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70.家的定义
洹载视线从我的眼睛,下移到裸露的胸膛,没多停留一秒,不由分说帮我裹好外袍,系上腰带。
虽然很温暖,但是……
不该是一把脱掉吗?
我瞪大眼睛直看他。
洹载像是看不出我的明示似的:“虽然气温二十多度,风大,小心吹得跑肚子。”
“哦。”
“我去洗了。”
洗手间门关上,我听到水流声,一步也动不了。
怎么办,这种时候。
如果想勾引对象,达成一个美好的夜晚,是应该趁对方洗澡的时候,进去以帮忙的名义添乱?
还是趁对方洗澡的时候,找点蜡烛和花瓣布置一番,躺在床上,增加氛围感?
这是完全不一样的选项啊。
如果是前者,我得趁洹载没洗完之前,赶紧找借口进门。
如果是后者,我得期望洹载在里面泡泡浴,我得在此期间飞速跑下楼,做好各种准备,最后在床上凹个性感的造型,显示出十足的吸引力。
怎么办,哪种更好?
我紧张得攥紧拳头。
学到用时方恨少,我怎么没学过如何撩对象呢?
现在抓紧时间百度还来得及吗?
不对,执行哪个方案,不得看现在洹载在用什么洗澡吗?
我支起耳朵听,判断出来:淋浴。
好,得找个借口再进去。
敲门?不用吧,我们什么关系啊。
不对,洹载刚刚就敲门了。
……完了,他是什么意思。
不想看到我吗。
我摸摸身上裹得结结实实的浴袍,更站不住了。
不管洹载是什么反应,我得先进去再说。
下定决心,我扯开腰带,握住门把,倒数三二一,推门而入。
“洹载!”
洹载背对我倚在淋浴间的玻璃门上,进门时的衣服都没脱,被水滴逐渐打湿,黏在身上,娇好的躯体隐约可见。
“怎么了?”
洹载的声音在雾气朦胧的小隔间,被放大成醉酒般的慵懒音调。
“我本来……你怎么不脱衣服?”
“在试水,还没好,一不小心淋湿了,湿就湿了吧,懒得动。”
“这酒店热水器这么差吗,全被我用光了?要不随便冲冲,去恒温泳池里泡一泡?”
洹载轻笑,依然倚在玻璃门边,不置可否。
“我去给你拿泳裤?”
洹载深深吐出一口气,叫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吴樾。”
“嗯?”
“你先出去,我很快就好。”
他怎么赶人!
我委屈起来,往前挪一步的勇气都没了:“好吧,我去给你拿泳裤。”
“不用了,有浴袍。答应我,在我搞定以前别进来,好吗?”
洹载语气都是恳求。
我还能说什么呢。
“好吧。”
我悻悻回答着,关上洗手间门,把自己摔进床里,抱着手机发呆。
搜索栏里“怎么睡男朋友”的浏览记录,仿佛在嘲笑我的无用功。
我不得不独自打开八卦论坛消磨时间。
cp超话,最新回帖。
《吴樾和李洹载,老夫老妻do都不想do了》。
背景发生在节目时期,文里俩人只要能找到独处机会,一定随手就有套子可以用,三个月用完的套子连起来感觉能绕地球十圈。
很好,很有精神。
实际上我们连一次都没真刀实枪地试过,一次,都没有。
哈哈,想不到吧!
我狠狠按下退出键。
没了幻想消磨时间,水声像没有尽头一样,我瞅着时间,下意识开始计算洹载进去多久了。
……十分钟。
我实在无聊,打开又一篇同人文:《李洹载a装o反吃阳光善良beta吴樾》。
霸道总裁李洹载看上了实习秘书吴樾,没想到这个beta舔老板的方式完全纯天然,导致李洹载日渐自我攻略,最终对吴樾强制出手。
呵,强制出手。
他除了最早那次强吻过我,现在连拥抱都不主动了。要不是我变着法的赖在他身边,他巴不得我滚得远远的。
越看越伤心,我按下退出键。
这个帖子出来,看一眼时间。
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淋浴要这么久吗?
他在搓澡吗?
还是热水器确实有问题,我要不要去关心一下?
