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虾仁煎包
秦拓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他自小长在男人堆里，家中上下全是兄弟。活在男人堆里，家中夫人一连剩下三个都是小子。除了娘亲和夫人，再没和其他女子说话过，更没有其他这样柔柔弱弱的小娘子在他面前掉过眼泪。
秦拓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一双手若不是还拖着餐盘，只怕更是会手足无措些。
明霜序瞧出秦主事一脸着急却手忙脚乱的样子，便强忍着抽噎，道：“秦主事先去用餐吧，我这自己过一会儿就好了。”
秦拓一颗心放回胸腔里，只是来放餐具时，瞧着旁边没有人，偷偷对明霜序道：
“若是发月银时骆大人没有再提此事，本官就当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插曲，偷偷再将这月银给你。只是你不要多声张。”
明霜序将这番话原模原样的学给骆天杭时，梁庄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谁能想到，原来连寺卿都不怕的秦主事，会怕娘子掉眼泪。”
明霜序倒不在意这个，只是兴致勃勃地瞧着骆天杭，道：“大人，那我这月银，是拿还是不拿啊？”
骆天杭被梁庄吵的有些头疼，一记眼刀扫过去，成功地让梁庄噤了声：“拿了吧。”
明霜序心领神会：“大人是觉得，若是我能同秦主事有些相互之间地小秘密能相处的更融洽？”
“是能让你在他手下讨日子更容易些。”什么更融洽，骆天杭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明霜序，试图提醒她秦拓才是她的顶头上司。
只可惜明霜序沉浸在第一个月就拿了两份月银的欣喜之中，完全忽视了骆天杭的小动作：“大人，您晚上想吃什么？”
“梁庄没同你讲么？你不用负责大理寺的晚膳。”
大理寺位于闹市区，晚上本就没有多少人值守。再加之以往的后厨，即便是做了晚膳，也都是千篇一律的白菜炖豆腐，故而干脆就将晚膳直接拿掉，折成银子放在负责值守的官差的月银里面了。
明霜序知道，只是骆天杭平白无故的在她头上也算折了不少银子，总不能再让这堂堂的大理寺少卿出去买着吃。
“怎么，大人不喜欢我开的小灶？”
少女热忱的眼神让骆天杭耳垂不由得发烫，他别开脸去，声音放的极轻：“你看着做吧。”
傍晚得丰水河岸并没有早上得那么好逛，比起早上能摊子挨着摊子的“盛况”，傍晚因为总有些生意好的商贩早早就提前收摊回家了，便会有空出的地方来。
可宽阔的丰水河，映着落日的余晖，诱的让人想在这样的地方，把脚步放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明霜序沿着河边慢慢的走，她不过刚刚来了奕京不到一旬，依旧是个外乡人，这里的一切依旧对她有充足的吸引力。
当然，这样松弛的心态即便是对于明霜序来说也很容易改变。
就只需要一个卖虾的渔翁。
明霜序一直后悔自己第一次做的那个虾仁馄饨里面放的虾仁不足够大。
对于吃食来说，有的时候虽然是喜欢小的、嫩的，比如叶子菜、比如走地鸡，但有时侯，个头足够大也是一种幸福，比如那渔翁框中活蹦乱跳的明虾。
明霜序小心翼翼地拎了着一只明虾地胡须出来，那只虾足有明霜序手掌那么长。
老渔翁笑呵呵瞧着明霜序脸上满是欣喜地看那明虾：“我这筐里，还有四五十，娘子若是要了，这筐一同就都送给你了。”
明霜序连连点头：“都要的都要的。”
丰水河旁的东西向来便宜，有时候明霜序甚至觉得能比奉阳的东西还要便宜。
明霜序拎着老翁的鱼篓美滋滋的走在回大理寺的路上。
上次买鲈鱼时的那两只筐大，而且都是敞着口的，明霜序更满意自己手上的这一只，带了扣的盖子，即便是摔跤，筐里的东西也甩不出去。
大理寺门前，不似以往这种时候的这么冷清，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举了火把的两个侍卫，明霜序站在拐角瞧，不一会儿便有官差押着一人进了大理寺。
是那成衣庄的黄四娘。
明霜序小小的讶异了一下，便绕道从后门进了大理寺。
果然骆大人不花无用的钱。明霜序一边揉面一边感叹，那日只进了两个铺子，一个果子铺算是问出了点什么废话，另一个便是这成衣店，没想到只隔一日，就将掌柜的给直接抓了回来。
明霜序瞧着手中已经被扒皮去头的虾仁，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做馄饨是不行了，这新的人刚提进来指不定要审多久呢，做了馄饨等能吃的时候岂不成了面片肉丸汤了。
