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老宅故人
李度今天开的越野车,他想把米菲抱到副驾上,却被米菲躲开了,“我自己可以。”说完自己吭哧瘪肚的爬了上去,李度目光暗淡,嘴唇从刚才出来就一直抿着,他没说话。
看着米菲坐在副驾一脸防备的样子,李度心没来由的抽痛,目光淡然的他侧身要去抽米菲身边的安全带,米菲轻轻向车门方向闪躲一下,“我、我自己可以。”她边说边抽出安全带,按在了卡扣中,将脸摆正目视前方。
“砰!”李度狠砸了一下方向盘,他摘下自己的眼镜,试图用轻揉鼻梁的动作来缓解自己的情绪,米菲大气也不敢喘,车子里的空气就像下雨前的气压一般,郁闷又无声。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你喜欢胡恕?”
喜欢?胡恕?米菲低着头,“不喜欢……”
听见米菲亲口承认不喜欢胡恕,李度的目光稍稍缓和。
“我感激他救过我,可我恨他父亲、他的外公、几乎他所有的亲人,他们夺走了我的一切,我的幸福,我恨他们!”米菲捏着掌心,这恨意一经忆起,就是翻天覆地,恨不得将她完整吞噬,不留一丝活口,巨大的伤痛面前,情爱是非都显得渺小。
李度上一秒缓和的心,这一秒就被米菲的恨意揪紧,她恨、她还是恨,那我呢?她还恨我么?
可是他不敢问,他害怕、怕米菲的答案就像刚刚那样坚定,他宁愿在米菲未表明的心态里做一个永远不知道答案的傻子,也不愿意清楚明白的接受她对自己的恨意,再而拒绝自己。
“那你就离他远一点,不要离他那么近!”李度愤恨道。
“我没有!”米菲觉得李度有点不讲理,至少今天晚上的事情,她也是措手不及,她并不知情。
李度转过身怒道:“你拒绝的不够干脆,所以他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我从来没有给过他希望,就算别人不知道,你还会不知道么?我没有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去谈一次恋爱!如果可以,我现在也子孙满堂了!”米菲有点生气,一着急、脱口而出的话漏洞百出。
李度心疼又温柔的摸着她耳垂,自负的说:“子孙满堂有点难度,那我得二十来岁就开始努力!”说完,他发动了车子,嘴角微微有上扬的弧度,米菲在一旁瞪着杏眼,含着怒意,因为自己说错话被人钻了空子,她不知道这一败笔该怎么找补回来,满脑袋都是,这一局算你赢!
发觉身边的人许久没说话,李度在路口停车时,仔细端详着米菲的侧脸,她没睡觉的时候很少这么安静,“怎么了?”
“我的家人,他们、在哪?”这是米菲醒后,第一次认真的问起李度,自己的家人。
她知道不论是鸦家的暗势力还是李家的明势力,都会让他为自己的父母和哥哥安顿一个体面的后世,之前没有问,是因为时机不对,此时问起,是因为想念。
“你想去看看么?”
米菲点点头,“你有酒吗?”
