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杨柳情断秦淮河
夏小荷周日去鄂州乡里大姨家看了一下女儿李小甜。小甜五岁，像夏小荷，大眼睛，细嫩的皮肤。但也许是营养不良，瘦瘦的，与夏小荷一样，小小的个子。小甜小小年龄，机灵懂事，已能帮姨姥姥端茶、扫地、割猪草了。夏小荷每月给大姨一百元钱，孩子交给她在乡里带。但这个月，夏小荷实在拿不出钱给大姨，只带来几块钱的水果。离开大姨家，走在田埂上，夏小荷边走边流泪，不小心一脚踩空，跌倒在田里。她没有马上起来，而是坐在田里，大声地哭了起来。
刘大勺竞聘湖北发行总代落选，事前，江一石让他交的刊物发地市的物流费，他干脆不认账了，可借条却是夏小荷代他打的。
杨天津知道情况后，很同情小荷，但财务制度无法破例，只得让夏小荷向刘大勺催要，否则，一个月过后就得从夏小荷工资里抵扣。
夏小荷试着向表哥刘大勺讨要了一次，但换来的是刘大勺暴跳如雷的谩骂。他骂龙昆仑，骂江一石，骂得歇斯底里。
夏小荷从小就没了父母，是她大姨带大的。至今，她也不知她父母是怎样离开这个世界的，对这个问题，她大姨从不愿多讲。听村里的闲言碎语，她父母死得不光彩。
石光华失势后心情不好，也无事可做，便隔三岔五地找她。以前，他要夏小荷时就从不戴套，说那是隔靴搔痒，但都是选在她的安全期内。现在却根本不顾及这些，每次都把她和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才肯作罢，仿佛要把内心的所有仇恨都发泄到她的身体内。
夏小荷的丈夫李飞早知道她与石光华的事，碍着她表哥刘大勺，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刘大勺近日心情不好，常无缘无故训斥他，甚至说没生意要辞退他，弄得他很不爽。有次酒后回家，李飞打了夏小荷，当天晚上把她推出门外，说让她去找那老色鬼去，别坏了自己的事。晚上，她站在门外，开始忍不住敲了几次门，但传来的都是李飞的破口大骂，后来就是粗重的呼噜声。她靠在门外的窗子下，含着眼泪，冻得发抖。
夏小荷从田里站起来时，看见田埂尽头站着一个穿暗红色小棉袄的妇人，站在草坡上正一动不动地朝她这边看。夏小荷看到她时，吃了一惊，因为她长得太像自己了。
她大姨所在的村叫黄花坳。这里村头村尾长满了开着黄花的夹竹桃。夏小荷擦干眼泪，快步走到草坡时，那妇人忽然消失了，她消失得很奇怪，因为离她不到十米远时，夏小荷仍见她站在那里，而且眼眶里也满是泪水……
上了草坡，便是一个黄花环抱的小潭，村里人都管这潭叫黄花塘。小时候，她常一个人在这个塘边玩，有一次还不慎掉进了塘里，把衣服都打湿了，被大姨狠狠打了一顿。大姨打她时自己也哭了。
塘水泛出暗青色，周遭的树荫重重地压着塘水，下午的阳光疲乏苍白，黄花塘静得可怕。小荷坐在塘边，泪水又流出来了，泪水滴进塘里，使水塘泛出细到看不见的涟漪。小荷擦泪时，看见塘水里的倒影，那倒影里的暗红色小袄，让她顿时全身发冷。她痴痴地在塘边坐了许久……
江一石找马邦说的两件事，都被他不留余地地否定了。一是江一石希望把夏小荷的老公李飞招进送刊队。说夏小荷找过他，又说那小女子太可怜了，刘大勺欠刊社的物流费现在让她还，她工资只几百，每月扣得连吃饭的钱都没了，老公又不争气。二是希望马邦将发湖北地市的刊交由刘大勺做，一可以免去很多麻烦，二可以不伤和气。
