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自知
“大胆秦明盏!朕的旨意他全然不顾,如今吴州被淹,休养生息就得两年,年年打仗,国库空虚,赋税收不上来,他倒是得了个好名声!”
胸中的怒火翻腾,晁帝怒不可遏,抄起一只白玉琉璃茶盏摔出去老远。
溅起一片碎盏,沈之卿的额头倏地见了红。
他捂着额头,跪在晁帝脚下。
“皇上息怒,秦将军也说了事有缘由。河道官中饱私囊,疏于修缮,此次天灾亦是人祸。再者,不这么处置怕是会寒了覃平百姓的心!”
晁帝锐利的眼神掠过沈之卿,诘问道:“沈卿,那容炳说起来,还是你的表哥,怎的沈卿却好像只向着秦将军?”
他一惊,心中百转千回,重重一磕,高声道:“臣不是徇私舞弊之人,皇上的利益高于一切,只是我那表哥实在不争气,丢了娘娘的脸,失了皇上的信任,臣……无甚脸面再替他求情。”
晁帝犹不放心,冷目灼灼。
“那依沈卿之见,秦明盏是何罪,容炳又如何定罪?”
感受到头顶那一束阴翳打量的目光,沈之卿强作镇定。
“秦将军枉顾圣听,抗旨不遵,打入天牢,问斩!容炳中饱私囊,草菅覃平百姓万万条人命,亦是斩!”
想起那人,心中有一处隐隐作痛,晁帝疑心重,他必须彻底打消他的疑虑。
晁帝脸色猝变,“可是斩了秦明盏,我大晁还有哪位将才可以顶上?”
沈之卿垂着头,晁帝并不能看清他的神色。
“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晁帝阖上眼帘,靠在皇位上,刚大病初愈的他如今似被抽走了大半的精力。
他惨白的嘴唇动了动:“如今栄狄、兹原两国对我们大晁虎视眈眈,秦明盏一口气拿下栄狄五座城池,朕若是这时候杀了他,只怕边蜀再也不保!”
沈之卿并未接话,轻声喟叹。
晁帝苦笑一声:“朕的精力怕是没几年可以支撑了,老六虽野心勃勃,但大事难成,称孤道寡,他若是登基,我其他的儿子怕是得不到好下场啊!”
沈之卿俯身急道:“皇上洪福齐天,必定会万寿无疆。”
晁帝柔和了声音,“行了,你也别骗我了,清音,朕自己的身体还是有数的。秦明盏不能杀,但是兵权一定要收回来。日后就是你辅佐老六,多劝着他点,他只听你的话。兄弟罢权就罢权,至少留条性命。日后他登基了,你就是一国之母。大晁的天下,就交给你们了!”
沈之卿脸色巨变,沉吟道:“皇上!”
“时机成熟,朕便重新给你个身份,你不必顶着沈卿的名头出现。她将你教的很好,巾帼不让须眉,这么多年女扮男装在宫闱之中也如鱼得水,这是你的能力。”
“沈清音誓死为皇上效命。”
秦明盏,才是她想要与之比肩,傲视天下的人。
“秦将军,京城来的旨意,皇上让我们速速赶往吴州救灾。”
他正在观看地形图,刘名扬领了旨进来。
“刘叔,我参考过太子妃的意见,你过来看这里,西水东流,南江不是没有地方泄水,覃平和吴州有一河之隔,如果覃平修筑一条水道,将水引到北嵘,那边常年偏干旱,反而有利。”
昏黄的烛光下,刘名扬看着他手指的方向,思索一番。
“那陕口也可以修筑,虽然靠山,但是可以绕着北山一圈,排至苏河。但是说起来容易,工程巨大,修筑的经费就要掏空半个国库,晁帝怎么会肯?”
夜里寒凉露重,秦明盏拿了外套给刘名扬披上,刘名扬推攘着不肯穿。
“秦王,臣受之有愧。”
他替他系好,沉吟道:“刘叔跟随我多年,怎会受不起。”
刘名扬颤巍巍就要跪下:“臣没有按照原计划实施,错失时机,如今晁帝对秦王起了疑心,都是臣的错。”
“无妨,”秦明盏抿唇一笑,将他扶起,“本王意在民心,如今超额完成任务,刘叔何罪之有。既然晁帝已经起疑,我们也不必再过分掩藏。事儿办了吗?成了以后就放出些消息吧!”
“臣已经着手去办了,将军,我们明日启程,那太子妃怎么办?”
他脸上带着寒冰一般的冷漠:“与她何干,过几日我自然会派人送她去陕口,是生是死,也与我们无由。怎么提到她?”
刘名扬深吸一口气,幽幽开口:“秦将军,您对太子妃……只有君臣之谊吗?”
秦明盏凤眼睨了刘名扬一眼,一抿薄唇孤傲凉薄。
“太子妃,只是太子妃。刘大人,谨言慎行。”
刘名扬躬着点头,这时窗外有一道人影飘过。
“谁?”
秦明盏身法敏捷,追出门去,院中有一人撑着伞,站在雨中,直直看过来,巧笑嫣然。
“太子妃?”
岱平玉点点头,一手提着食篮。
“秦将军,刘大人,辛苦了,我带了些点心,垫垫肚子吧。”
秦明盏凝眉紧盯着她,“太子妃可有看到、听到什么?”
“我应该听到什么?”
他挑眉,勾出一抹笑意,“怕夜里的猫儿惊到了你,没看到也好。夜里冷,太子妃怎么还不睡?”
平玉将食盒递给他,收了伞,拍拍肩头的雨滴。
“我的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躺着够久了,不知二位大人何时启程去吴州?”
听到她称呼自己为大人,秦明盏一双黑眸看着她,眉梢好看地扬起。
“明日就启程,太子妃若是准备好了,我便让知府送你过去。”
平玉很难压下心底的窒闷,在听到他说自己的生死与他无由时,没来由的难受。
也许是自己在这里无人可依,偶然出现了这么个忠肝义胆的热心将军,下意识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于是她也诚心相待。
谁知道到头来,自己不过就是他无关紧要的旁人。
她尽量忽略他疏离客气的笑。
“那秦将军,刘大人,一路平安。”
屋内的烛火昏暖,她却越发觉得冷了。
刘名扬看着冒雨跑远的太子妃,秦将军冷凝疏离的背影,总觉得刚刚有一场无声的大战。
“将军!”
秦明盏眸光微敛,清隽自持的淡淡回道:“刚刚躲在窗外的猫儿此刻怕是急眼了。刘大人,我就先去找猫了。”
刘名扬疑惑低语:“猫儿?刚刚原来是猫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