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姜母鸭煲
自明霜序醒后,就再也没瞧见小音口中说的那种漫天遍地都是雪花飞舞的场景。
天气一直都是晴的,太阳有时候出来,有时候又懒洋洋的躲在云后,风或大或小或停,云或厚或薄或散,各式各样的天气都有,就是再没瞧过下雪。
沧云两地才是不爱下雪的天气,明霜序长这么大,就没瞧过几次下雪。就算有,也只是让人眯着眼睛才能瞧清楚的程度,那雪花飘到地上就了无踪迹,别说地上有积雪了,只怕是一个雪球都搓不起来。
骆天杭同梁庄吴峰几个大男人一心扑在戒律房里,那人似乎交代了点什么东西,又似乎少说了什么东西,总之是没心思赏雪的。
小音则心思活络的多了,每日给几人准备饭食的空隙便在院子里用雪捏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
有一次趁着明霜序午睡时,竟捏了个她出来。小音将雪人放在小间中的小几上,只等着明霜序醒来第一眼就瞧见。
只可惜明霜序那一觉睡得久,醒来时,雪人只化的像一个球了。
小音嘴上说着没关系,但任谁都瞧出来是有那么一点不开心的。只是之后再捏,小音都说没有第一个那么像了。
毕竟是小孩子,明霜序只用了几块骆天杭前几天专门带来的糕点就重新换回了小音的笑脸。
明霜序懒洋洋的倚在门框上,瞧着小音在院子中玩雪。屋外于她还是有太多寒气,可是只憋在屋中又闷的透不过气来,她便常常这样一半身子在屋内,一半身子在屋外。
院中静悄悄的,除了小音自己欢乐闹腾的声音,再没有别的。
明霜序一时不大习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仔细想想,可不是缺了什么。
“小音。”明霜序招手让小音来到自己近前:“你爹爹呢?”
小音摇头:“不知道,一早就出去了。”
“自己出去的?”
小音想了想,道:“和梁叔叔一同出去的,骆少卿比他们晚些,也出去了。”
怪不得,她觉得这院子里这样静,原来是都出去了。
明霜序没有再追问下去,想来这几个人的行踪,也不会同小音一个娃娃讲。
“可说什么时候回来吃饭了么?”明霜序瞧雪瞧的有些无趣,想回屋再去拿本游记来读。
小音见明霜序往回走,便跟着也进了屋:“师父可是饿了么?先吃快点心垫垫,我给师父将汤先炖上。”
说着就要起锅烧汤。
明霜序赶忙拉住小音:“今日咱能不喝汤了不成?”
自她醒过来,每天汤汤水水的就没有断过。似是因为她在养伤,喝些汤水最是滋补,又似是因为小音虽然炒菜煲汤已经不成问题,但若是要做硬菜还是差些火候和尺度。
“可是……可是师父,别的……我也做不好啊。”
不说别的了,就单说煲汤,虽说师父和爹爹那几个,都说自己的手艺和师父的无二差别,但是她还是能尝出来的,师父煲的汤,味道更鲜更绵和,自己的煲出来的,就好像是一个横冲直撞的傻小子,那鲜味儿就直愣愣的往天灵盖冲。
都说没有大的差别,可做餐食不本就是一个精细的活计么?
她明白师父的意思,并不是觉得她做的不好吃。而是以前她跟着师父,表面上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都被师父设计出不同之处,如今天天煲汤喝,自然是吃腻了的。
明霜序一眼就读懂了小音脸上的表情,想来当初在丰水河边瞧鱼的自己,也是这副表情,很想很想将那条肥美的鱼带回家,只可惜囊中羞愧。
如今小音不也是一样,很想很想变着花样的做出吃食来,但奈何功力不够。
只是,这汤她实在是喝够了。
明霜序瞧见一旁小音已经拿出来放在净水中浸泡的鸭子,笑道:“没关系,就是因为做不好才要练不是?不然不是永远都做不好了?”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小音还是有些胆怯。以往她光是看着明霜序做菜都有些费脑子,哪一步要加多少水,开盖子还是关盖子,都是想想就头疼的东西。
“可是要炖老鸭汤?”明霜序指着泡在净水中的鸭子问。
小音点点头,明霜序笑道:“那便换了,做成姜母鸭煲。”
“姜母鸭煲?”小音似懂非懂,去翻那鸭子:“可是师父,你怎么知道这是母鸭的?难不成母鸭和公鸭味道上还有区别?”