“走吧,我叫钟林送来。”
“医院里的是谁?”米菲仰着小脸问道。
“是钟琳。”
“她,她怎么?”米菲对李度身边的“渡”网人员并不了解,可她还是对其中几个重要人物有些印象,钟琳是其中一个,因为她小时候与自己很像,只是记忆恢复了一些,对她的印象有些模糊。
“救你的时候,她受了伤,就代替你在医院中做了植物人,不用担心,她已经好了。”李度转身看了米菲一眼,她低头沉思,没再继续问。
夜里的山间有风,李度将大衣披在米菲的身上,拉着米菲的手说:“我陪你。”
父母的墓地和墨白的相邻,在山腰,在能望见离山的一处角落,离山上现在应该没有枫叶了吧,米菲坐在墨白的墓碑边,看着远处的离山,她只觉心头有无数情绪涌动,可是却又异常平静。
李度将钟林带来的酒放在墓碑前,墓地山上有星星点点的路灯,照耀着这里整齐的墓碑,冰冷没有温度,却被灯晕的有反射着淡淡黄光,米菲看着父母和墨白的照片。哥哥才是墨家的最出色的孩子,他生来就是光耀门楣的那种,长相出众,有父亲的亲和力,还有母亲的睿智,有政治家的敏锐洞察力,又有一个当权者运筹帷幄能力,米菲用力拧开酒的盖子,浓烈的白酒气息窜进了整个胸腔,应该是好酒的吧,倒在杯子中,洒在墨白的碑前。
墨白穿着白衬衫的照片带着淡淡的笑意,像藐视世间一切那样的骄傲,他天生就该是这样,虽然从来没有人觉得墨白是一个骄傲的人,因为他配得上这样的炫耀,他不该是低调的人,实力也不允许。
“你不该救我的,哥哥。”米菲低头啜泣,不该救的,活下来的那个,也很痛苦。那个对所有人都和善,偏偏待自己最严苛的哥哥,把命给了自己,而自己却痛苦的活着,不仅是痛苦的活着,还混沌的活着。
“抱歉,我来晚了,这十年、我很想你们,在我的梦里。”米菲觉得,有些痛苦,不必都说出来,不能团圆,就不要遗憾,既然留下来,那就该把这仇怨做个了解,她拿起酒自己喝了一杯。
李度在离她不到七八米的距离,可能是怕自己站的太近,米菲会压抑自己的情绪,暗夜里他们俩人彼此都看不见彼此的表情,他只知道米菲喝酒了,米菲只知道李度在看自己。
原来这世间的是非,都不是无由的,自己扯进郑丹的案子,再到暗渡,发现李度就是鸦隐,记起十年前的事情,一切偶然的发生,都预示着必然的结果。
米菲觉得有些冷的时候,她朝天上仰头轻呼一口气,却见到暗夜中的李度,视线在夜里显得有些模糊,米菲坐在地上有点冷,伸出手去将他的眼镜摘了下来,刚要说话就被李度抱了起来,“要说的话,说完了么?”
“我觉得你,现在抱我有点太随意了,明明我也不轻啊?”她急忙搂着李度的脖子,其实自己知道就算不搂着他的脖子,李度也决不会让自己掉下去,他抱自己的动作,总是安全又稳妥,就像他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一样,可在游轮上发生的那一切又算什么?
李度朝山下去走,看着怀里喝了两杯高度酒的人,他知道米菲有些醉了,不然她不会这么舒展的靠在自己的颈窝,轻蹭着自己的温度,看来她是冷了。
“你是被我抱大的孩子,抱你是本能,是天性,是……”看来米菲已经睡着了,她喝多酒很爱睡觉,李度稳稳的抱着米菲自言自语:“是自然而然的习惯。”
米菲软软靠在李度的怀里,她轻轻呢喃着:“我想看看我的兔子。”许是温热的呼吸吹到了李度的脖颈,他身体停了一下,看着怀中的人,月光下已经轻闭双眸,只有睫毛轻轻颤动,可能是喝了酒,脸颊也是绯红的,嘴唇轻轻撇着,好似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谁在她的梦里欺负她了?想为她赶退所有不好的梦。
钟林将车门找开,目光寻问李度,“她怎么?”
“睡了。”
钟林点点头,李度放好米菲,调整了一个她舒服的姿势后,回头问钟林:“通车仪式那边,安排的如何了?”
听见通车仪式,钟林目光似这黑暗中的星星一样盯着李度,“按照名单上的人,已经最后订好,胡广的父母留下,其它人……”
李度点点头,“李汐,就让她随着去吧。”
这让钟林有些意外,“不留她作污点证人么?”
