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9章 招标会出了叛徒
大年放假后第一天上班，龙昆仑带着宁子烟和夏小荷去各部门发红包。这是侠刊社的惯例，每年开年上班，龙昆仑会亲自给社里所有员工发一个“开门见喜”小红包，红包里有一百块钱。凡正常到岗人员均有，未能赶到者，不管什么原因不补。
司机董军去门外大声喊回在小楼周围铲雪的人员，说：“老板发红包了，老板发红包了，人人有份！”
发到发行部时，石光华接过红包，当着龙昆仑的面将红包转送给田小草说：“领导的福气转送给你，希望今年你也像江主任去年一样得一个老板的大红包。”
到编辑部时，杨柳带着华小美等几个编辑在门口等着，接过红包，杨柳代表所有编辑说：“今年一定要再上新台阶，把工作做得更出色，像发行部的江一石主任那样，得到老板的大红包。”
龙昆仑问：“宋总呢？”
杨柳说：“在里面办公室。要不我帮他代领？”
龙昆仑说：“出都不出来，不想要嘛，代领什么？”说完，转身走了。
江一石执行龙社长指令推行发行新政，事情做得漂亮得超乎龙昆仑想象，特别是要回了无锡刘麻子的老账，让龙昆仑大喜。他亲自在湖隐岛给江一石接风洗尘，又当着马邦与众人的面，让宁子烟拿出一个八千元的大红包奖励给江一石，说是解决刘麻子呆账给予的百分之五的提成。接着，在刊社进行了一次发行部主任的竞聘，因刊社所有人皆知龙昆仑的意图，所以江一石一人报名，一人竞聘，成功获聘。
龙昆仑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对跟在后面的宁子烟说：“石光华提江一石红包的事，情有可原，那老狐狸想挑事。怎么杨柳也话中有话？他工资比江一石高一截，两人又是那么好的文友。”
宁子烟轻轻一笑说：“以后就谈不上什么文友了。”
重庆笔会，通过几家有影响的媒体的宣传报道，侠刊社正式在全国举起了“东方新武侠”的概念，集结了一批有潜力的作者，并建立了十个优秀作者的白金作者档案库，将其作为总编培养工程，由杨柳主抓，龙昆仑亲自审稿。如此，不动声色地拿下了宋文章的终审权。
龙昆仑开年的第一件事，放在了成立送刊队上。
江一石当上发行部主任，用很大精力来解决湖北总代刘大勺的刊款问题，他与刘大勺沟通了无数次，甚至拉着石社长一起专门请刘大勺吃了饭，但刘大勺就是不松口，说：“龙社长答应本人做《侠世界》合订本全国总经销，只要协议一签，马上付钱。若不签协议，一切免谈。”
江一石通过上次的全省各地市的查摊，知道刘大勺做发行经销很用心，在各地市经销商中的口碑也不错，但全国各省的发行先款后刊的政策已全部调整完，唯独身边的湖北不配合调整，实在说不过去，所以，在请示龙社长后，江一石在年末的最后一个月停发了刘大勺的刊物。
刘大勺开始以为江一石仅是把给他的刊拖几天，所以仍扛着不见面，但当他得知江一石直接将刊物直发到了各地市经销商，顿时慌了手脚。他找石光华，石光华阴沉着脸说，发行这一块都被龙昆仑和江一石掌握在手里了，自己已经被架空，帮不上忙。
第二天，刘大勺带着五六个大汉来找江一石，说虽然愿意结所欠的三期刊款，但若谁要动换总代的心思，那就是要他的命，他会以命相搏。
江一石客气地让田小草给所有来的人倒水，又亲自递烟，让财务室夏小荷点清刘大勺拿过来的刊款。然后，江一石让田小草找出了所有发地市刊物的物流发票，递给刘大勺说：“你要增加成本，我没办法。”
