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新年伊始
新年伊始，又有瑞雪遍地，唐氏心情很好，捧着手炉倚在门边瞧院中白雪皑皑。
枳姑姑拿来有白色滚毛边的猩红大氅给唐氏披上：
“夫人，到底天冷，怎么能这样不顾身子。”
唐氏闻言笑了笑，孩子显宝一样的举了举手中的暖炉：“拿着呢。“
湫娘从外屋过来：“夫人，四姑娘在堂前候着了，说给您请安呢。“
唐氏脸上笑意更浓，枳姑姑劝道：“四姑娘给您请安，今儿是大年初一，可不能耽搁了时辰，咱回去梳洗吧？”
即是莲生来了，自然是赶紧出去的，只是唐氏没往回走几步，便又转过头来问湫娘：“莲儿来了，其他人呢？”
湫娘一脸的疑惑：“大姑娘和二姑娘自然是明日回门才会来的，以前不也都是初二……”
唐氏打断湫娘：“谁说他们俩了，我是说杭儿。”
湫娘这才恍然大悟，只是她并没有见到骆天杭，也不知道在哪儿，想来应该是在自己院子里吧。
只是这话她还没来及说出口，就听枳姑姑道：“我那小儿子同我说了，三哥儿昨夜自前厅同老爷夫人守完岁之后就直接去了大理寺，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案子。”
什么要紧的案子。
唐氏一听到大理寺就什么都明白了，哪里是像以前一样心心念念就只扑在公务上，还不是为了去见那丫头。
旁的日子，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今日可是大年初一。
“叫你那小儿子去大理寺把杭儿喊回来，今日是要拜岁的，若是晚了只怕是要诸事不利的，他的婚事也一样不要想。”
湫娘和枳姑姑两个听了，都捂着嘴笑，枳姑姑到外院去找她当值的小儿子了，湫娘则陪着唐氏往内屋去梳洗。
骆莲生正坐在花厅中一倒一倒的打着瞌睡。以往这样的时间，她必定是还赖在床上的，若不是今日早早的就要开祖庙拜岁，才不会起这么早。
站在骆莲生身后的小丫头听见脚步声，忙不迭的就要帮自己姑娘瞌睡虫赶走。
只是那瞌睡虫尚且在骆莲生身边环绕，自外院大步而来的骆天杭就走进了花厅。
“她既然困，就让她再眯上一会儿，昨日睡得晚，今日又起得早，能有精神才有鬼了。”
小丫头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还是在骆天杭看不见的角落偷偷拉了拉骆莲生的衣袖。
骆莲生被这猛然的一紧召回了几分精气神儿，瞧见对面坐着的人又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哥哥回来了。”
骆天杭也不是铁打的人，自然也是困倦的，只是他常年习武，即便是闭目养神，也能坐在椅子上如顽石一般一动不动。
听见骆莲生搭话，骆天杭连眼都没有睁一下，直接道：“你《琉石赋》抄完了？”
《琉石赋》是当初骆天杭对骆莲生在中秋节同明霜序胡言乱语的惩罚。不多，就一遍。
但是《琉石赋》本身字数奇多，即便是每天写上半个时辰，也要写足足半年才能抄完。
骆莲生本就是不爱写字，在书案前坐不住的性格，自然是没有写完。
只是中秋节那件事即便她满身都长了嘴，也不能把自己仅有的一点点占理无限放大。
骆天杭要罚，即便是心中有无限委屈，她也只能认。
但骆莲生没有想到仅仅几个月过去，骆天杭就会那这事儿说嘴，明明当时也没有规定一定要完成的期限，她也在规规矩矩的写了。
心中实在不忿，骆莲生从鼻腔中哼出一声，算是给骆天杭的回应。
骆莲生是个什么性子，骆天杭再清楚不过，他原也没指望骆莲生现在就能将那长长的一篇《琉石赋》抄完，不过是借机敲打她而已。
平日里她要上女学，先生管得严，课业又重，自然是没时间做什么的。如今放了假，一时闲下来，招猫逗狗的都无所谓，但是少去大理寺再给他生事端。
明霜序身上的那一身新衣，布料一瞧就不是出自小胡娘子的成衣店。那小铁公鸡能出钱买新衣服只是因为过年？他可不信，必定是有人送的。
而如今骆莲生身上的内裙纹样也是吉祥纹，只不过颜色却是桃红，想必两者逃不开干系。
骆莲生哪里知道这些缘由，只是无端被敲打了一句，抿着嘴生闷气。拜岁完后，一言不发的就往自己屋里走。
“姑娘，不是说好了要和庆阳郡主一起放鞭炮么？您还专门选了这身衣服说是要给她看？”
跟在骆莲生身后的小丫头瞧见自己主子疾行的方向不对，赶忙开口提醒。