马邦说：“送刊的人一个萝卜一个坑，加一个人得再买辆摩托车，何况李飞在湖北发行行当名声很差。”又说，“我早就想打开湖北地市的市场了，所以，不管多麻烦也得做。”说完又提醒江一石一句，“商场如战场，同情心等于泻药。”
关于送刊队，当时龙昆仑与马邦谈好各出一半资金，但也许是马邦太过主动，提前买了摩托车招了人，轮到找龙昆仑要钱时，龙昆仑却变了卦。他提出一个新的方案，那就是在发给马邦的刊上降两个点，这两个点作为《侠世界》对送刊队的投入。马邦知道这两个点顶多够聘请送刊员一半的底薪，所以与龙昆仑争得面红耳赤，最后，龙昆仑同意湖北总代的保证金暂缓，说：“送刊直接到终端，终端七五折，若到你店拿刊七折，你可赚大了，这么好的事不是看你是战友会给你？”弄得马邦有苦难言，马邦说：“华包子几年前就说了一句太正确的话——坑战友一坑一个准。”
送刊队开张时，龙昆仑将林子峰副主席也请到了场。但开张仪式，用龙昆仑的话是：“做得很糟糕。”
二十辆摩托车开进文联大院，骑手个个戴着头盔和墨镜，前面绑着个小旗子，上写：“《侠世界》送刊队”。车进院，顿时院子里尘土飞扬。
林子峰站在临时用书刊架搭起的台子上代表文联向《侠世界》成立送刊队表示了祝贺，但下台时却把不稳的台子踩垮了，所以龙昆仑要说话时，没了台子，只得站在台子下宣布“《侠世界》送刊队正式出发”。
因为仪式是在侠刊社小楼前不大的空地进行的，二十辆摩托车挤得很紧。龙昆仑宣布出发时，只听见摩托车的轰鸣声。后面的摩托车要退出空地时，前面的摩托车早已掉了头。结果是四五辆摩托车撞在了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龙昆仑气得骂了句“扯淡！”转身走了，搞得林子峰站在台子边发愣，直到宁子烟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他才稳住神，绕过地上杂陈的摩托车，摇着头走了。龙昆仑生了气再回来时已不见了林子峰，问宁子烟时才知他已走，于是气鼓鼓地说：“这领导，架子蛮大，走了招呼也不打一个。”
送刊队还没开张，便有四辆摩托车送进了修理厂。
杨柳为稳固白金档案里的十个作者，决定带华小美与刚从江城大学中文系分配过来的王丹怡一起去拜访他们。
王丹怡长相甜美，聪明可人，文字功底也让杨柳很满意。王丹怡入职第一天便引起许多人的关注，说刊社的第一美女不再是宁子烟了。
华小美对新同事很热情，见面第二天就把自己特别喜欢的一条蓝纱巾送给了她。说你长得好像电影演员王丹凤。王丹怡说：“我母亲最喜欢的女演员是王丹凤和秦怡，所以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她是个特喜欢装文艺的大妈。”
杨柳的方案被华小美否定了，她说三个人拜访十个作者时间太长，组的稿也不好分配，不如兵分两路，杨柳单独而行，她带王丹怡一起走。
杨柳说：“你毛都没长齐，还带新人？笑话。要带也是我这老江湖带小师妹。”
华小美像猜透了他的心思说：“你一只公狼带一只小母兔？亏你想得出来。”
王丹怡说：“我也单独出行闯荡一下世界，我与寒风和金戈两个作者熟。”
华小美说：“寒风在南京，南京是杨头儿的温柔乡，秦淮河畔有佳人相伴，你去岂不碍眼？”
王丹怡“哦”了一声，看了杨柳一眼。
“说工作，华小美，我看你越来越没正形了，以后可别把人家良家小女带坏了。”杨柳提醒道。
最后出访的分配是杨柳去南京和上海，华小美去北京、石家庄，王丹怡去重庆、成都。
杨柳首先与南京的寒风和上海的两个作者联系上了，确定他们在各自的城市，然后又关了门给华美琪打电话。
