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槐花炒蛋
骆天杭心情不错。
明霜序这几日宿在风遂客栈，虽然两人相处时间少了，但是肉眼可见的双颊两侧添了些肉上去，想必是睡得安心吃的也爽快。
白氏还在有的放矢的在奕京看院子，骆天杭听闻二人最喜欢的那一处唤作“金昭”，离大理寺不远，户型方正，一侧临水，是一座不可多得的好院子。
只是到底奕京东西贵，白氏带来的那些银两不太够使。
骆天杭留下五十两，倒是被白氏当即就拒绝了：
“无论我们阿序嫁的是不是你，这一处院子都是我和我家外子给她置办的嫁妆，万没有要你出钱的道理。”
骆天杭本意想说这银子也是我甘愿给的，但白氏瞧他的眼神已经不似之前那样热络，也只好作罢不再提了。
春风乍起。
七八岁的小姑娘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吴峰给小音扎了一只风筝，小音带到大理寺和明霜序一起嬉笑着放入空中。
骆天杭无需走远，就倚在自己公廨的门口，就能瞧见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在后院中绕着圈的跑。
别人或许瞧着吵闹，在他看来，正是春日里最好的风景。
“大人。“梁庄瞧着路径不让自己的身影阻了骆天杭的视线，直到到了骆天杭身边才开口。
骆天杭脸上还挂着心满意足的笑，眼睛斜睨一眼，瞧见梁庄手上的两只纸包，知道是有正事要说，一转身进了公廨之中。
梁庄自然也跟着，毕恭毕敬的进了公廨，还顺手将门给带上了。
“怎么了？”
两只牛皮纸包从梁庄手上转移到了骆天杭书案上，先后被打开，各是一小块红土。
“大人，这是兄弟们从全奕京找到的红土，一个正在那浣娘所在的花楼后院，另一块是在英国公家的后院里。齐仵作和那女尸鞋子上的对比过了，都是一样的。”
“你们连英国公府上都进去了？”这倒是令骆天杭颇感意外。
梁庄摇头：“大人，您真是说笑了。英国公手握重兵，他的府邸怎么可能是我们这种小喽啰进得去的。只不过是到了英国公家后围墙附近时，正好瞧见英国公的小儿子翻墙出来，这点红土是从那墙上蹭下来的，想必是那英国公小儿子鞋上沾的。”
英国公韩澍？
英国公祖上是开国功勋，算到如今，承袭爵位已百年有余。
骆天杭与其并不熟悉，只是先前在宫宴中远远的见过几次，大概知道是长什么模样罢了。
一瞧就是个颇为魁梧的军人模样。
但……有一点梁庄没有说错，英国公的确是手握重兵，若是想处理一个类似浣娘一样无依无靠的女子，做到丝毫不留痕迹简直不要太容易，又如何会露这么大的破绽？
“花楼那边呢？”
英国公是一品重臣，之前拿个和自己相同品级的户部侍郎都需要进宫面圣才能下令，还是先将另外一条线差清楚才好。
梁庄面露难色：“大人，若那女子真的是浣娘，鞋上有点花楼的红土有什么可奇怪的。而且自从那徐举子敲了鸣冤鼓，那花楼早就让苏少卿的人团团围住了，咱们弟兄……”
“什么他的人。”骆天杭出声打断：“都是大理寺当值的，进去探查一番哪儿就有那么难了？”
“那是您这么想，人家可不这么想。”梁梁庄小媳妇一样委屈的嘟囔。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们并不是没有试过要进去，只怕是被一句“闲人勿进”给挡了回来。
“苏少卿可在寺里？”
“在在。”梁庄眼睛一亮。大人这么问，就是要为兄弟几个出头去了：“那苏少卿文质彬彬，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样子，怎么可能亲自出去跑啊？”
这个梁庄，倒是跟着明霜序学的嘴巴越来越毒了。
“今日是什么好春风，竟将骆少卿吹来了。”苏平昆听见敲门，起身迎客，却不想是意料之外的人。
骆天杭也不与他虚与委蛇的客气，直接坐下：“苏少卿的失踪案查的怎么样了？”
苏平昆一愣，忙亲自给骆天杭斟茶：“小弟初来乍到，这事儿……实在是说不出口，还请骆少卿多多指点一二。这是雨前的君山银针，骆少卿尝尝。”
这茶味醇而茶汤色澄，骆天杭一眼就瞧出来，这不仅仅只是雨前的君山银针这么简单，只怕是最贵的那一茬。
“苏少卿这茶不便宜吧。”骆天杭语气中没有一丝不耐烦，仿佛他来真的是为了品茶。
苏平昆倒也不谦让：“骆兄识茶？这茶费不了什么银子，家母嫁妆中有几个山头罢了。”
倒是财大气粗。
