠刊社的副社长王道。”然后又一一介绍何思琼、何梦瑶与何劲。
王道看着何家两姐妹笑着说：“难怪我老弟不愿回去上班，在美人堆里混吃喝，乐不思蜀。”
江一石说：“你们让我回去上班了吗？”
王道说：“你不去给龙头汇报在家学习调研的情况，他会逼你回去？”
江一石被噎了一下。
何思琼说：“小江有这么帅的一个领导加兄弟，也不早一点儿带过来让我们巴结一下。”说着几个人在房子里的长条沙发上坐了下来。何劲递烟，何梦瑶倒水。
王道坐下来将一直拿在手里的一个盒子递给江一石。
江一石问：“什么？”
王道说：“bp机，联系方便，免得总找不到你。”
江一石问：“是刊社发的？”
王道说：“怎么想的？老板有这种手笔？这是兄弟我送你的，花了我月工资的五分之一哩。”江一石嘿嘿一笑，接过盒子，“落难之人，难得兄弟情深。”
江一石很快便直入主题，说起关于办言情类刊物的事。他分析了现在言情类刊物的市场，说：“目前言情类刊物在市场上是卖得很好的类型刊之一，主要分三类刊物。第一类是清新原创小说类，主要是琼瑶风格小说的延伸。阅读群体主要是在校中学生、大学生或像何梦瑶这样的深度琼瑶迷。以女性读者居多。第二类是文摘类言情刊。阅读群体基本与第一类相同。第三类是以纪实小说或纪实报道为主的情感情爱类刊物。这类刊物读者群体复杂，但主要对象是少妇。像何思琼这样的，当然也包括少妇们的老公。”江一石说完这些，停顿了一下，他看见何梦瑶十分欣赏地专注地看着他，内心有点儿激动，接过王道递过来的烟，点上继续说：“若我们侠刊社有兴趣办言情刊，我认为办第一类比较合适，因为我们通过自己的品牌和现有作者资源，建立最优质的作者群不是难事。当然，办第三类也是可以的，只是这一类办起来稍微有点儿麻烦，有些纪实的故事容易引起纠纷，同时，还需建立自己的采访团队。若侠刊社满足名刊现状，不屑于扩大经营链，就办第二类，我拉两三个大学生就会办得很好，何老板出钱，我给她打工。”
王道显然也有些激动，但他尽量不马上显露出来，故意开玩笑道：“要我办，我就办第四类，办给我们这些色情男人看。”
他说完察觉江一石并未附和，而且露出一丝失望的苦笑，他忘记了江一石是个缺乏幽默感的人，于是马上转为正式谈自己看法。
他说：“这个点子非常好，一石对市场的分析让我很激动。龙总最近有一个宏大的市场发展理念，那就是要做畅销期刊集群，所以，这个金点子提出肯定会引起他的极大兴趣。不过我觉得这个策划提出来，还需要加点儿东西：一、这三类刊到底哪一类卖得最好，要有数据分析。其各占有的市场份额是多少，要有对已存在于市场的刊物进行各类数据的分析，包括发货量和退货率。二、编发团队组建的建议，包括是否与言情书刊社合作办刊等。三、对开本、印张、定价乃至于用纸的建议等。四、草拟刊名，并留三到四个做备选。”
王道的话使在座的各位兴奋异常。喝酒吃火锅时，江一石举着杯子先敬何思琼：“何总的金点子，可能改变中国言情类刊物市场的新格局。我说我近几个月怎么总鬼使神差地要往你这儿跑，这冥冥之中肯定是老天赋予我了新使命，让我为它创造新的神刊。”说完不等何思琼笑吟吟回复，便将杯中的酒一口倒进喉咙。
王道拿起杯子说：“你敬大，我敬小，这小妹妹长得很像我的梦中情人刘雪华，就是那个总演琼瑶剧的。不过有个要求，刘雪华不能喝水。”