庆阳郡主是温阳长公主的次女。
骆莲生猛的止住脚步，害得一直跟在后面一路小跑的小丫头险险就撞上了后背。
委屈的泪水在眼中直打转，骆莲生狠狠的吸了几下鼻子，让自己不那么觉得鼻头的酸楚。
“还去什么，回屋写字。”
小丫头不知道自己姑娘什么时候生出了这份觉悟，但姑娘说了就是说了，她可得赶紧去长公主府上告罪，没有一直让郡主等着的道理不是。
这边一转身，就瞧见骆天杭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小丫头屈膝行礼：“三哥儿。”
骆莲生听见了，也不得不转身行礼：“哥哥。”
这个礼行的真是敷衍，骆天杭一下子就想到了某个越来越猖狂，如今连礼都不行的小丫头。
只是骆莲生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哭腔，骆天杭安抚道：“这大过年的，谁惹我们莲儿了？”
骆莲生盯着地上的一丛已经枯黄的草丛：“没什么，莲儿好得很。”
那便是自己了。
骆莲生的性子，能找到替自己出头的人，就绝不会把委屈往心里闷。如今瞧来，莫不是自己方才那一句的敲打重了？
“今日初一，莲儿不去放炮玩儿么？”
早上那一顿饺子哄的骆天杭心情大好，自然是能耐得住性子一点点哄骆莲生。
“不了，莲儿要去抄书了。”骆莲生的声音依旧闷闷的。
这倒是奇了。
女儿家的心思总是七窍玲珑的，自己敲打一句她就该明白自己意有所指，能像那小铁公鸡只就事论事的人不多。
只是如今骆莲生真的以为自己嫌她抄书抄的慢，想来是没有东西可以供她联想。
“哥哥若无事，莲儿先告退了。”骆莲生见骆天杭不说话，撇了撇嘴就要走。
“莲儿今年的新衣好看，想来挑时是用了心思的。”骆天杭意有所指。
骆莲生低头瞧瞧自己的裙裳，可不是么，这是缎云庄新出的布料，重量轻还保暖，颜色又好看，可是如今自己却要因为这陈年旧事出不得屋子……
小丫头见骆莲生不接话，忙开口道：“可不是么，这料子是夫人亲自去缎云庄选的。”
夫人选的？
骆天杭这才明白，方才的那一句敲打的确是重了些，笑道：“莲儿出去玩儿吧，这么好看的衣服不给人瞧见，实在是浪费了。”
“真的？”骆莲生眼中全是半信半疑。
“真的。”骆天杭笑着点头，随后又交代：“按时回来吃饭。”
骆莲生这才重新笑出来，嚷一句“谢谢哥哥”就往屋外跑。
“回来。”骆天杭又叫一句，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骆莲生：“方才哥哥只是随口一问，莫要放在心上。”
能出去玩，骆莲生自然是不会再在乎这个，也不接骆天杭的银子，嬉皮笑脸道：“哥哥，外面商户都关门过年了，哪有花钱的地方。”
“那便留着，以后花。”
骆莲生一侧身子，躲了过去：“哥哥，我不缺银子，你还是留给未来新嫂子花吧。”说完就跑远了。
骆天杭拿着银子的手还没有收回，把目光落在了小丫头身上。
小丫头惶恐的脸都白了，一跺脚对着骆天杭深深的鞠了一躬，就跑去追自家主子了。
骆天杭自顾自的笑了一声，将银子收了起来。
怪不得那小铁公鸡瞧出自己面色不对，就只顾着一直笑，半分都不多解释。
原来是母亲趁着自己分身乏术，偷偷又去了一次大理寺。
这边穿着新衣，端坐在一把凳子上，摆足长辈姿态的明霜序，正满面都是笑容，听着小音拜年。
“祝师父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新岁顺祺。”
明霜序笑着应了，递给了小音一只绣着荷花的红色荷包。
这荷包是明霜序去领新衣时小胡娘子送的，知道她年纪轻轻却收了徒弟，定然是要发压岁钱的。
小音收了压岁钱，将自己带来的那只篮子打开，给明霜序看里面的东西：
“有人送了两块荣记的火腿来，爹爹叫我拿一块给师父。”
荣记的火腿可不是便宜的，吴老三哪里有银子买这样的东西，又怎么会认识有银子买这样东西的人家。
除非……
明霜序早就听闻，之前相中吴峰的那户人家是个商户，虽不说有多么富庶，但到底是要比这些吃公家粮的要宽裕的多。
如今吴老三即接了他们的东西，只怕是……
明霜序小心的瞧着小音的脸色。
小音脸上喜怒不显，让人看不出心思。
看出了又怎么样，她不过是一个教人本事的师父，又怎如何能掺和人家家里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