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澡堂子里的出路
叶青棠一把推开屋门，小言安从后头跑出来，第一个钻进了家里。
“娘——！看，我的糖人儿！”
马氏正拿着扫帚站在院子里，贺大他们收工回去了，她打扫院子里的泥土。
隔壁大屋里赵氏哭喊的叫声穿透过来，震得她一时有些发懵。
“嗯，言安乖，去那边坐着吃吧，别跑着吃，当心竹签子。”
马氏腾出手来摸摸孩子的头，看到叶青棠杵在门口，忙放下手里的竹笸，上来提米拿面。
“娘，二婶说的什么，是言山？”
叶青棠把今天在城里得的银子拿给马氏做家用，顺带提了救人的事。
“嗯，你回来前脚言山才到的，听着像是城里的活儿没了，一家子正愁着呢，你二婶这会子脾气正上头，你可别过去招她。”
“这么多银子？别都给娘，你自己留一些，总有花用。”
马氏看着手里的银子惊呼，边塞了一半回去，边把叶青棠买回来的东西拿去灶房里放好，回头看到萧瑾也跟着进了屋，又转身回去给他倒碗水。
“你怎么来了？”
叶青棠回头看到萧瑾，还以为方才他回贺家去了。
“言安的糖葫芦跟蜜饯忘我这了。”萧瑾举起手中的纸袋，偏头听了听院墙那头的动静，对上叶青棠的眼睛，“要不要帮忙？”
“不用不用，王衡那件事我还没谢你，一会儿让我娘给你带上药膳，拿回去跟贺叔他们一起吃。”
叶青棠忙摆手接着道谢，墙叔提到王衡背上的伤，以及上次萧瑾打人的事，她回到家就反应过来了。
虽然她不十分清楚萧瑾暴打王衡的原因，但听王昌源劝王氏时说的话，显然村里的人都没信她打了王衡，都认为是萧瑾打的，原本王氏可以拿来大做文章，四处传扬她凶悍打人的一场风波就这样无声消弭了。
萧瑾替她遮掩，她是感谢的，虽然她并不怕被人知道，无非是无人上门提亲，但也不会有人再敢轻易上门欺负阿娘和小言安。
药膳是她早上出门前炖上的，现在拿正好，叶青棠朝他笑笑，洗净了手转身就悄声往大屋去。
阿娘担心她跟二婶不对付，不想让她过去，她知道，她也的确是不喜赵氏，但不会挑这种时候落井下石，也不会跟叶老爹一样，把自己的钱无限拿去贴补，只是去看看叶言山。
“这次就不麻烦你了，我过去看看就好。”
马氏从灶房窗子探出来，看到叶青棠往大屋拐去，急得跺脚。
“这孩子！真是……哎呀，萧瑾啊，你快去帮我看着她，可别闹起来。”
“马姨您别急，我这就过去看看。”
萧瑾把手里的纸袋子搁在院子的马扎上，转身出门。
叶青棠过去时，大屋的门没锁，她推开门走进去，循着赵氏的哭声逮住了趴在门缝外偷听的叶言川。
“去，把柊宝跟言鑫他们带到院子里玩去。”
“青棠阿姐，我哥哥他干活的东家遇事把家产变卖了，庄子都抵了出去，哥哥的活儿也没得干了，咱们家往后是不是要挨饿了……”
叶言川忍不住呜咽道。
叶青棠算算日子，应该是在帮她重盖屋子期间发生的事，若是那时候叶言山没有留下来帮忙，早些回去，或许有机会能跟着东家有别的去处，只是如今说什么也迟了。
她揉了把叶言川的头发，轻声安慰道：“不会的，放心吧，带柊宝他们玩去。”她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边看了看三房紧闭的门。
“三婶在家吗？”
“在的，在屋里歇息。”叶言川抹了把脸，青棠阿姐过来了，他莫名有点心安，听她的话带着弟弟妹妹们到院子里去。
叶青棠对于李氏躲在屋里的行径嗤之以鼻，这会儿知道缩着了，平常不要掏银子的时候可哪里都有她的影子。
她暂不去管李氏，打算先找叶言山。
“你来做什么，来看我们笑话吗，这回如你所愿，咱们家没钱了，你满意了？”
赵氏正憋闷得厉害，逮着推门进来的叶青棠就没好气，似乎把气撒她身上，就能让今天的倒霉事全都离她家远远的。
“娘，您别这样，这又不关青棠的事。”
叶言山一脸愁容，还得劝解他娘。
“怎么不关她的事，马氏养的好女儿！要不是她蛊得你偏要留下来帮她，听我的早回去……”赵氏恨声大喊，指着叶青棠就想扑上来，恨不能一眼能剜出她二两肉拿去换钱。
“娘！”
一向宽厚的叶言山猛地站起来拉住赵氏，“都这时候了，能不能别再说这些了？”
说完话又觉得自己太凶了，扶赵氏重新坐回床上，软了几分劝道：“青棠家的事，就是我们家的事，我回来的时候就跟老管事说了五日后回的，今天已是提前赶回去了，天要变，总不是人能阻拦得了的。”