明霜序一本正经的点头:“那是自然,母鸭肉质细嫩,异味更轻,适合炒菜。公鸭肉质紧实,异味重一些,需要那佐料多腌。”
小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就差拿张纸写下来了。
明霜序瞧着直乐,一点小音的额头,道:“逗你的,这是姜母做辅,与鸭子的公母无关。”
小音一揉自己的额头,扁嘴笑道:“师父瞧起来果然是大好了,如今都能打趣我了。”随后又问:“那姜母又是什么?”
明霜序抓起灶案上一直都有备着的老姜道:“就是这个,不过是靠南的地方人们取了不同的名字罢了。”
小音又乐,在明霜序的指点下将鸭子切块。
明霜序分鸡鸭时,手中带着巧劲,手起刀落,总是一刀下去就能一分为二。小音年龄小,力气也轻,总不敢狠狠的往下去剁,刀刃进了骨头一半,再用浑身的力气去压,再不然就是,抬起刀连带着鸭肉又往下剁。
这一只鸭子,倒是剁得小音颇有些狼狈。
这鸭子不小,但肉却不厚,明霜序瞧着,又问了一次:“他们几个中午真的不回来吃饭了么?”
小音一边切着姜片一边答:“爹爹出门前专门交代我,不用等他们回来,也不用留饭。他们都是穿着官袍走的,骆少卿还坐了轿子,瞧着是去宫里的方向。”
宫里?
这是……准备好了,要拿人了么?
明霜序一时走神,又被小音拉回思绪,拽着袖子问:“师父,然后呢?”
低头瞧瞧灶案,切好的姜片被整齐的码在了一旁,明霜序又伸手拿一块老姜放在菜刀旁边:“再切一颗。”
怪不得要叫姜母鸭,姜母快要比鸭肉都多了。
这自然是小音夸张的说法,只是事实证明,明霜序并没有让小音多切。
她的刀工尚不精细,没有办法切成更薄的薄片,就只能让小音多切一块出来。
等一切都备好,明霜序指挥着小音将砂锅烧热,再倒进香油。
香油中全是芝麻的香味,稍稍一加热,就是满屋飘香。
姜片一片一片码进砂锅之中,不需时,香油就将姜片煎的金黄。
明霜序看着时候,点着小音将腌好的鸭肉也放了进去,多余的料汁不倒,反而放了一坛子米酒。
“正好那几个人不在,我们吃点带酒腥的去去寒气。”
放完米酒,明霜序就点着让小音去写字。
小音自是听话,到一旁的长案上去铺好笔墨纸砚,开始习字。
明霜序将砂锅盖子盖上,却不动弹,还坐在灶火旁读她的志怪小说。
自从醒了后,她倒是怕冷的很,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了伤底子弱了,还是真的奕京的冬天要更冷些。
慢慢的,鸭肉混着姜片的香味滋发了出来,散到了屋里的每个角落。
小音背朝着灶台,闻见味道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饿的不行,便默默的停了笔,只等着明霜序来叫。
只是等了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声音,小音忍不住,搁下笔,回头瞧过去,哪里还有明霜序的身影。
师父哪儿去了?
小音自认耳力还不错,师父又不是练过功夫的能燕过无声,怎么可能不作声响的就消失了。
她站起身来,紧跑两步到了灶边,却瞧见明霜序只是坐在小矮凳上,靠着墙睡着了。
只是原本在明霜序手中的书,不知怎么的滚落到灶边,已然烧去了半本。
小音最开始跟着明霜序,就是从烧火开始,自然是不会害怕这些,拿着原本用来清理台面的布打湿了水就盖了上去。
书上的火一下就扑灭了,只剩下湿漉漉的半本书,小音将那书和布都拿的远远的,灶台上的砂锅起了盖子,香气扑鼻。
小音用长勺来回翻拌了几下,原本聚在锅底的汤汁开始慢慢的蒸发,变得浓稠。
直到锅底再瞧不见有汤汁,小音手里垫了布,端起砂锅离了火,撒上葱花和芝麻。
“师父?师父?”小音将一切都准备妥当,蹲在明霜序身旁轻轻的摇她。
方才自己的一切动作虽然轻手轻脚不想吵到师父,但到底是手生,不可能一点声音没有,师父怎么还睡得这样死?
明霜序在小音的低唤中清醒过来,锤了捶有些发昏的头和酸痛的肩膀:“我这是睡着了?”
小音点头:“师父到底还是身子弱,吃了饭再回去躺着歇息吧?”
明霜序自然是没有异议。
老人常道的都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自己不过是受的皮外伤,但兴许是原本身子就不好,才会如此容易劳累。
倒是桌上的那道姜母鸭让明霜序很是惊喜:“你这收尾如此漂亮,是大有进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