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难抑
圣仁医院的夜,不论多晚都显得不安静。
高级护理区的病房除外,这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仪器运行的声音,医生的脚步声都很轻,最里面的套房更是只有李度的同意才有人敢进去。
午夜,米菲睡得十分安稳,想出院的念头被李度压了下来,一直没有安全感的她却因为李度在身边呼吸均匀,搂着个兔子毛绒布偶睡得很沉。布偶是李度叫钟林买来的,米菲睡觉有搂被子的习惯,李度担心她把被子全都卷在自己怀里,夜里受凉,特意买来布偶由她搂着的。
自从抱米菲回到医院,李度几乎不眠不休的在一旁照顾,刚来那天,连米菲脚上被碎片割破的伤口都是他亲自处理的,看着米菲脚上割伤、腿上的划痕,他眼底充满戾气,仿佛要杀人一般,身旁的医生都不敢多说一句。
自从高级护理区来了这个患者,院长大人就没离开过这里,本就常常冷着脸的院长,因为这位米小姐的伤势吓跑了好几个医生和护士,高级护理区的医生和护士都叫苦不迭,可也只是心里默默的叫,没有人敢表现出来。
“你看到了么?”
“看到什么?”
“这个患者啊,一定是院长的恋人!那天院长为她处理伤口时,她轻哼了一声疼,院长眼神都快要杀了!”
“天啊,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咱们帅气的院长堕入爱河的一天。”
在为米菲将所有的伤品都处理好后,李度心疼的看着她的白皙的双腿,抚摸着脚踝的一处瘀青,低下头轻轻吻了米菲的小腿,疼惜的目光在四下无人的夜,再也掩饰不住的蔓延了整个病房。
钟林拿来温热的甜粥,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他丝毫没有撞破主人流露真情的窘迫,只是安静的将保温饭盒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会饿,钟叔一直吩咐厨房换样的做些米菲喜欢的甜粥。
李度根本就不介意什么人进来看到这样的他,只是轻轻放下米菲的脚踝,将被角掖好,目光阴冷的说:“不能让米菲一个人受罪!”
李度看着窗外,钟林看着主人明白他的意思是让那些欺负米菲的人赔罪。外人是看不到李度的怒意,他从来都是很安静,静到你都听不见他的呼吸,每当他他眼底盛怒时总喜欢看向窗外,轻轻转动自己手上的戒指,钟林见过许多次。
一周后,米菲坚持的离开了医院,一回到家她就扑向自己的床,医院里虽然李度安排好了的一切,还是没有自己的家里舒服,想着当时逃跑时抱着的那只小兔子应该还在李度那里,米菲耐心在客厅里等待,等着李度回家时冲过去问问他小兔子的情况。
见米菲好转后,李度与钟林都很忙。今天回家还是钟叔派人接的自己呢,自打知道了李度就鸦隐哥哥,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他,米菲头靠在沙发上静静思考着,是不是最近躲他躲的太明显了,李度一进病房她就装睡,所以他连出院都不打算见自己了么?
听见隔壁好像有人开门,米菲急忙将门打开,是李度回家了,只不过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长发微卷的披散在身后,虽然带着眼镜看不清眉眼,却也能感觉对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没想到米菲会开门,李度愣了一下随即就走了过来,对身边的女人说:“你先进去。”女人隔着墨镜看了米菲一眼,转身进了房间。李度的目光在米菲身上逡巡着,她没受什么大伤,头部的轻微脑震荡观察两天就可以,剩下的就是背部的瘀青还有腿和脚上的伤口,看着她站在这里活蹦乱跳的,这是没什么大碍了,“头还晕么?”