何梦瑶被王道的话说得有点儿惊慌失措，她喝的是白开水，脸腮泛红地看着姐姐，何思琼说：“那就换一杯啤酒和社长喝吧。”
何梦瑶倒掉了杯中水要去换啤酒，却被江一石拦住了。他说：“小女孩儿，万不能沾酒，沾酒的女孩儿最容易上男人的当，像王道这样的老江湖，千万要像防狼一样。”说着，仍拿水壶给何梦瑶倒上水。
江一石的话和举止让王道有点儿诧异和迟疑，他仔细地看一眼江一石，会意地一笑，说：“一石怜香惜玉，妹妹喝水，心意尽到就行。”
饭后，王道提出希望何家姐妹一定要鼎力配合江一石做好前期策划，书面策划争取一周内拿出来。刊社那边，他先向龙总吹风渲染。
离开言情书刊发行社，王道搀扶着江一石去挤公交。王道问江一石：“马飞最近怎么样？”江一石不回答。王道追问：“你们出了问题？马飞可是非常好的女人。”
江一石闷了很久才说：“妈的，我近几个月快变成个鬼了，前些时，天天折磨她。上周又与她大吵一架，我他妈不是个人，龌龊、下流。”说着声音有点儿哽咽起来。
王道拍拍他的肩膀，不再问他了。
王道租的房子离文联大院不远，将江一石送回去后，他徒步往家里走。路过文联大院时，在昏黄的路灯下，他忽然看见文联大门口坐着一个男人在那里哭。他走了过去，嗅到一股刺鼻的酒味。那人吐了一地，人坐在呕吐物上抽泣着。走近时，看清那人是宋文章，王道当时在施州文联编《凤凰》杂志时就见过他，还与他一起喝过酒。
宋文章一边哭一边说的话把王道吓一跳，隐隐听到是：“老主席……席……惨呀，都是狗日……日的龙昆仑，派人害的……呀。是狗日……送刊队……人，撞的呀……”
王道上前去，将他扶了起来，告诉他自己是王道，扶他回家。
宋文章看也不看他，一只手搂住王道的肩膀，在王道的搀扶下晃悠悠地往前走，但嘴里仍在不停嘟囔着“老主席是龙昆仑的送刊队的人撞死的”的话。
王道把宋文章送回去后，路上忐忑不安，他不知宋文章到底是听到了什么才说如此醉话。
他的出租房在二楼，上楼时他感到体内的酒精有点儿发作，步子也有些不稳了。上到二楼时与下楼的一位女子撞在一起，他的头重重撞到那女子的胸脯上，那女子发出一声尖叫，正要发作，看见抬起脸的王道，马上噤了声，是华小美。
华小美一边揉着自己的胸部，一边说：“王社长，你喝得像个醉鬼，差点儿让我动了拳脚。”说着，左手揉胸，右手扶王道开门进房。
进门时，王道在黑暗里摸了半天，摸不到灯的开关，华小美也去帮忙摸，结果摸到了王道的手，她连忙抽了回来。
灯亮了，王道坏笑着对华小美说：“这深更半夜，你跑我这孤男房子里来，要非礼我呀。”华小美说：“你一身酒臭，非礼你？我躲还来不及哩。”然后转身去门外提进来一个蛇皮袋子，说：“我爸知道我在发行部干得不开心，知道我想换地方，所以托人给我带了一袋施州腊肉，让我好送礼办事。”
侠刊社民主生活会后，华小美无法继续在编辑系列待，被龙昆仑暂时放在了发行部，让田小草带她做发行。然而，她做事马虎，又好做主，没弄懂的事对经销商瞎答应，几次搞得田小草非常恼火，但知道她与龙昆仑的关系，又不好批评她，只得尽量不让她做事，哪里还谈得上带她。王道来管发行后，她想做事，但一是对发行确实不大懂，另外田小草处处压着她，所以，她不愿在发行部待了。
“送礼找人也应该送龙总、找龙总呀，而且你爸与龙总关系那么好。”王道看着华小美，有点儿哭笑不得。
“上次为我的事，害了龙社长，哪里还好意思找他。”华小美说。
