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后会无期
在亘长的岁月里，小守玉曾无数次希望，他的娘亲，能把他拉出这个深渊。
后来希冀，是谁都好，向他伸手。
再后来他就不再这么想了，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苟活于世。
那种掌握别人生死的快感，也逐渐泯灭。
剩下的，就是麻木。
可是现在，她还把他当孩子哄，说，我保护你。
他有些想笑，又有点想哭。阳光透进来，他能看清空气中的细小飞尘，飘扬肆意。
她甚至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她为了活命，所以讨好自己。
平玉感觉到他最开始还有些挣扎，逐渐平静下来。
重重撞门进来的高个：“主子，王大义到了！正在下面。”
看到眼前一幕，立刻转身。
豁得出去是一回事，被人瞧见又是另一回事。平玉尴尬地手都不知怎么安放。
还是惊守玉最先回过神，神色淡然地推开一些距离，冲着她挑眉，“扶我起来。”
“你还有伤口，不能起身，会裂开。”
他又睨了她一眼。
高个过来扶他，等他穿戴整齐，给他戴上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他伸指一抬。岱平玉自觉地缩在他身后。
很快，蒙着面的高个和结巴领着王大义进来。
月余不见，王大义憔悴许多，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也毫不避讳闪现出胜券在握的凶恶，胡子拉茬，见到她，伸手就要来抢人。
惊守玉淡淡地挪了一下位置，遮住了他的视线。
高个和结巴怕暴露主子受伤，也往身前一站，手中尖刀锐现。
王大义脸一黑，怫然道：“宗主这是什么意思？”
僵直着脊背，他讪讪收回手，看着眼前这个身姿妖袅的黑莲宗宗主。
“莫不是想，坐地起价？”
只能看见惊守玉的一双寒霜似的眼睛，他眉心一跳。
岱平玉拽拉着惊守玉的衣服，你不能抛下我。
“自然不是。”
他侧过身，眼里又染了淡薄的笑意。
“那就请宗主把人交给我吧！”
“好。”
岱平玉眼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了，她的手还紧紧拽着他的衣摆，轻轻摇摇头。
“惊守玉，不要。”
带着哭腔。
结巴欲言又止，便是高个也有些动容。
王大义窃喜，正要伸手扯过岱平玉。
呲——
刺破空气的尖锐声袭来，破窗而入的箭直冲他而来，他的脸堪堪擦过一只箭矢，划出一道血口子，还没来得及擦去，就听见楼下沸反连天，有人马冲进来。
不过眨眼间，门口就有人影晃动，站立成排，手持刀剑，窗户上有箭朝里瞄准。
平玉大呼：“我！”
惊守玉比她更快，捂住她的嘴，一个劲风闪到另一边的窗，手紧紧带着她的细腰，就往下跳。
结巴和高个紧随其后。
临空失重的感觉不是很好，她的话吞没在下坠的风中。
恍惚间好像能听到头顶上，包房被撞开的声音。
惊守玉带着她，轻功还是十分了得，几个点地，就直接冲出包围。
她在他怀里，往后瞧了一眼，恍然看见有个“秦”字的军旗。
是秦明盏来救她了？
觉察到她的失落，惊守玉掐了一把她的腰， 她回神，狠狠咬住他的手。
直咬的血气流沥，他也不肯放开，反而瞥见她眼眶微红。
“呜呜呜！”
吐不出清晰的字眼。
“不是说会保护我吗？原来还是急着要走啊。”
他是裹着她飞的，只能低下头在她耳边说，嗓音冰冷。
口中有了血腥味，平玉才放开他，一字一顿咬牙道：“惊守玉，放过我。”
他仿若未闻。
“秦明盏已经在找我，很快我就能回去了。我不会供出你，放我走吧。”
他嗤笑，“我连死都不怕。”
“万千陕口百姓的命都还在我手里，我必须要回去！”
“他们的命，与我何干。”
也对，他不过就是没感情的杀人机器。
身后有追兵，她只要留下，就能回去。她的手滑过他的胸口最后停留在腹部，指尖戳进。他闷哼一声。
“你的伤口在流血。”
“你戳的。”
“把我放下，不然我不介意照着这个位置，再捅一次！”
“捅吧。”
她立刻拔出短刃，要插进去，他余光一闪，腾出一手，两指夹着刃面，她竟连丝毫都动不得。
“你真的很没有良心，岱平玉。”
他睨了一眼身后。
“什么意思？”
她皱眉。
“你和秦明盏的交情很好吗？”
想起自己说的狠话，她回道：“没有。泛泛之交，仅仅认识。”
他点点头，目光如炬，“你与我同吃同住，你是太子妃。”
她蹙眉：“所以呢？”
“所以你回去也是赐死，不如跟着我。”
她坚定地摇摇头，“他不是这样的人。”
“哦？那他声势浩大地过来抓人，难道堵得住悠悠众口？”
而安溪的客栈外，瘟疫都挡不住这八卦之心，除了围观的一周人，亦有不少人探头出来观望。
秦军四散搜人，边高喊：“朝廷捉拿失职要犯，都给我回去，把门锁好，违者当从犯论处。”
人群很快散开，只见秦明盏飞身下楼，缓缓放下手中弓箭。
大手一挥，一具洞穿的尸体被抬出来，他凌厉的眼神扫过四周，“覃平知府王大义，贪污腐败，谋害百姓，今日已死，挂城门口三日，以儆效尤！”
另一波人此时也赶到了，正是何青。
他冲上楼，房间已经没人，地上都是血迹和箭矢。
窗户大开。
他眉心一跳，走出门，朝下看去。
马背上的秦明盏也正在看着他，目光幽深，他拱了拱手。
“下官何青，何定大人派我来协助秦将军。”
秦明盏点头。
身后没有岱平玉，他没忍住，急问：“人呢？”
“跑了。”
他们说的俱是岱平玉。
何青提剑匆匆上马，举剑示兵，“下官先去追，秦将军。”
身后的侍卫紧锣密鼓地跟上，在秦军面前竟也丝毫不减气势。
看着他们的背影，秦明盏扣紧弓箭：“何那小子倒是有几分将才。”
惊守玉携着平玉逃进了一片密林，他有伤势，根本飞不远。刚刚不过就是强撑着一口气。
在林子里刚放下岱平玉，高个和结巴互相给了一个眼神，一个手刀过去。
惊守玉躺下了。
平玉眼底的雾气散去，一拜，“谢谢你们。”
“姑娘，我们答应过你求情。主子只是一时想不明白，他不会杀你的，我能看出来。但是我们之所以放你走，是不想与秦军为敌。后会无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