“这怪不着青棠，也怪不着其他人，好不好？”
赵氏看着已经长得高高大大的儿子，被说得有些愣怔，但仍然很不服气，更不肯给叶青棠示弱，转身背向里头自啜泣去了。
“二婶，大哥往日给家里捎的银子按理说也够支撑一阵的，你该不会都给花完了吧？”
叶青棠并不想在这时候跟赵氏别苗头，原本没想理她，但赵氏言语实在可恶，还提到她阿娘，她忍不住回了句嘴。
“你！你什么意思？一大家子吃饭顿顿要花钱，过日子东一点西一点的，能剩下什么？你这是怪我用得多了？”
赵氏从前手头有银子时，想着儿子每月都能捎好些回来，娘家兄弟每回来都偷偷给他带些回去，不然也要准备些布匹鞋袜什么的给弟弟。
谁知有一天大儿子竟然能丢了活儿，银子没存着，也要没来源了，她心里正慌得狠，听到叶青棠提起存钱的事，恼羞成怒地就要起来打人。
“真给家里花了，不剩也不用慌呀，二婶你急什么。”
叶青棠曾经见过几次赵氏的弟弟空手来，带着满包袱的东西回去，早猜她把钱暗地给了自己弟弟花用了，但碍着叶言山到底是赵氏儿子，不好明说。
“言山，你别听她的，银子、银子、银子都……”赵氏银子了半天银不出来，家里的银子的确是给她花没了。
“言山，你出来一下。”
马氏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叶青棠见赵氏颓然坐在床边，再没有往日神气，听到阿娘喊他，便拉着叶言山到院子里去。
院门外飘着的一角衣摆，是萧瑾的，他没有贸然跟进来，而是在外边等着，这会儿叶言山定是不想让外人看到家里的窘境。
叶言山垂着头闷闷的，他今天进城后听说没活可干了，直到现在脑子里都还是嗡嗡直响，想要马上找到新的活干没那么容易，接下来怕是有一阵吃不饱的日子，要苦了言川跟还小的柊宝了。
院子里，马氏提了些米过来，“言山，活儿边歇边找，不急，若是有难处，咱们互相匀一匀，日子总能过。”
“我没事，谢谢大伯娘，米您拿回去，家里还有的。”
三房屋里李氏见马氏跟叶青棠都来了，还在院子里说话，也没法再装不知道，悻悻地开门走出来，不得不上前也说些宽慰的话。
“言山呀，没事的啊，不是还有你三叔么，饿不着，饿不着。”
李氏嘴上说着有叶老三，心里却不大乐意，这往后真都要靠她家，那还不如分出去单过了呢，叶凤阳那点子束脩，够填几张嘴的，她自家都还嫌少呢。
叶青棠看李氏假惺惺的样子，悠悠地把话接上，“那可真是太好了，马上托人告诉三叔，他肯定也没问题，就说三婶舍不得饿着柊宝，往后钱都捎给二婶就好。”
她可没忘记李氏偷拿她的头发碎指甲给李秧儿的事，即便没有直接证据能定她的罪，但这样好的机会哪儿能放过，就让她和赵氏互不对付好了。
李氏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平时叶老三的束脩都是捎回来给她，她再随意拿一点给赵氏当作公用，其他都自己攒着，直接捎给赵氏，想都别想，叶青棠这是想气死她么，出这种馊主意。
但碍着她想要维持在村里的好名声，皮笑肉不笑地回道：“那是，怎么也不能饿着柊宝。”却绝口不提要把钱给赵氏的事。
赵氏在屋里听了当真起了这个心思，若是叶老三的束脩直接捎给她……
“当真么，我这就找人去给老三说一声。”赵氏从屋里走出来，快步往门外走，李氏见了，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跺跺脚，喊了声“二嫂！”也忙追了出去。
马氏执意留下那袋米，塞给叶言山后就拉着叶青棠回去了。
钱她不敢给，怕惯出下一个赵氏来，但眼看着孩子们挨饿也看不下去，就送些填肚子的大米让二房先过了眼下的难关再说。
叶青棠跟着马氏回去后，继续收拾修建屋子时产出的垃圾，萧瑾无事也自发帮着打扫，不时被小言安缠着问打仗的将军都是怎么骑马的、怎么用剑的……
叶青棠在一大一小的问答中，仔细筛选着今天在金沁城里找到的赚钱门路。
做小吃？金沁摊位的租金不便宜，且基本上没有多余的空位，铺子就更贵了，租不起。
刺绣裁缝成衣？她不会……
算命捉妖？她不会……
……
蓦的，她脑海里浮现出玉罗堂二层楼高的气派门脸来，西街的澡堂子那么多，她手里有不少成本不高、效果又好的药浴方子。
不如试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