“我这单人一个，从不开伙，你给我这腊肉，我留着有什么用？”王道脱了外衣，看见外衣上沾着刚才扶宋文章时沾上的一些呕吐物，顿时觉得一阵恶心。
华小美要说什么，他用手拦住她，说：“先别说其他，去帮我烧一壶水，我要赶快洗个澡，我这一身酒臭，恶心死了。”
“好的。”华小美听王道这样不把她当外人地支使，马上高兴地去烧水。
华小美在施州跟着王道办《凤凰》刊时，性格活泼、随意，好出头揽事，工作虽无章法，但却十分积极努力，特别是在他们搞广告版“施州风云人物巡展”时，利用她父亲的人脉，一大半形象版广告几乎都是她拉的。而且她不贪小利，只看重领导的表扬和对她的态度。对王道，除觉得王道作为男人不喜欢武侠是缺憾外，其他方面几乎样样欣赏。有一次在《凤凰》刊社开编务会，她入迷地看着王道讲话。王道讲完，让她发表意见，她第一句竟是：“我觉得王头儿抽烟的姿势，是所有男人里面最潇洒的，迷死人了。”弄得大家一团笑。王道摁了烟说：“小丫头讨厌我抽烟，意见提得蛮智慧的。”
王道知道华小美属于那种喜欢人就一根筋地喜欢的人，而他就是她的那根筋。
在王道清理一些脏衣服并一起放进脸盆泡上水，准备洗完澡再洗时，华小美已帮王道烧好了水，并自作主张帮他在卫生间找了桶，兑好了凉水，然后出来说：“都搞好了，你可以去洗了。”王道来江城时，是华小美和董军帮他找的这个两室一厅的出租房，所以，她对房子的情况熟。
王道“嗯”了一声，抱着睡袍进了卫生间，丢下一句：“换工作的事，我帮你考虑，你出门时帮我把门关好。”
王道舒舒服服洗头洗澡，一边擦头一边湿淋淋地出来时，吓了一跳。
华小美解开外衣，正把手伸进胸罩去揉被王道撞疼了的那个乳房。看见王道出来，她也吓了一跳，连忙用衣服遮住自己的胸部。
“让你走，怎么还在这儿？”
“你又没答应我。我怎么走？”华小美脸上少见地露出了羞涩。
“不是说了帮你考虑吗？”王道说着将睡袍往前面拉一下，他里面没穿短裤，怕内体露出来。
“那怎么考虑呢？”华小美目光躲闪着，不敢看他。王道发现从不化妆的华小美，今天居然化了妆。她难得羞涩的样子竟十分可爱。
王道赶紧移开了目光，拿杯子喝口水说：“给你一个提示，做广告。”
华小美抬头看他：“做广告，那不能回去编刊物了。”
“你考到了本科文凭让你龙叔叔帮忙说话还有可能，若要我帮忙换地方，我只有这么考虑。”
华小美看着王道，目光落在他拿杯子的那只白皙好看的手上，突然像是被烫了一下，低下头，半天不说话。
王道有点儿急了，说：“快回去吧，再不回去，我关灯了。”
王道原本是吓华小美的一句话，谁知华小美居然飞快地射了他一眼，红了脸说：“你关灯，我也不怕。”
她这种媚态使王道心里一抖，他感到身体被她这句话撩拨得不争气地热起来。他被自己的这种反应吓了一跳。他几乎是大声地对华小美呵斥道：“穿了外衣回去！”
他的声音让华小美惊诧地抬起头，她看着王道，看到他那忽然变冷的神态，眼睛里几乎委屈出眼泪，小声说：“回去就回去，那么大声音干什么。”
小美走后，王道发现他泡进盆的脏衣服都被华小美洗了，晾在了阳台，但没洗干净，衣服上还沾着肥皂沬。
王道忽然觉得华小美这种做事的风格，做广告肯定会成为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