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虾油鸡
明霜序偏头往一旁看了一眼，慈幼局的主事祁风和孩子们一同吃着糯米鸡。
他身边的几个孩子正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话，祁风认真的听着、和孩子们一起笑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她和丁九的交流。
如此坦荡，倒是不像心中藏着见不得人腌臜的样子。
“小孩子走丢了，不该是很让人着急的事儿么？怎么瞧不出你们祁主事担心？”
明霜序看够了，便将头转了回来，瞧着丁九问。
按理来说，丢了一个小孩子，祁主事不该是更有印象的才对么？
丁九冷哧一声：“你这就是画本子看多了。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小孩子，几乎每周都有小孩子要逃跑。可跑了能去哪儿呢，不是被人牙子拐走卖去作奴仆，就是进了丐帮一辈子只能吃剩菜剩饭。”
明霜序眉头微微一簇，她问的是这个么？
“我们这儿就祁大哥一个主事。以前孩子少的时候，有人因为想家偷偷跑了，祁主事还会出去找，但其实大多也都找不回来的。他便再三的给我们说，让大一些的孩子带着小一点的孩子。可是想跑的总是能跑，锁门能跑、养狗能跑、加高围墙也能跑。祁主事慢慢的就不找了，那些还能回来也愿意回来的，他就当他们没跑过，若是回不来的，他就当他们没来过，只贴一份寻人启事在外面，其余的，生死由命。”
丁九眼里透露出一份淡薄，明霜序从没想过自己能从这么小的孩子眼中瞧到这种已经超脱世俗的神色。
“寻人启事，贴在哪里？”
丁九带着明霜序出了慈幼局的门，沿着外墙走，走到第一个巷子口，往里一拐，走了没两步就能瞧到一个简陋的告示牌。
那告示牌是用最劣质的木头做的，常年风吹日晒，让人有一种轻轻一推就能推倒的错觉。
上面一层又一层的贴着不同画像的寻人启事，数都数不清。
明霜序看向丁九：“你说的那个小孩子在这里面么？”
丁九掀开最上面的一张，指给明霜序瞧已经被盖住的一份寻人启事：“就是他。”
明霜序将这张寻人启事直接撕下来带给骆天杭：“你们要找的那个小孩子估计在慈幼院是找不到了，倒是画像有一张。”
骆天杭扫了一眼寻人启事上的画像，问：“真是他？”
明霜序当然明白骆天杭什么意思：“慈幼局能打听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再多一句都没有。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这可不归我管。”
这话简直是明霜序撅着小嘴说出来的，倒是将骆天杭逗笑：“是是是，明大娘子说的对，这都是下官的职责所在。”
有了骆天杭这样的表态，明霜序怎么会不开心，将备好的晚膳往骆天杭面前一放，道：“吃吧。”
白日里在慈幼局呆的晚，晚膳明霜序没时间做复杂的。
好在之前留了有用虾头专门炒出来的虾油，明霜序便用着做了一道虾油鸡。
只是虾油鸡单调，还需要一道蒜蓉青菜来陪。
这样倒是成了一荤一素的两道菜，再佐上白粥，这日的晚膳便算不上是应付的。
两人在后厨里吃着饭，明霜序想到什么，忽然问：“你打算怎么继续查？”
骆天杭心里已经有个大致的雏形，但还是想听一听明霜序的想法。
“总该是先去问，这个孩子是不是我们要找的的孩子。”
明霜序这么说。
这个骆天杭已然想到了，明日就拿着画像去京兆府尹问上一问，总能得出个答案来。
“小女子有个想法，不知道少卿想不想听一听？”
明霜序忽然玩心大起，学着戏曲里的伶人说话的腔调开口。
只是她到底并不是吃这碗饭的，拿腔作调的不正宗，倒是有一种小孩子偷穿父母衣服的感觉。
骆天杭笑着点点头，就听明霜序继续道：
“今日那个叫丁九的大孩子给我说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别的小孩子想跑都是想跑回家找父母，但是我们的这个娃娃却是因为恐惧。可在慈幼局里再不济有那么多人一起，他又是怎么确定外面是更安全的？”
骆天杭初听明霜序讲她今日与丁九的对话时就觉得这点的确是不对劲。
明霜序瞧着骆天杭的脸色没有反驳的意思，便继续往下讲：“我猜，是不是因为，他有明确的地方要去，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这个点倒是骆天杭没有想到的，但明霜序仅仅只是没有说破的轻轻一点，其中的迷雾就仿佛是拨云见日一般立刻散去：“你是说，这孩子也是山贼中的一人？”