“不、不晕了。”
李度习惯的将手贴在米菲的脸颊,最近都是这样为她测量体温的,她的体温低于常人,李度觉得触感最直接,“背痛么?”最近这小兔子在躲他,李度心里知道,今天怕她不喜欢还特意让钟叔去接她出院,自己则是在楼上看着监控中那粉色的小头发在屏幕里闪动。
“不痛了。”米菲回答的很认真,不似平常那般,别人问什么她总是想着反问一下。那个女人是谁?这么晚,为什么来李度家,小时候自己喜欢他,十年了,他会有恋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这么难过,有点喘不过气来。
害怕自己的心情被李度捕捉到,米菲转身要回自己的房间,“没什么事情,不打扰你了,晚安。”
看着米菲要走,李度长臂一伸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拇指在她的脉搏处来回的摩挲着,“你这么晚等我回来,就是为了和我说晚安?”她这是,吃醋了?李度觉得这个感觉还挺受用,让他的心情大好。
米菲着急解释道:“不、我没有,我就是想问问,那只小兔子在你那里么?它陪着我……”度过了漫长又寒冷的夜,她不想让自己太可怜,那天夜里的事情,李度最好不知道,卖惨从来就不是米菲的强项,何况她现在不确定李度的心意,他是否还喜欢自己。
趁着自己还没完全依赖他,更不能有委屈的心思让他发现,她害怕李度安慰自己,这颗摇摆不定的心,会因为李度一句温柔的情话,和一个温暖的动作就此尘埃落定,再无处可逃。
如果李度已经有了爱人,那样的自己就太难看了。
听见米菲问小兔子,李度轻声道:“小兔子钟叔照顾着呢,老宅那边她很自由的在花房里蹦哒,脚上的伤已经好了,最近好像吃掉钟叔不少名贵品种的兰花呢,据说钟叔气得想炖兔子肉吃呢。”李度贴在米菲的身后在她耳边轻道。
都说小动物谁抱回来的像谁,这只小兔子的性格和米菲一样,伤好了之后就不管不顾,好像知道自己有倚仗一般,在钟叔的花房里无法无天,钟叔心疼的将自己喜欢的花都摆到了架子上面,特意派了个专人照顾它。
米菲觉得耳朵很热,轻扭一下脖颈,“它只是个小兔子,不用那么娇惯的,只要照顾一下就好,这两天我自己接过来照顾就行,不用麻烦钟叔……”米菲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身后李度胸膛贴着背后,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心如擂鼓想躲着李度,不想李度却低头贴在她的脸颊边细语:“你说什么,我听不清。”他说话的温度混着身上独有的松香飘进米菲的鼻尖,她绯红着脸低着头,轻轻的摇着头,想说你不要再过来了。
李度单手轻轻捏着米菲的下颔,低头看着他,不让她晃动,“别乱动,你病刚好,别再又晕。”
米菲仰头眨巴两下眼睛,算是回答了,她紧张的手揪着衣角,怕一张嘴,自己的心声就会吐露出来,就会出卖自己的逞强。
“你的兔子,自然得娇惯着,与我默默有关的一切都是要娇惯的。”见米菲通红的耳尖,李度慢慢把她的头发缕在她的耳后,这样能凉快一些,目光温柔的让米菲错觉的认为,他像自己喜欢他一样,喜欢着自己,低下头,轻咬着嘴唇,“快回去吧,还有人等你,晚安。”
说完,她挣脱李度的怀抱,按开自己的房门,刚刚迈出一步就被身后的人大力的拽进怀中,李度再次将她捞进怀里,低头在米菲的耳边亲昵的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叫李冉冉,是我的堂妹,来找我是有事情商量。”
被李度搂着,米菲觉得自己像个无脊椎动物一样,连骨气都一并没了,软的不能再软,头是低的,脸是烫的,耳朵更是被他说话时传来的气息烫的不能再烫,“我才不关心你带什么女人回家呢,干嘛要和我解释……”说完自己就后悔了,自己都觉得语气酸得倒牙。
“嗯嗯,是我自作多情了,以为我的默默生气了,急着跟你解释,怪我!怪我小人之心度默默的君子之腹……”李度难得有这样的耐心,这一刻好像墨非还是小女孩,他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慢慢细细哄她逗她开心的岁月一般。
米菲觉得自己像炸开锅的虾子,微缩着身子又不敢动弹,她和李度想的不一样,李度可以把她还当个孩子,可她早已经不是小时候的心思了,被李度这样抱在怀里,心里早就乱成一团,情急之下轻轻用自己的脚丫踩了李度一脚,要跑回屋子,却被李度一把腾空抱了起来,将她放在沙发上,轻轻刮了她的小鼻子一下,“下次不许光脚跑出去了,让我发现,就罚你。”
天呐,米菲觉得自己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急着跑出去没穿拖鞋,撞见人家带女人回来不管不顾大放醋意,她难熬的用手捂住了通红的小脸,嘟嚷着问:“怎么罚?”这会儿上来小孩子好奇的心劲儿了,还上赶着问了一句。
李度的眸色渐渐变暗,表情严肃的看着米菲的手背,轻轻拿下她的小手,低沉的嗓音轻道:“这样罚!”说罢就吻了米菲那柔软的唇,任由米菲睁眼睛瞪着自己,她的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他的手温柔又不燥覆上了米菲的眼睛,“默默,接吻要闭上眼睛,张嘴~”他轻捏着米菲的下颔。