我刚有这个念头,就被自己打消:
得了吧,进去找没趣。
于是我划开下一篇,这回背景放在校园时期:
高冷校草李洹载,被转学生吴樾天天主动黏着上学放学,日久生情。
其实,看得多了我就发现,同人设定都是根据原型的经历,夸张或者缩小化来写的。
洹载的高冷,可能出自于节目刚播出前几期,冷着脸没什么表情;我小时候总转学的经历,也是节目聊天聊出来的;至于天天主动黏着,全都是我节目时期跟洹载同宿舍,不自觉遇到困难就抱他大腿求指导……
这篇设定倒也没那么离谱。
想起amanda说,大学时期独来独往到处打工的洹载,孤僻?可能有吧,但只要对他好,他就会把那些好都记在心里,等到有能力的时候再回报。
他真的很好。
长得好,专业能力也好,性格好,身材也很好。
除了当初不能接受被同性朋友追的我,谁会拒绝他呢?
我十分怅然地丢下手机,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沮丧感更深一层。
是不是,我当初拒绝得有多坚决,现在我想睡到他就有多困难?
洹载……我爱你啊。
要不要认真谈一下啊?
我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床上,看了好一会儿天花板才冷静下来。
这是我独自纠结也没有用的事情,还是开诚布公谈一谈吧。
如果现在不谈,等从这回去了,他巡演,我努力找创作灵感,就算每天都打电话,分开两边是实实在在的。
我不想作,但抱着忧虑,很难恢复像平常一样的生活。
我在焦虑中等啊等。
洹载进门足足一个小时后才出来,出来时头发还是湿的。
我把吹风机拿出来,给洹载吹头发。
发丝在我手指间变得蓬松暖和,我惦记着措辞想跟洹载开口,却看到他眯上了眼,悄悄打了哈欠。
真是。
我怎么忘了,洹载刚拍完团综,就来找我一起出国了呢?
累坏了吧。
于是我安静地干着活,差不多的时候关掉吹风机,用手拨开最后的发丝,看着清爽干净的洹载。
洹载忽然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我,牵起我的手放在唇边啄吻。
“谢谢。”
注视着我的眼神,温暖热烈。
我故意板起脸:“我才不想听谢谢,想哄我,你得想想办法了。”
洹载歪起脑袋,牵着我的双手,久久注视着我的眼睛。
“我爱你。”
这谁能顶住。
顶不住。
于是我飞速变脸,亲亲他的额头,拉他到床边。
睡对象第一步。
没有酒店会给双人大床房两个被子,如果有,那是他们不想要回头客。
洹载迟疑了一秒:“……我去另外那个房间拿床被子?”
我点头:“如果你要拿,不如直接睡在那间。”
“那我们……”
“就这么睡啊。”
我拉上窗帘,隔绝光线的同时,也遮住了外面的美景,成为绝佳的私密空间。
我兀自脱掉浴袍躺上床,装作无事发生,心跳得很快。
虽然景色很美,实在抱歉。
等了好一会儿,久到我以为洹载会去另外一间的时候,我才感觉到被子被拉开。
洹载躺在了床的另一侧。
我不敢回头:这酒店的床垫质量是不是过分好了,但凡我能感觉到洹载在动,我都有借口扑过去抱住他……
不对啊,我抱我的另一半为什么要找理由?
我信心大增,翻个身,看到洹载背对我躺着。也不知道睡没睡,一动不动。
等什么,等到回去之后再分开吗?
迟疑就全部打消,我悄悄蹭过去,从背后抱住洹载的腰。
手臂之下,我明显感觉得到,他的呼吸停了一瞬,身体肌肉有一丝紧绷。
“吴樾。”他小声叫我的名字。
“干嘛。”我理直气壮。
“你这样……我会睡不着。”
“我们在家不就是这样睡的吗,还是你要给别人抱?”
他无奈地笑。
即使是昏暗的室内,他的背部线条很流畅,练度也很足够。
我看着就忍不住,亲了一口。
洹载身体崩得更直了。
我忍不住偷笑。
当然还是困,玩够了就要睡大觉。
在短暂的沉默里,我将将要入睡,洹载突然转过身,跟我面对面,炙热的鼻息就那样落在我额头。
“怎么了?”我的询问带着入眠前的昏沉。
洹载轻轻叹口气:“没什么……晚安。”
“晚安。”
五个小时后,我们休整结束,预备先找主人amanda报备。
我们都不知道婚礼是什么流程,还是备注了“也可以提前两天到”的婚礼,当成放小长假并不合适,当然还是以主人的安排为先。
询问过前台,我们被引导到婚礼会场——
不知为何,明显是被圈起来的海滨观礼台,amanda被几个小孩子围着,她正在跟一位金发女士聊天。
我们走近到她身边的时候,金发女士也带着孩子们离开了,沙滩上只留下细碎的脚印。
“休息好了吗?”
