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仔姜肉丝
明霜序乐乐呵呵的往大理寺走。
小姑娘没有什么烦心事,不知不觉的走在路上就蹦了起来。
骆天杭选的那一身杏色的衣衫本就是成衣,所以就叫明霜序直接从店里穿着走了。
在路上蹦蹦跳跳的小姑娘,活像一颗不听使唤的从竹篮里跑出来的熟透了的杏子。
不就是不用出钱么?至于这么开心?
骆天稳稳重重地走在后面,瞧着前面欢快地恨不得能走两步就翻个筋斗的明霜序,心里很是不解。
“大人,我去买菜了。”眼瞧着就能瞧见大理寺的门匾,明霜序却一个掉头急急的又往回走,路过骆天杭的时候只留了一句这个。
骆天杭瞧着明霜序一双腿迈不开似的小碎步跑得飞快,更觉可爱,许久不曾有过的玩心大起:
“钱够不够?”
明霜序一听这话自然是同样的姿势再次折返,双手捧到胸前:“大人既然说了,那自然是多多益善的。”
骆天杭暗呼竟是自己的玩心把自己给坑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是一直勾着的嘴角从未复平。
明霜序自从骆天杭掏出荷包的那一刻开始,目光就再没落到其它地方去,直到被骆天杭用荷包坠着砸了一下脑袋:“怎么?还想抢大理寺少卿的钱袋子?”
明霜序这才又抬起头乖巧的摇了摇。
骆天杭将一钱银子放在明霜序一直捧在胸前的手里,无奈的挥了挥手,这丫头真是掉进钱眼子里去了。
西市上的水物虽不好买,但屠户却是多的,明霜序沿着街道慢慢的走,几乎每一户摊主都会来招呼她:“娘子,今天买些什么吃?”
明霜序一直没有在任何一家摊贩停留,是因为她就不晓得晚上要做什么。
骆天杭刚刚又拿了新的银子出来,势必是要吃点好的的。
可这好的……怎么才算呢?
直到最后一户肉摊走完,明霜序都没想好晚上要做些什么来吃。
旁边紧挨着的是菜农挑着担子来做菜。
嫩黄色的仔姜吸引了明霜序的主意,拿起一块来看,上面偶尔沾染的泥土还是湿润的。
买菜的老农见明霜序喜欢,又将剩余的仔姜拿给明霜序瞧。
都是极新鲜的,明霜序瞧着喜欢,一下子买了一大半。
仔姜买好,这才又回到肉铺那边买一条后腿肉。
卖肉的鲁屠夫切肉切的匀称,每一条都是板板正正,让人看着喜欢。
回到大理寺,梁庄守在后厨门口已经等了很久:
“明娘子,怎么才回来?”
鲜少有人等明霜序,她一般都是不误了饭点就行。
梁庄拉着明霜喜来到大理寺后门,后门一辆板车等在那里,板车上都是各式各样的蔬菜。
拉板车的菜农牙齿焦黄,门牙还少了一颗,见明霜序来,冲着她笑:“梁大哥,你们这新来的后厨是个美娘子呀?好的很,好的很。”又瞧着明霜序看车上菜,走近又是一笑:“若是后厨娘子没啥,那我就直接将菜给你搬进去?”
明霜序瞧着他那笑容就浑身不舒服,后悔换了身上这身女装,自己就该还扮作那平头小厮的样子才好。
下意识后退一步,明霜序指着板车上的蔬菜道:“如今都快盛夏了,那里还要了的这么多的大帮白菜,那吃不了岂不都是沤坏了?”
那菜农一脸惊异:“吃不了?以前都吃的了,怎么如今就吃不了的?”
大理寺充其量五十余人,要这么多白菜……
明霜序靠近梁庄,低声问:“我还要管大理寺昭狱的饭?”
梁庄摇摇头:“昭狱那边一应从囚犯到官差,都是有另外的食堂的,从这边送过去,哪还吃得了。”
明霜序回应式的点点头:“那是……大理寺有什么吃白菜宴的传统?”
梁庄摇摇头,大理寺众人苦白菜宴久矣。
“我不要你的白菜。”即便耳中带着耳塞,明霜序也能瞧出梁庄对白菜的深恶痛绝,那真是再看一眼就恶心。“豆腐也不要,你这豆腐不好,竟是腥味。”
乔娘子家的豆腐着实将明霜序的鼻子养刁了。
“这……”那老农看起来颇为为难的样子,明霜序去掉了白菜和豆腐,这板车上就没什么东西了:“娘子,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的,这叫我怎么卖啊?又花的不是你家的银子。”
“该怎么卖怎么卖。”明霜序的嗓门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哪里还有刚刚那个同梁庄说悄悄话时的文气的摸样:“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这花的是大理寺的银子,那就是朝廷的银子,朝廷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
“得得得,”那老农收起来刚才那副贱贱笑着的模样:“我不同你理论,就这么一板车的菜,要是要,就都要,要是不要我就拉走!”
有买卖不做,敢和大理寺强买强卖,明霜序一皱眉,只觉得这里面不简单:“我不要。”
“你!”那老农没想到明霜序说不要还真不要,气哼哼的留下一句:“我找秦主事去!”