李度的话,是魔咒、是不可抗拒的命令,米菲听话的照作,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听话,却换来更粗鲁的对待。李度的吻反倒有侵略性,她整个人都被李度揉进了沙发的角里,李度的吻也从唇上渐渐落在米菲的颈间,他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就在他吻在米菲锁骨的时候,米菲瞬间忆起了游轮上的一幕,本来软绵的身体突然僵硬,甚至还有些微微的轻颤,“不~”她抖身体发出尖锐的叫声。
意识到米菲的不对,李度第一时间就停下,他轻轻抚摸着米菲的头发一下又一下,自己慢慢的平息呼吸后说:“抱歉,我……我不该……”他半跪在沙发上,将米菲颤抖的身体慢慢搂了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背,试着安慰米菲害怕的心。
米菲不再说话只是微微颤抖,她知道刚刚的心动是真的,□□也是真的,那闪电般出现的回忆,也是真的……
“你、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困了。”
看着米菲连说话的声音还微微的发抖,李度根本就不想离开,他怎么能放心扔下她独自面对那么残忍的记忆,可他稍稍有一点想要留下来陪她的意思,就被米菲眼里的恐惧劝退了,她最害怕的人是自己,是啊!有什么比一个伤害过她的人留下来更可怕的呢,李度眸色微敛,“我就在隔壁,你可以随时叫我。”
“嗯~”米菲将李度推了出去,自己则是靠在门上,慢慢的滑了下去,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自己家里很温暖,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不薄,可她感觉今天的凉意,和那天在后山上一样……
米菲在门的这边抱着自己默默的掉着眼泪,她不知道门的另一边,李度紧紧攥着自己的拳头,眉心有着化不开的结,许多年前那扇推不开的门阻隔了他,许多年后这扇推得开的门,又将他推了出来。
李度站在门外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李冉冉都开门出来,发现立在门前面无表情的他,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李冉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李度,像被人抽了魂魄,又好像让人灌了迷魂汤,眼里好像要望穿那扇门一般,分不清楚是怒意还是寒意,甚至还有很深的感情在里面一样,这是她从来都不曾见过的李度,她只好试探的问:“怎么了?”
李度转过头没回答她,只是走向自己的房间,“喝点什么?”
“呃?不、不用了。”李冉冉边说边跟着他进到了屋内,她摘下墨镜,看着镜中自己的眼睛,伤得不轻,还好已经消肿了。
李度拿出一叠东西递给李冉冉,“离开这里,等大选之后再回来,这期间别和家人联系,这是机票和你离开联盟的新身份,到了地方找一个张牧之的人,他会派人保护你这期间的安全。”
“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帮我?”虽然与李度是亲戚,可她的印象中李度真的是整个李家的异类,他好像从来没将李家的人放在眼里,这次为什么会出手帮自己呢?
“难道,眼看着你被胡广家暴致死么?”李度反问。
李冉冉笑着自嘲:“我死了,不正好,保了李家的地位,又全了胡家的名声,不会有人知道胡广的恶性,我父母都不怎么管我的,当初不也是他们为了联姻,硬将我嫁给胡广的么。”她说着说着,心里生了委屈,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
“父亲年纪大了,多年从医,只懂救人,不懂伤人,更不谙联盟这些见不得人黑暗,从你第一次来医院就诊,他就对我说过,希望我救你出胡家。”李度为自己倒了一杯烈酒,唇齿间都是酒浓烈,可是心却丝毫没因为这浓烈而变柔软,他在想刚刚米菲的吻,那么柔软的人,在自己的怀里就像能填满他心里所有孔洞一般,可是她害怕自己的样子,又将那被填满的心,彻底击了个穿。
李冉冉坐在沙发了,只手掩面欲哭无泪,大伯在李家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自己的父亲母亲一直嘲笑他一辈子只是医生,救死扶伤能怎么样呢?到头来,在这联盟中排得上的总不会是个医生!父母还等着有一天胡广能依着胡家,再往上升一升,说不上哪天能混上一司之长,到时候她也会在家族里受人尊敬。
可惜,胡广这个人疑心极重,暴虐成性,李冉冉与他结婚的这些年,最重一次被家家暴到肋骨和腿骨多处骨折,她不是没提出过离婚,可是胡广不同意,还威胁她,生是胡家的人,死是胡家的鬼!
李冉冉一直以为这样的话,是爱人之间的情话,从没想过想差一点成为自己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