刘大勺愣了一下，说：“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毒？”
江一石说：“这两千多块钱本来就是你的发运费用呀，我没给你清算人工成本，够意思了。”
刘大勺无奈，口袋里又没多带钱，只得让夏小荷给刊社打了张欠条。
龙昆仑听了江一石处理这件事的汇报后说：“那两千多的物流费也让刘大勺出的呀？你可够狠的。”
江一石说：“其实刘大勺做事还是不错的，若真换湖北总代，让他经销我们的合订本，我觉得他还是可以做好的。”
听到这话，龙昆仑马上瞪起了眼睛，说：“这大块肥肉，我凭什么要给他，他是我干儿子呀？”
施州《凤凰》杂志社的主编王道到江城来办刊物出版许可证的年审，在出版局碰到了同样来办年审的宁子烟。宁子烟激动得脸都红了，她非拉王道去侠刊社，说杨柳和江一石都在，老朋友见了非喝一顿不可。
宁子烟将王道直接带进了杨柳的办公室。两个久未谋面的男人，像拼手劲一样紧紧地握了下手。
王道说：“早听说我们南方诗派的杨帅哥把一本通俗文学刊物在全国做得风生水起，实在是让人心生崇拜和羡慕。”
杨柳正要客套，江一石和华小美走了进来。江一石上来就与王道紧紧拥抱在了一起。两人什么话没说，互相用手拍了下肩。
华小美叫一声：“王哥！”也要上来拥抱，被王道装作惊慌地用双手拦住了，说：“小美女！控制一下情绪，公共场合，注意影响。”一句话，说得大家笑了。
华小美拥抱被拒，有点不好意思，在王道背上狠狠打了一拳。
龙昆仑听宁子烟说施州的王道过来了，而且江一石晚上要在湖隐岛请他吃饭，也来了兴致，他小声问宁子烟：“你觉得我参加一下，合适不？”
宁子烟笑着说：“那不是给他们大面子吗？再说，江一石请客，不就等于是马邦请客吗？你最近因为送刊队的事，与你的老战友打得火热，你去他那儿，那不就是大驾光临。”龙昆仑很少看见宁子烟如此喜形于色，于是，与宁子烟一起下了楼。
龙昆仑对王道的第一印象很好，当他们见面握手时，龙昆仑观察到王道由单手变成了谦恭的双手，这一细微的动作，让龙昆仑顿时感到了势力强弱的悬殊。
去湖隐岛时，是王道撑的船。马邦坐在船头说：“以前到湖隐岛，只要王道在，我就不用帮他们撑船了，这几个少爷小姐，这么多年，没一个学会撑船的。”
湖隐岛的春天似乎比其他地方来得早一些。沿岛的杨柳树已泛起了浅浅的绿色，来岛上的人熙熙攘攘，平添了许多热闹和喜庆的气息。
路过一个叫“施州天下”的施州土特产店时，王道将肩上硕大的双肩包放下来提在手上，说：“你们等我两分钟，我进去一下。”他进去时，华小美也跟进去了。
出来时，龙昆仑不解地问：“你与他们认识？”
“何止认识，王哥在与他们做生意。”华小美抢先答。
王道说：“哪里是做什么生意，每次来江城不容易，给江城的几个施州土产店带点儿茶叶，不同厂家的，他们试卖，哪种茶卖得好，我再从施州给他们发货。”又看着龙昆仑笑一笑说：“小刊社，养家糊口，赚点儿小钱。”
到湖隐岛酒坊，在龙昆仑题字的牌子下，王道看看字又看看龙昆仑说：“字如其人，霸气外露。”
宁子烟说：“还是改不了见人就夸的毛病。”
杨柳说：“应该把‘夸’校对成‘拍’。”
龙昆仑问：“他‘拍’了吗？”
大家笑着进了翠湖厅。落座后，杨柳忽然想到件事，问王道：“我昨天去作协办事，怎么听他们说要调你到省作协？”