梁庄急道:“明娘子,明日大理寺食堂就得开始起灶了,你什么都没有,这……”
明霜序在看到那满板车的白菜豆腐时就想好了,明日一早到丰水河岸去。这地方有早市,在东西市没开门时,丰水河旁就是菜农肉商的齐聚地。
只是,就在明霜序在后厨里将买来的后腿肉一点点切丝时,秦主事指挥着菜农将板车的上的白菜一个个摆进了后厨。
那菜农仿佛是找到了靠山一般,瞧见明霜序眼睛看过来,一对浑浊的眼睛快要翻上天了,鼻腔里还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明霜序手中的菜刀还没有放下,直接出了后厨的门,问:“秦主事,这白菜怎么又进来了?”
秦拓一瞧明霜序手中的菜刀,吓的直接就是一步后退:“明娘子,你做什么?这可是大理寺重地!”
明霜序瞧着秦拓那副两股战战的模样,向来带着和煦笑容的脸上挂了讥讽:“做菜啊,切肉啊。”
这话说的理所当然,也合乎情理。
“大理寺若是只想找人天天的喝白菜豆腐羹,何必花大力气办什么比试,劳民伤财不说,还不知道劳的是什么民,伤哪里的财!”
明霜序承认自己进大理寺的目的的确不纯,可这并不妨碍她向来面对餐食的认真。
民以食为天,在明霜序这里从来不是一句场面话。
“你懂什么?你个新来的小丫头片子!”秦拓见明霜序的菜刀始终垂在身边,便知道她只是一时忘了放下,底气便瞬见足了起来。
“我不懂?”明霜序冷笑一声:“秦大人懂,这后厨怎么不让秦大人来做?”
“巧言令色!”秦拓刚刚拾起底气来,就将明霜序就将那菜刀挥舞到耳边,生生的又往后退了两步。
“秦拓,何事大声喧哗?”
“大人,”一见来人,秦拓弯身弯的那叫一个飞快:“一点小事,怎么好劳烦您出面。”
明霜序歪着头瞧着这横空出世长者,大约四五十岁的模样,头发半白,但目光炯炯,并没有因为上了年纪而显老态。
“小娘子,你们刚刚在争论什么?”那长者一看就是知道秦拓惯是个会油腔滑调的,转过头来问明霜序。
明霜序瞧出来这个人应该是有点分量,便仗着自己无知者无罪直接问:“您是谁?”
“放肆,”秦拓夸张的一声吼:“这是大理寺柳寺卿。”
柳寺卿,柳津安?
明霜序不像秦拓那样将身子一弯到底,反而是标标准准的行了见面礼,道:“回寺卿的话,民女是大理寺新进的后厨娘子明霜序,这菜农拉了白菜豆腐来大理寺强买强卖,民女不买,但秦主事想买,故而有此争执。”
“哦?”柳津安瞧向秦拓。
秦拓讪讪笑道:“小的都付过钱了。”
“可是这菜农还没走呢,要回来还不容易?”明霜序飞快地接话,丝毫不给秦拓空隙。
柳津安又将自己的目光转向秦拓。
“小的……小的……”秦拓说不出来话了。
明霜序也不再执着于秦拓给一个说法,转过身去问那被堵在后厨里的菜农:“你这一车白菜豆腐要多少钱?“
那菜农虚虚的伸出一根手指。
“一贯钱?”
“一钱银子。”
“一钱银子?量大而价优,你这倒好,价格反而更贵?”
“小的种菜也不容易……”那菜农弱弱的为自己辩解,那新来的长者一看就是这大理寺里最大的官,他虽不曾念过书,但也不傻。
“你不容易?谁容易?外面同样是菜农却要吆喝一天的人容易?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回来只能吃白菜豆腐的大理寺官差容易?还是一天十二时辰有六个时辰都得被油烟熏着的我容易?”
明霜序讥讽完这几句,转过身,冲着秦拓冷笑:“不过这秦大人,倒是真容易。”
“你……”秦拓刚想说回去什么,就想起来身边还有柳津安在场,拱手苦笑道:“大人,您看她这……”
柳津安倒是脸上毫无怒色,只有挂了笑意:“好了好了。”说罢又向气呼呼站在后厨门口的明霜序,道:“本官听出来了,你这个小丫头也是为了大理寺好。这样,白菜豆腐只此一次,以后没有了。”
明霜序点头应下,但还加上一句:“这些白菜豆腐,我日日制作给秦大人,什么时候吃完了什么时候算完。”
“好好好。”柳津安倒是答应的爽快,本来么,他也不想吃白菜豆腐的。
明霜序又从菜农那儿得到了之前两天送一次菜的惯例,向柳津安讨了直接每月初管秦拓拿十五钱银子的许可,这才回去切她的后腿肉。
那菜农虽然运来的白菜豆腐都不中用,但是有一包豆芽却是新鲜的,明霜序洗净放在了一旁。
仔姜同切成与腿肉长短粗细都相仿的细丝,两厢混合后,加入酱油、花椒、蒜蓉、食油和生粉腌制。
混合的时候明霜序好好的捏了几把碗中的肉丝,仿佛捏的就是那秦拓身上的肉一样。
起锅,明霜序将肉丝中混合着的姜丝挑出丢弃不用。
油热,明霜序快速将肉丝丢进去油锅之中,挥舞着长勺迅速翻动肉丝,将原本都粘连在一起的肉丝分开。
肉丝根根分明,再丢进去没有腌制过的仔姜丝和洗净的豆芽,直至豆芽炒熟,撒盐巴调味,齐活儿。
明霜序闻着用热油激出来的仔姜的香味儿,恶狠狠的想,明日一定要做道香气四溢的餐食,馋死那秦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