见到我和洹载,amanda跟我们打招呼,笑容不减。
“休息好了。我们想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吗?”我不好意思挠头,“毕竟提前两天来了。”
“没什么工作,只是在跟司仪确认婚礼流程,现在也结束了。”amanda耸肩,“夏威夷有很多可以玩的地方,就现在而言,恐龙湾可以游泳,还有浮潜体验,钻石山下有游艇码头可以租借,太阳落山了,晚上还能去步行街逛街,或者旁边的度假村看表演。火山公园也不错,不过建议专门抽一天——比如明天,专门去体验。”
“谢谢你的建议,我们一会儿就去看看。”我忙点头。
“得玩得开心啊,两个大忙人。”amanda鼓励我。
洹载开口:“还以为,我们能提前见到你的另一半。”
“daisy?她本来会跟我一起接待你们的,但是出门前,她的奶奶不幸摔了一跤,轻微骨折,就去医院了,明天出院之后,她就跟家人一起,从洛杉矶出发。”amanda笑着说,“明天就能见到了。”
“daisy?名字听起来就很阳光,很像你。”我说。
海风暖暖地吹来,amanda撩起长发:“她是音乐剧演员,父母都是老师,我们是在一次音乐节认识的。准确地说,是我到朱莉娅音乐学院的那年。”
“刚到陌生环境,语言不是很习惯,学业压力也很大,我就常常周末跑去音乐节,或者livehouse放松。她那时在各个场子表演,但表演总是出错,被嘘下台。我注意到她也是因为这个。后来,有一次我无意中闯进后台,听到她独自练习,清唱得很完美。但上台还是那样,开口一两句就被赶下了台。我很费解,就去找她,才知道她有舞台恐惧症……就那样,我们成为了朋友。
“后面,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发现彼此有很多共同语言,生活上无话不谈,事业上互相鼓励。”
这相处模式,越听越像我和洹载。
我下意识看向洹载,他也看着我,对我一笑。
“……我第一次认识到,原来人还是想要知音的,我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我以为她也是。但某天我俩一起去酒吧,我被陌生人要联系方式,我没给,当作笑话告诉她,她非常生气……”
“是吃醋了啊。”我了然道。
“对啊。”amanda笑,“我才发现,原来我以为的友谊,全都是她单方面的宠溺……那个时候,就要做出决定了。
“是永远失去一个朋友,还是说……我也能接受另一种可能性呢?”
amanda陷入对往事的追忆,笑容温暖,也感染着我,分享着她的幸福。
“你是出于责任感,才想跟她结婚的吗?”洹载突然问。
洹载这是……
闻言我立刻看向他,洹载却没有看向我,安静地注视着amanda。
amanda蓦然瞪大眼,先看看我,再看看洹载:“啊呀?你们……”
洹载安静地回视着她。
她闭目沉思几秒,然后郑重地说:“不是那样,不是责任感。”
“我和daisy确认关系之后,她就带我回家了。她的父母人很好,很快就接纳了我。我原本以为,这是因为搞艺术的人,对世俗的观念并不那么执着。直到有天,她的母亲告诉我,他们一家是有宗教信仰的。
“宗教不允许非男女结婚,你们也知道。他们一家不反对的理由是,她原本有一个哥哥,是很有天赋的运动员,在训练中丧生。那时候他们就意识到,比起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存在于现实的温暖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就有了对daisy的放纵,也有了对我的包容。”
“听起来很严肃,是吧,实际上,只是圣诞节,我们喝醉了酒,一起围客厅壁炉旁边。我弹钢琴,daisy唱歌,她的父母在音乐里翩翩起舞……是那个时候,那样不重要地,当作玩累了找睡前话题那样,很轻松愉快地告诉我的。
“因为她的父母看出来,我虽然一直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很好,实际上很有负担,怕做错事。想让我彻底放松下来,才那么告诉我的。
“也是那个时候,我回到房间,和daisy躺在床上,我听到她睡着,才开始想,家和幸福的联系。”
“我的家庭,不太幸福。