王道说：“这事去年说到今年，要我去他们组联部，我哪里是搞行政的料，大学毕业分到州委宣传部没干好，被贬到了文联。现在承包刊物，做得蛮舒服。”
龙昆仑说：“那行政单位没什么搞头，待在那里要把人待废。”
王道说：“是呀。这辈子就在小刊社、小地方，吃点儿小酒、打点儿小牌，蛮过瘾。”
江一石倒了一大杯酒走到王道面前说：“来，兄弟，好多年不联系了，你来看我们，真高兴。”
王道立即站了起来说：“这可不行，来来，我先把你送回座位。”又说，“这酒席必须讲一个礼仪。礼是什么，君臣之礼，老少之礼。我虽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但绝对绕不开这礼的，我必须先敬龙总和马总。”说完，端着杯子，拿着酒瓶走到马邦和龙昆仑边上，“论君臣，龙总在这里官最大；但论老少，我觉得马总肯定大一些，所以先敬马总。”
马邦喝完说：“我怎么就显老了，年龄虽比龙总大，但看面相，我比龙总显年轻多了。”
“吹牛不打草稿，脸上皱纹一大堆，还显年轻。”龙昆仑说。
与马总喝完，走到龙昆仑后面，王道先给龙昆仑的杯子加了点儿酒说：“为表达尊敬，我喝两杯，龙总喝一杯。”
喝完后，又转向杨柳和江一石说：“兄弟好久不见了，我作为小弟，先给两位老兄敬杯酒。”
三人喝完坐下时，杨柳说：“王道在下面混了几年，变得越发圆滑世故了。”
江一石说：“这叫什么圆滑，按照一些基本礼法行事才舒服，我觉得王道是我处的朋友中最让人舒服的一个。”
王道说：“我第一次见龙总，又与好朋友重逢，心情有些激动，有点儿喧宾夺主，对不住了。后面，我吃菜，你们敬酒喝酒。”
大家也都按照王道的喝法，先一个个给马邦与龙昆仑敬酒，然后争着与王道喝酒。
马邦与龙昆仑一来二去，各喝了六杯。
与王道喝酒时，龙昆仑说：“林子峰主席在我面前提过你，下次到江城来，我单独请你。”
王道看着龙昆仑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眼神里看出点儿话里的含义，然而他看到的只有龙昆仑的老到。于是，他装出一副懵懂的神态点了点头。
华小美不知何故与马邦顶上了酒。她把酒瓶里的半瓶酒倒在两个装葡萄酒的大杯子里说要与马邦单挑。
马邦说：“你怎么不找你龙叔喝，你爸——那华包子团长，以前最喜欢的就是你龙叔。”
华小美说：“我和龙叔喝过了，喝不赢他。”
马邦说：“你喝不过他，那应该更喝不赢我呀。你要你龙叔说。”
龙昆仑有点儿哭笑不得，说：“算了，小丫头片子，不要抓到人就拼酒。”
小美说：“那不行，我过年回老家，我爸还说了，要我尊重你们两个叔叔，还说论喝酒，你们两个加起来都喝不过他。”
“什么话？这华包子转业了还这么喜欢吹牛，那以前在部队，他是官，我们不敢得罪，喝酒都让着他。下次他来江城，看我跟他怎么喝。”马邦不服气地站了起来。
“那就这样喝呗。”华小美说着将手中的一大杯酒，一口喝了下去。马邦无奈，端起杯子喝了一半，喘了口气，摇摇头。
江一石要上来帮他喝，被坐在旁边的王道挡了一下。但龙昆仑还是看见了，说：“你们还上阵父子兵呀，一个小丫头，用得着两个人来拼？”
马邦喝完酒，叹口气说：“这可不就是有人说的，玩蛇的被条小泥鳅咬了。”这句话说得大家哄笑了起来。
宁子烟第二次给王道敬酒时说：“以后来江城多来看看我们这些老同学呗。还有，不是说你，你们施州的茶叶那么有名，也没给老同学拿几包，小气。”