骆天杭放下茶杯，转入正题：“我那儿有个无头女尸的案子，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苏平昆连连点头：“听说和我那失踪案有点联系？”
只这么一句话，骆天杭心下便了然，这人只怕就等着自己找上门的这么一天。
“老话有这么一句讲的，叫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这浣娘消失的无影无踪，苏少卿心里就不怀疑么？”
苏平昆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身就将书案上的卷宗拿起，双手奉给骆天杭：“还请骆兄还那可怜的浣娘一个公道。”
只是这一举手一投足，在骆天杭眼里都太过戏剧。
“大人？”梁庄瞧着面色阴沉的骆天杭，心里惴惴不安。可他手上又有卷宗，卷宗外上书“浣娘”二字，这不是把失踪案直接接过来的意思么？
如今两个案子都成了自己人，那查起来还不是得心应手？
只是瞧着大人的脸色，怎么都不像是得偿所愿该有的模样。
梁庄悄悄的放慢了脚步，要给大人疏解心情是没错，但这活儿他可干不来。
“我听说，苏平昆那个家伙，将失踪案甩给你了？”
骆天杭公廨门未关，明霜序提着食盒只是象征性的敲了两下门框就直接推门而入。
一见到她来，骆天杭久蹙的眉心下意识就舒展开了些，紧握的手指关节也放了松：“梁庄那小子都会告状了？”
“什么话。”明霜序故作不满的哼哼：“他去找柳寺卿才算是告状。再说了，还不是跟你学的。”
他找上白氏硬逼着自己喝药这件事儿，明霜序可还没忘记。
骆天杭失笑，小丫头还挺记仇。
明霜序将备好的晚膳从食盒中拿出来，放在小几上。
“所以，你到底是因为什么生气到连梁庄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的？”
骆天杭走到小几旁坐下：“苏平昆给查案子的那几个使绊子，不让他们进花楼。”
“真不是个东西。”明霜序张口就接：“所以他是怕你抢了他的功劳？真有那本事，早干嘛去了，趁你回来之前直接把案子破了不是更容易？”
骆天杭摇了摇头：“不是怕我找到什么线索抢了他的功劳，是好让我去找他时直接把案子甩给我。”
“这……”明霜序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就这么直接的给你下了套，然后等着你钻？”
骆天杭接过明霜序手上的盘子，放到小几上，脸上尽是苦笑：“没错。”
“就会些官场上的蝇营狗苟。”明霜序不满的哼哼。
这么一哼倒是让骆天杭心情好了不少：“不管他，反正这失踪案到我这儿，也算是好事，两个案子本就有千丝万缕的瓜葛，如今倒是方便行事。”
明霜序将一只在手上捯饬的馒头递给骆天杭。
骆天杭接过来上下四周着看，始终没有放进嘴里。
明霜序笑着推了一把骆天杭：“你干嘛呢，再不吃就凉了。”
这馒头被明霜序在后厨时就切开了，上下各挖去了一点内芯，直到在公廨之中，才被夹入了槐花炒鸡蛋。
如今骆天杭事多繁忙，吃饭这件事儿能省一点时间便是一点。
如若不是因为过早夹入槐花鸡蛋回事油浸了馒头少了些嚼劲，明霜序只怕拿过来的就是两只夹好的馒头了。
一口夹着用菜籽油炒过槐花鸡蛋的馒头，本应是尽情的享受着槐花的软糯，鸡蛋的嫩滑和馒头的甘甜，骆天杭却忽地叹出一口气来。
若是这案子真的牵扯到英国公呢。
下午梁庄来报过，说是查到那徐举子的某一位先生，曾是英国公的门客，后来因为身子实在不好，才去徐举子的老家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
倒是巧。
骆天杭刚刚听闻时，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仿佛事情按照这个走向发展再合乎情理不过。
只是……
他总觉得这背后还是该有人在推波助澜。
“阿琅，”骆天杭招呼还在忙活的明霜序坐到他身边来：“若是我有朝一日真的因为查案子锒铛入狱怎么办？”
明霜序一惊。他何时会说这么丧气的话来了，这可半点不像是他的作风。
思绪百转千回，明霜序将声音放轻：“真的只是因为查案？”
眼瞧着骆天杭笃定的点了点头，明霜序面上却浮现出一丝玩味来：
“那我就带着我的细软和这一身的功夫，逃到九天之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