听说杨柳要去，华美琪那头电话沉默了十几秒钟，最后说：“好吧。”
上次华美琪来江城，杨柳请华美琪吃饭，吃饭时向华美琪推荐了他在江城出版社的师弟袁由。说《雪山玉女》出版图书的事可以交由他做。华美琪说已与江城出版社一编室的李主任约好了，换人不太合适。杨柳急了，便将争夺野狐《南天情仇》的情况，包括将《雪山玉女》出版图书的代理给袁由作为条件的事向她和盘托出。华美琪沉默了几分钟，最后勉强答应了。但在吃饭喝酒时态度就变得有点儿冷淡了。
在旅馆的门口，华美琪说：“你这几天事多，就别上去了。”杨柳说：“那可不行，盼了好几天了。”“不行呀，姐姐今天下面来事了。”
看到杨柳瞬间失望的表情，美琪拉起他的手问：“小柳，生我气了？”
杨柳勉强笑一下说：“这事如何怪你。我生老天的气，不把好日子给我们。”说着抱住她，要给她一个吻，但美琪草草地应付了他。
杨柳和要见的作者约好时间、地点，然后提前一天去了南京。华美琪是去车站接的他。她请杨柳在秦淮河边一个叫雅风园的茶室喝茶吃饭。
吃饭时，杨柳喝了酒，话语便有些刹不住车。他讲他的东方新武侠，讲他的白金作者档案，踌躇满志，眼睛里充满了得意。华美琪静静地听着，偶尔也附和地插一两句话。
秦淮河上，一艘艘挂着灯笼的游船在河上游弋，远远地传来游船上的音乐声和导游对金陵才女的介绍声……
华美琪想到什么，忽然问：“那个江城出版社的袁由是你校友？他人怎么样？”杨柳还没从自己激情的讲述中缓下来，低一下头，看一眼美琪问：“你说谁？”
“袁由。”
杨柳有点儿意外，盯着美琪的眼睛说：“他很好呀。不过就有点儿坏毛病，见到美女就像无头的苍蝇一样。我们编辑部有个叫华小美的美女，袁由三天两头要我约她出来吃饭。”
华美琪说：“这很正常呀，他单身嘛。”又低下头小声说，“不像你。”说了这话，她眼睛里也有了一丝哀怨和失落。杨柳去年结婚的事是后来在电话中告诉她的。
“连他单身你都知道了？”杨柳显然有点儿不快。
“他去年来南京，我还陪他游了秦淮河。”
“就你们俩呀？”
“还有我一个闺密。”
杨柳的情绪一落千丈，敷衍地问起《雪山玉女》出书的情况，又问销量如此之好，考虑过再版没有。
美琪惊讶地说：“早再版了呀。袁由操作的，他做事还真用心，他没给你说？”
“真是个阴险的小人。”杨柳咬着牙说。
“这样说你的校友可不对，他在我面前总夸你哩。”美琪边说边观察着他。
华美琪与杨柳回到旅馆时，她跟在后面有些犹豫。杨柳走进去后，才发现华美琪没有跟着进旅馆，他又折了回来把有点儿忐忑的华美琪拉进了旅馆大门。
杨柳这一次再也找不到第一次与美琪在一起的感觉了。虽然不管他做什么，美琪都无声地配合，但在配合中却没任何互动。
早晨天没亮，杨柳醒来时吃了一惊。美琪正坐在床上，双手抱膝，低头垂泪。杨柳坐起来，从后面抱住她。美琪轻轻把他的手挪开了，又用手擦一下眼泪，坚定地说：“杨柳，我们还是分开吧。”
杨柳又吃了一惊，他沉默了许久，用一种有些愤恨的语调问：“是因为袁由？你与他也上了床？”
美琪身子一抖，回过头，用失望的又带一点儿厌恶的眼光看了杨柳一眼，说：“你认为我人尽可夫吗？袁由每两个月都找各种理由来一次南京，我到现在手都没让他碰过。”
停顿了一下，她叹口气说：“我觉得你现在与我心中那个青涩的小柳差距太大了。我不能骗自己的心。”
美琪走时，杨柳没有起床，只用忧郁的眼睛看着美琪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