谁知宁子烟话音未落，一个小伙子左右手各拎着五六盒茶叶进来了。
王道连忙站起来，让小伙子把茶叶靠墙放着说：“今年施州的春茶还没出来，这是去年的秋茶，过两个月新茶出来，一定让大家尝鲜。”
龙昆仑说：“你去年给林子峰主席送的茶，他要送我一包，结果话不投机，他又拿回去了。这次你送的茶，我也给他送一盒去，看他什么反应。”
酒席要结束时，龙昆仑把江一石和马邦叫到一起，吩咐下星期湖北发行总代招标的事，说时机已成熟，该动手了。
招标竞聘会上午九点开始。《侠世界》湖北发行的总代是刘大勺，之所以重新招标，是因为侠刊社要成立送刊队。谁中标，谁与侠刊社合作送刊队。
八点四十，田小草到龙昆仑办公室，说石光华来电话说病了，参加不了招标会。龙昆仑当时脸色就变阴了，说：“没有他，招标还怕搞不成？他不参加算了。”
竞聘的评委原来定的是刊社社委会成员龙昆仑、石光华、宋文章、杨天津、宁子烟及刊社中层骨干代表杨柳和发行部人员田小草、江一石，现在少了石光华，龙昆仑只听不投票，投票的评委变成了六人。
刘大勺的竞聘演说很不错，有数据，有分析，有改进措施，而且提出了一个配合编辑巡刊找空白点的建议。他讲完，宋文章鼓了掌，但他鼓掌时，下面旁听的人员没有一个应和，所以他拍了两声便尴尬地停了下来。
马邦在台上不太能言辞，只讲了几句话：花十万块钱，买二十辆摩托车，找二十个人，将《侠世界》每一期刊送达终端报亭。说完，从手包里掏出了二十把摩托车钥匙展示给大家看。展示完，就下了台，给大家的感觉是演说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大家冷了一下场，田小草率先鼓了掌，下面人也跟着鼓起了掌。评委的票很快由田小草收集起来交给江一石。江一石核对完得票数，忽然有点儿不知所措，江一石拿着选票下位去找龙总，龙昆仑看也不看，说：“直接宣布。”
江一石面露难色，执意要将结果给龙昆仑看。龙昆仑烦了，说：“我让你直接宣布，没听见？”
江一石宣布得票数：“马邦得票：三票。刘大勺得票：三票。”
江一石宣布完得票数，整个会场忽然变得安静了。下面的人都伸长脖子朝台上看，朝龙昆仑看。
龙昆仑面无表情，对江一石说：“让田小草再发选票，重投。”
坐在台下的刘大勺激动地站了起来要说什么，但看见龙昆仑扫过来的凶凶的目光，被逼坐下去了。
重投的结果——马邦四票，刘大勺两票。
刘大勺站了起来说：“你们这竞聘太不讲规矩了。哪有评委是双数的，石社长生病不能参加，你们也应该电话问他票投谁。这种搞法，我不承认！”
龙昆仑说：“不承认是吧？不承认就去找石社长和江主任，这事归他们管。”又大声说，“散会！”
龙昆仑办公室的门是被他一脚踢开的。进了办公室，他便坐在沙发上喘粗气，对跟进来的宁子烟说：“出了叛徒，我敢肯定，这叛徒就是田小草。我也是个苕，竞聘前还亲自找她谈了话。”
宁子烟说：“宋文章、杨天津各一票，我敢肯定，刘大勺的另一票不是田小草投的。她是很有主意的女孩儿，她会这样？绝对不可能。无记名投票，打个钩儿而已，也许有人勾错了？”
龙昆仑说：“屁！”
江一石敲门进来了，说刘大勺还在会场，死活不肯走。
龙昆仑没好气地说：“不肯走，把会场的门反锁起来，都搞的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