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南江陕口
晁帝向大晁子民颁布了自省诏书。此外，被河道官容炳贪污的白银三万两，钱二百六十五贯也由刘名扬从他家中搜出，震惊世人。
晁帝下了旨，由刘名扬监刑，车裂以后放城楼，爆晒十日，丢了喂狗。
容皇后跪在安和殿外，长跪不起。
“皇上，容炳是臣妾哥哥唯一的血肉啊，求皇上开恩，臣妾愿替他恕罪！”
高公公举着伞给她遮阳，“皇后娘娘，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您保重千金之躯啊！”
容忆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高公公，你去求求皇上，让皇上见我一面吧！”
高公公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皇后娘娘，劝道：“娘娘，如今不是皇上不开恩，是天下人不肯开恩，您这么逼皇上，万一对太子殿下不利，您何必呢？”
她闻言，立刻止住了，高公公搀起她。
“娘娘，皇上最近心事烦忧，对太子殿下也不是很满意，动不动训责，万不可此时再激怒皇上。”
想到东方晁瑞，容忆姝再不敢啼哭。
“高公公，那本宫不吵皇上了，皇上有空的时候，您替本宫多说说话。”
高公公回道：“娘娘放心。”
东方晁瑞昨日来请安，也提起了岱平玉，这个小贱人，最好死在南江，永远别再出现。
南江陕口。
作为第一个受灾区，陕口百姓最少，但是死亡率最高，平玉到了这里，哪怕提前做了心理准备，还是喉咙泛起酸水。
对天灾的怜悯心，直接被扑面而来的尸臭味涵盖。
万人坑里，全是泡的涨白的尸体，长出了蛆虫，冲天的腐臭。还活着的人，大多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行走。
如同活死人般，了无生气。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这座城被按下了暂停键。
平玉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把我给你们准备的防护服穿上。”
跟着她来的只有一队民间组织的大夫和三位宫里的太医。
因为这里的卫生知识薄弱，她并未解释太多。
一个民医小姑娘问道：“娘娘，这些穿上有什么用？”
“人死了以后没有及时火化，病毒就会蔓延，我们就要做好防护，避免自己也发了瘟。”
一个老头太医不服了：“娘娘说得离谱，火化乃是大罪之人，不留全尸的惩罚。发了瘟，那就应该将大坑填起来，待来年开春暖和了，瘟疫自然会消散。”
“韩太医，照你的说法，开春以后才能瘟疫散去，也是因为天气变暖，可见高温的确能消毒。”
“原来如此，娘娘，我叫芍药，以后您吩咐我就是了。”
芍药十分好奇的摆弄着自己的衣服。
“也不知娘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非要下官穿成这样，行动不便，多此一举！”
平玉不想与他争论，她确认了自己的防护服已经穿戴整齐，领了他们几人四处搜寻幸存者。
“娘，娘亲~你醒醒，娘亲。”街头一个小女孩使劲摇晃着女人的身体，可惜再也醒不来了。
“夫君，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奴家嫁鸡随鸡，黄泉路上等等我，我这就来陪你！”
岱平玉一个银针飞去，女人手中的剪子掉落。她快步向前。
“你是谁？我的夫君死了， 我也不想活了，你为什么拦住我！”
她锤着平玉的胸口，一声低叫，晕倒过去。
平玉秀眉紧蹙，把着她的脉搏，朗声吩咐：“芍药，把我急救箱第一格的蓝色瓶子拿出来，就着水给她服下。”
“好！”芍药做事麻利，很快喂她喝下。
只有韩太医眉毛拧成了一个结。
“娘娘，这服用的是什么？眼下瘟疫还不知道情况如何，不应给她乱开药。”
老人家就是这样，坚持自己的想法，很难开通。
平玉也不急，缓声道：“韩太医，本宫说了，我才是统领你们治疫的负责人，我没必要和你解释这么清楚。稍后我们分头行动，组织难民集合，人与人之间，应空隔半丈。以防传染。”
韩太医还欲争辩什么，一群带刀侍卫便清道边向她跑来。
“下官陕口太守何定，接驾来迟，太子妃恕罪！”
从侍卫后面窜出一个风尘仆仆的身材瘦小的人，便是陕口太守。
他只着常服，衣袖上都是泥点污迹，满面愁容，更像是一个受灾的平民。
她想起王大义，与之好像截然相反，一身油滑世道。
“何大人请起。”
何定有些拘束，躬腰更低些：“来得匆忙，没有换衣服，下官失礼了。太子妃恕罪。”
何定身边的是个年轻人，忍不住出声：“大人已经两夜未曾阖眼，一直在救人的路上，哪还讲究这么多。”
平玉飘过一个眼神，同样的满面风尘，梗着脖子不屑地看着她。
“何青，休得胡言！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叫何青的侍卫嚷得更起劲了：“本来就是！受灾这么多天，救灾粮就来了一批，还不够灾民三日的，都是您把自己的地契和钱都拿出来赈灾了，百姓们除了淹死的，还有饿死的，眼下全城发了瘟，怕伤及比邻，这才派来大夫，这样的朝廷，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效忠的必要！”
话是对着岱平玉他们说的。
何定身子一颤，举起手大力扇了下去：“大逆不道！”
见他还要再打，平玉和一行侍卫都去拦。
“都给我住手！”眼见场面混乱，平玉只好搬出身份，大声一吼。果然被震慑住了，平玉无奈。
“何……青，你应该也有十七八了。”
她走到他面前，他小麦肤色的脸上骤然是一个掌印，眼眶微红，眼里都是不甘心。
她轻声说道：“这个年纪了，就不该说些没轻没重的话，但凡我们这里有人传话到皇上耳边，那你必死无疑，你敬重的何大人也是！”
何定虎躯一震，在听到平玉说何青敬重他时。
“朝廷怎么样不容置喙，你只要做好自己，无愧黎民百姓，无愧自己初心。”
他这才正眼看着她。面前的太子妃竟被毁了容。
“我既然来了陕口治疫，那我便会竭尽全力，而不会计较得失！”
“你知道个屁！”
他脸色骤变，推得平玉一个踉跄，冲出人群。
何定赶忙搀扶平玉，告歉：“太子妃，事后我亲自绑他来和您请罪，您大人有大量，饶他一命吧。”
因为佝偻着身子，显得更加憔悴衰老。
芍药在身后，面露为难，终是上了前，在平玉身边耳语：“娘娘，你可知这何青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