屋外日光已完全黯淡，戒律房内只点一盏悠然的烛灯，更多的角落，依旧是在黑暗之中。
房里门内，黄四娘跪坐在笼里，梁庄坐在案后，手指关节一敲长案面板：
“说罢，你和那柴方什么关系？”
柴方就是那粮道米庄的掌柜的。
黄四娘只跪坐在地上呜咽，并不答话。
梁庄又道：“我念你是个小娘子，大理寺的这些个流程你受不住，早些讲完，早些了事，也不必受那劳什子罪了。”
黄四娘依旧是仰着面哽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梁庄不耐烦的扣扣耳朵：“你当真是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才要问你的么？该有什么早都知道了，你痛快些交代。”
黄四娘无动于衷。
“不说是吧，”梁庄翻着桌上的卷宗：“那我一个个来问，花三娘你可认识？”
这不提倒好，一提花三娘的名字，黄四娘脸上在没有方才那副悲怆的表情了，瞬见化作地狱恶鬼一般：“奸夫□□！天地刍狗！”
梁庄仿佛没有听见黄四娘口中那不堪入耳的词汇一般，刹有其事的总结：“那看是认识了。想必你对柴方和花三娘的婚事也不甚满意。”
这花三娘不是别人，正是给黄四娘成衣店经常供给布料的缎庄老板。
黄四娘本是和柴方眉来眼去的，谁只一次黄四娘带着柴方上花三娘那边去拿新订的布匹的时候，竟成了给两人牵线搭桥的媒人，如今已然走到了到官府登记成婚喜事的日子了。
黄四娘自然气不过，可奈何之前她与柴方之间的事情从没有公布与众，只能偷偷的去找柴方闹，这一闹就成了一失足成千古恨。
梁庄将黄四娘已经签字话押的认罪书放在骆天杭桌上时，明霜序正在一旁将晚膳端上桌。
骆天杭坚持今日的苦臣是梁庄，一定要等他出来才肯用膳。
此时认罪书已到手，黄四娘已伏法，在梁庄看来就该是吃庆功宴的时候了，可骆天杭脸上瞧不出一点喜色，看也没看那认罪书，反而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问：
“没了？”
梁庄原本的沾沾自喜一下子消失殆尽，这还能有什么啊？是自己刚才汇报的不够详细么？
骆天杭点了点在一旁布桌的明霜序：“你说。”
这饭算是吃不成了。
因为知道新提审了犯人，明霜序专门将原本预备的虾仁馄饨改成了虾仁煎包。反正所需要的东西也大差不差。
这虾仁煎包被明霜序做成了一口一个的大小，她亲眼见过骆天杭因为包子里的汤汁滴在衣服上而整个黑掉的脸色。
明霜序将一盘煎包先递给了骆天杭后，问梁庄：“你们是怎么知道柴方要成亲的？”
梁庄不知道明霜序何来此问，道：“户部籍册上查到的，他们自己去登记的，下个月初三成亲。”
“那你们是不是之前也走访了相关的街坊，没有人和你们说他要成亲这件事？”
梁庄脸上出现了一丝顿悟，随后又是疑惑占据了整张面庞，摇了摇头。
明霜序得到肯定的答案，继续道：
“我不知道奕京这边的习俗是怎么样的，但是在我们奉阳，谁家有红白事，街里街坊绝对是比户部籍册要早知道这些事儿的。既然如此，我猜这户部籍册上落得是花三娘的名字。”
落得是花三娘就意味是花三娘去办理登记的。
骆天杭掂起两只虾仁煎包送进嘴里，这煎包做的精巧，他一口塞进两三只绝对不成问题，底面焦脆，上面的部分却依旧柔软。煎包内馅纯粹，只有虾肉，别的一概不加，却为了口感的丰富，将一部分虾仁剁成了肉糜，另外留了一部分虾仁切成了大颗的块状。
骆天杭吃起来只一个评价，过瘾。
尤其是配着一个小娘子就能头头是道的将梁庄堵得说不出话来，更过瘾。
明霜序见骆天杭吃的起劲，倒了一小碟津过生姜的醋汁给骆天杭，奉阳有些老饕就爱这么吃，也不知道这自小就在奕京城的骆大人能不能接受这一口。
梁庄支支吾吾：“是……是这样没错，只是明娘子你怎么知道的。”
明霜序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怕是这柴掌柜一开始就想要和花三娘小小的办一个，说句更不好听的，只怕是想带着花三娘私奔。不然没道理成婚这么大的好事不给人讲的。你可问过花三娘店里的伙计？或是那缎庄的四邻？”
梁庄一时还真不知这案子被谁在审着了：“花三娘店里没有伙计，只她一个人。但是周边四邻有几个交好的娘子，说是知道花三娘要成亲搬去外地住。”
“这可不就对上了。”明霜序瞧向骆天杭。
骆天杭喝一口明霜序从乔娘子那里买回来的豆浆，道：“你可看过那黄四娘的手？”
“看手？”梁庄不明所以：“大人，看手做什么？”
骆天杭叹一口气：“柴方身上的伤口干净利落，一刀毙命，除非是常年习武之人做不到如此，你可瞧过她的手，虎口等处可有相对应的茧子？另外黄四娘所述乃是激情作案，你也是瞧过现场的了，你觉得符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