“我的亲生父亲和他的原配,白手起家建立了很大的公司。我的生母,是公司步入发展后,进去工作的员工。她那时刚毕业,对陌生人没有戒心,也不清楚公司内的勾心斗角。她只知道她被老板追,还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个。她很快怀孕了,也生下了我,我的生父却没有按照承诺那样离婚,而是夺走了我的抚养权,把我带回了家。
“是的……她没被骂小三,没被原配追究责任的原因,是原配不能生育。我的生父很爱他的妻子,两个人商量之后选择这么做。我的生母被彻底欺骗了,二十出头的年纪,带着满身妊辰纹和几万块钱,被赶出了公司。后来也没再来看我,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们肯定想说,这是我生前发生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我成长至今,物质上从未被亏待过。学业、爱好特长上对我高要求,我也只觉得是他们爱我。直到阿姨通过试管婴儿代孕出一个亲生儿子,我偶然从父亲那听到,他打算把我嫁给某个人,为公司争取更大的利益,为儿子铺垫出更长远的前程,而他们也确实这么做了之后……我才明白。
“我下意识把每件事做到最好,是想得到父母的肯定。如果我做不好某件事,不是每个父母都会露出那种表情的……我不是在爱中长大的,我只是被饲养的牲畜。
“对我好,是怕我卖不出好价格。”
amanda谈起这些,很平静。
我却很难忍住,不去拥抱她的冲动,拍拍她的后背。我
放开她时,她安抚似的摸摸我的头,对我露出温柔的笑容。
“因为daisy一家,我和自己彻底和解了。想结婚是因为,就算爱情会消失,我也希望,我能永远在圣诞节,跟他们一起吃苹果派,哪怕是烤糊的。”amanda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daisy真的很有音乐天赋,也真的很不会做饭。”
真是个温暖的故事,有着圆满的结局。
我歪着脑袋,突然想到:“那你是不是没有邀请你家的人?”
amanda点头:“相隔时间太久了,我的生母很难找到。养我长大的两位,我跟他们彻底断绝来往了,会来的是朋友。美国这边是事业上认识的合作伙伴,中国那边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女孩。放心,她们都结婚有孩子了,嘴也很牢很牢。如果你们的事因为我泄露了,我会赔偿你们的。”
“这多见外啊,老师。”我连连摇头,“我们的事,我会负责的。”
“怎么负责?”amanda笑眯眯地问我。
“看洹载啊,想公开就公开,不公开就否认。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追他的时候,我早就承诺过了。
amanda点头,脚尖踢向洹载,为我打抱不平:“看看人家。”
洹载发着呆,这才惊醒,看着我,嘴角是笑意。
“其实美国结婚前都有单身party的,什么夜店dj狂欢一晚上。看看我,我在酒店盯着流程别出错,另一半在医院陪床。”amanda看着我俩摊手,“不过能跟你俩聊聊也很好,比跟其他人聊这些,意义很不同吧。”
“你就把我当成娘家人,要是有天他们对你不好,我给你出头。”
我伸出小拇指,想跟她拉勾。
amanda愉快地跟我拉勾,虚着眼瞅洹载:“我开始后悔没挖这个墙角了,这么单纯善良的弟弟,洹载啊,你好好想想吧。”
“我已经没什么好想的了。”洹载手搭在我肩膀,“如果没别的安排,你就别打扰我们了,我们要去海边走走。”
“回见!”
amanda跟我们挥挥手,就回酒店楼上了。
我目送着她远去,刚想牵洹载的手,却连肩头的那个都失去了。
“来人了。”洹载解释着。
我看着周遭,确实有几个黑发亚洲人的模样,正在朝我们看来。
是啊,来人了。
我垂下头,不知道用什么掩饰情绪。
下一秒,一个墨镜赫然被架在鼻梁上。
我抬头看洹载,却发现他也戴了一个,黑漆嘛乌地倒映着我的脸。
“还好我早有准备。”洹载笑容不减,向我伸出手,“我们走。”
我握住他的手,很难再不开心下去:“去哪?”
“天涯海角。”
他轻声说着,嘴角跟棕榈树的叶子似的,弯成漂亮的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