“不需要了,这些人的罪证,已经不需要什么证人了,让她一并消失吧,免得活着还影响别人心情。”说完将怀里的人又向自己的怀里搂了搂。
“是回小姐的家么?”钟林寻问。
李度看着窗外,远处的山腰,有细细密密的枫香树林,那是天港唯一的枫香树山林,是他十年前让人种下的,夜色里那片山林看不出具体的模样,但仍可以看到山间有处别墅,那里曾经是墨将军的家。
因为这边离驻军基地近,墨子诺夫妇又喜欢安静,平常不擅长交际的墨将军很少会客,这宅子几乎很少有人拜访,墨子诺一家人死后,唯一的女儿也躺在医院里,他家的一切都被拍卖,李度买下这里后一直由他照顾。
回过神来,发现钟林还在等自己的回答,“回老宅。”
钟林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李度,发现对方只是垂眸看着怀里的人,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
“要不要?通知钟叔准备一下?”钟林询问。
“嗯。”李度神色淡然,其实也并没什么需要准备的,老宅里一直都有她的房间,她的一切都原封不动的保存在李度的世界里。
“上山时,有没有肃清尾巴?”李度突然抬头看了钟林一眼。
钟琳答道:“肃清了,路过隧道我叫清障的车挡住我们的车,派2号车将人引回了公寓那边,那边的安保很好,车子直接入库,他们跟不进去的,他们应该只是想知道主人您的行踪,似乎没有想惊动您的打算,应该是常立那边的。”
李度说:“不是常立。”
钟林一直在跟进通桥仪式,最近有时候不在李度的身边,根据下边人的消息他分析应该是常立,可一听李度说不是,他一时陷入沉思。
“是胡婉。”
“她?她还是对主人不死心吗?”提到这个胡婉,钟林眉头就拧在了一起。
“她可能是在怀疑什么,或者是发现了什么。”
“需要我去……”
“不需要,叫钟叔吩咐下去,给小姐准备热水。”米菲身上有淡淡的酒香,还有一丝不属于他的香气,他知道这是谁的味道。
米菲不怎么喜欢用香水,身上的味道多来自于洗发水、沐浴露这种淡香,不凑近都闻不到的淡然馨香。她和人一旦近距离接触时,就会沾染上对方的味道,李度不喜欢她的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他对这个近乎于敏感,一经发现就十分抵触。
此时,人就在自己的怀里,他还觉得不够,要让她的身体浸染自己的味道,她只能是自己的。
钟叔见到李度抱着米菲进门时,就已经吩咐佣人做好一切的准备,却被李度挡了下来,“我自己来吧,下去吧。”
老宅一直是由钟叔在打理,对外他是最大的财团董事,在这里却是一个照顾主人忠诚管家,鸦隐和墨非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一个眼神或是动作他都了解,若是没有十年前那场变动,现在这两个孩子,怕是早就已经……
上楼时米菲就醒了,只是意识没太清醒,呢喃着:“这是哪?”
“这是我家,也是你的家。”李度低着头看着米菲,温柔的解释。
看着眼前的建筑,她有些熟悉,她来过这里,她的资助人,不对、那个人就是钟叔,她还记得钟叔,记忆之中自己也来过这里,这是鸦隐的家。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的,我……没醉。”米菲感觉自己的酒劲好像又上来了,她的身体有些热,特别是脸颊和耳朵。
“已经到了,这就放你下来。”李度将人放在床上,可是手却没离开米菲的脸颊,慢慢的还将额头轻轻抵在米菲的额头上,“脸这样烫,哪里不舒服?”李度觉得她额头并不烫,又摸了摸米菲的脸颊,他的手指温润,米菲滚烫的脸颊可能是觉得很舒服来回的轻蹭,当他的手要拿开时,她本能的贴了上去,“别动,你这样、就很舒服。”
李度微怔,随即起身站在床边,眸色微敛,“在外面吹了凉风,去洗个热水澡吧,我叫佣人留下来照顾你。”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留下独自坐在床上的米菲,一脸茫然。
刚刚她在想什么,想李度再摸摸自己的脸,甚至是渴望,渴望得到李度更多的安慰,可是他怎么就走了?是因为酒精的关系么?米菲在浴缸里抱着双膝,心绪越乱就越想,越想就越乱。
李度的主卧与米菲的只有一墙之隔,甚至连床都是一墙之隔,轻轻靠在床头,他就觉得自己像是离在米菲最近的地方一样,连坚硬的心都跟着柔软。
米菲走出浴室,头发还没太擦干,她把灯关掉,静静的坐在窗台边的地毯上,看着落地窗前外面飘进来的月光,垂着头,任由发稍上的水珠落在脚边。
月色总是撩人,特别是容易撩到酒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