诶？
明霜序动作滞了一瞬，她原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论的。
但是很快，这个过程就很流畅的顺了下来。
这孩子还真的就有可能是山贼的孩子。
奕京郊边山贼算是百年难遇的稀罕事物了，若不是因为这个孩子留着性命，说一个庄子上的人都是因为山贼遭了难，京兆府尹根本就不会往这个方向想。
可山贼哪里有什么固定特征，若是这个孩子遇到了砍树拦路的山贼还情有可原，可这入室抢劫杀人放火的，却被肯定的说为是山贼……
除非这伙人在动手之前高呼三声：“我是山贼。”
“所以，这孩子若是真的是这至关重要的一环，就必然得是山贼的自己人。若不然，换成一个胆小的孩子，直接吓昏了过去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怎么好。”
“是。当初说他们是山贼，只怕是因为此时隐匿在城里。而护卫军的许多将领都见过那个孩子，他想出城并没有像出慈幼局那么简单，所以更该是就在城中有一处居所。”
“得把那个孩子引出来。”骆天杭慢条斯理的分析，就在最后一句时被明霜序抢了先。
明霜序眼里都放着光，仿佛为自己刚刚的抢白而自豪一般。
骆天杭笑着点头：“没错，是要把那个孩子引出来。可他既然藏好了，又怎么可能轻易现身……”
“我们放个流言？”明霜序完全没有意识到骆天杭是在故意的停顿，自己倒是越说越觉得可行：
“他们既然想让我们觉得这是山贼作乱，我们就偏不这么觉得。不说是山贼打家劫舍，不如说是人贩子在拐卖小孩子。正好也有一个小孩子不知所踪，我们就将寻人启事贴的满大街都是……”
大理寺效率很高，明霜序说的这个办法，在第二天就已经风风火火的开始办了。
明霜序走在西市，被乔娘子一把拉住：“我的好妹妹，现在真的有拐卖小孩子的人贩子了？”
乔娘子家里有一大一小的两个小姑娘，都是乔娘子的心肝宝贝。
明霜序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问乔娘子：“乔姐姐，你这话是打哪儿听来的。”
乔娘子用扇面一拍明霜序的额头：“你还想瞒我不成？这整个大街上都传遍了。”
这倒是快。
明霜序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将乔娘子拉到一边低声嘱咐：“让孩子也就忍上几日，别出来玩儿了，街上也不算安全。”
乔娘子一脸的恍然大悟，看起来是明白了明霜序的挤眉弄眼，转身就回家去招呼她家大丫二丫了。
一连接下来几日都是一样的。
明霜序无论是走在丰水河旁，还是走在西市上，都很难能瞧到单独的小孩子的身影了。
走到乔娘子的豆腐店门口，乔娘子照例用竹筒盛了豆浆来招待明霜序：“那人贩子可有什么眉目了？”
乔娘子将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旁边有人偷听。
明霜序点点头，又摇摇头。
按理来说，这几天弄得满城风雨，该有点什么动静了，可这孩子还是半分踪迹也没有，明霜序简直快要怀疑自己是失策了。
果然，探人心思这事儿她成，按部就班等着瓮中捉鳖还得是看骆天杭的。
明霜序满脑子都绞尽脑汁地在思考要怎么应对乔娘子接下来的问话，忽地就被乔娘子拍了拍肩膀。
抬头看去，乔娘子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看向不远处：“诶诶，这是不是你们大理寺要找的那个小孩子。”
明霜序也扭头往乔娘子用团扇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路上摇摇晃晃的走着。
“应该是吧……”明霜序不是很确定，那孩子离得远，面貌看的不是很清楚。
“绝对是。”乔娘子倒是语气肯定：“现在哪还有孩子能被大人独自放出街的？”
乔娘子这话说的不错，街上的小孩子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倒是明霜序事前没有预料到的，但是这也为找人提供了便利。
若是按以往那种西市上小孩子跑来跑去的热闹程度，只怕是这个娃娃出现了都没有人能瞧到。
“那这个小孩子既然出现了，不就是说没有人贩子这回事儿嘛。我们家大丫二丫是不是又能出来玩儿了？”
乔娘子附在明霜序耳边悄悄地道。
可不是么，这小孩子出现了，人贩子的事儿就算完了。
接下来，该是好好查查山贼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