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得好死
“秦将军，你既然说开闸泄洪，那就请旨吧！刘大人速去，今日我便看看，他容炳，在几万魂灵的注视之下，会不会拦你？”
在场无一人出声，但是都被平玉一番话说的心魂动荡。
对，哪怕皇上真的曾经起意放弃了覃平，但是来的是秦明盏，他守卫边蜀，战功显赫，九死一生，他为国为民，人人皆知。
不论容炳的说法是不是真的，他秦明盏在，覃平就有活着的希望！
容炳忽地看向浑海中捞出的尸体，仿佛眼前真的出现了万千冤魂，他惊恐不已，又眼里冒出火来，喉咙发出类似兽物的尖叫。
“我是河道官，我说不许泄就是不许泄，你们谁敢！”
秦明盏朝他一掌拍去，隐隐带了些怒意，虽未下杀手，但也让容炳一跪吐血。
“擅离职守，其罪当诛，儿戏万千人命，便是鞭尸九族也不为过，如今留你一命，先让你将功折罪，再交由皇上处置。”
“我何罪之有，你秦明盏敢定我的罪！还有你，不过是个不受宠的草包太子妃，你居然敢咒我！”
从两人身上扫视一圈，两相对比之下，秦明盏他动不得，岱平玉的身高同自己一般，他突然起身扑向她，手中利刃突现。
围观的百姓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找死！”
秦明盏瞳孔骤然一缩，一个闪身，手中的剑影疾速掠过，一声尖锐惨叫，再看掉落地上一截正是容炳持着凶器的手腕！
被硬生生砍下一只手。
众人被这血淋淋的一幕惊到，但是并未觉得残忍，只觉得替万千冤魂解气。
“呸，我恨不得亲自咬你肉，喝你血。”
“我的娘子也死在这场祸水里……”
容炳捂着血流不止的断臂在地上打滚，听着谩骂声，眼中仇恨漫天。
“秦明盏，岱平玉，我容炳，定让你们……不得好死！”
岱平玉上前狠狠踢了一脚，又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这是能止血救你一命的毒药，我怎么会让你死得这么轻易。”
撒上断臂的药能止血，也能腐溃血肉，一边愈合，一边溃烂，让他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刘名扬沉眉看着平玉和容炳，一切都在秦将军的安排之内？
怎么和他们的计划有了变动？
秦明盏却好像没听见他的咒骂，凝着岱平玉的背影，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眼中流光闪过。
“不是让你不要出来？”
“总要见到的，大水褪去，遍地横尸，这都见不得，我怎么去救人。”
秦明盏追问道：“可还吃得下饭？”
平玉一顿，“额，吃不下了。”
他失笑。
王大义躬着上前请罪：“太子妃非要一起跟来，下官没拦住。”
秦明盏点头应了，抬眼看，暴雨又大了，砸在脸上生疼，他将平玉的斗笠稳稳压住，扶她起身。
“来不及了，刘大人，速速奏报吴州知府，疏散百姓，一日之内，必须全部迁移，不走的，就是捆也给我捆走。有官吏不从、失察，按失城罪论处。”
“是！”刘名扬应下立刻出发。
岱平玉看向人群中的河工，他们俱都扛着耒耜，锄头，黢黑的脸庞，只有眼睛都发着光，她牵起一人的手查看。
“草民不敢脏了娘娘的手。”瑟缩着要往后退。
“你几岁了？”
“草民，十七。”
“辛苦了，少年好儿郎。覃平的父老都为你骄傲。”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少年的眼睛闪着泪花。
父母姐姐都死了，他定要治好这水，死也要死在南江河中。
在场的河工百姓没有一人出声打断，她此刻浑身被大雨淋湿，云髻已经凌乱，须发贴在大块疤痕的左脸，但却是他们眼中的神仙。
哪有太子妃会这么体恤百姓呢？
国有大难，死亦当然，他们都是冲在最前面，那仿佛就是他们该做的。
可是他们也不想死，他们为的是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义节！
她的细心，令人倍感温暖。
她躬腰揖礼，道：“覃平的百姓们，我们决不放弃任何一个人，还请各位，全力配合秦将军！”
眸光清亮，如山间清澈见底的泉水。
不知是谁开了头：“我们誓死跟随秦将军！”
于是此起彼伏的应和声：“跟随秦将军！”
“跟着秦将军，死了也无悔！”
刘名扬在大雨中，也能听见后面雷动的呼喝声。
他想，也许将军身边应该有个太子妃一样支持他的人。这么多年，他一个人走的日子，太寂寞了。
平玉淋了大雨，回去就高烧不起，明明是个大夫，自己连开药的力气都没了。
王大义是很会溜须拍马的，让自己的夫人亲自过来照看她。
王夫人喂她喝了药已经是夜里深了，秦明盏正穿着蓑衣过来敲门。
王夫人嘘了声，轻轻请他进了来。
“拜见秦将军。”
“免礼。”
他前世也只在一人身上下过心思，知道再无机会相见，心里还是装不下他人，岱平玉对他来说，是特殊的，但也仅仅是欣赏，如今身份不同，应时刻谨记男女尊卑，于是只站得远远地，看上那么一眼。
她双目紧闭，面色潮红，口中不断呓语着什么，秦明盏看着桌上的饭菜。
“一口都没吃？”
“太子妃压根儿没醒，等她稍微退了热，我再喂她吃一点。”
“劳烦王夫人了。”
“秦将军客气了，我听我家老爷说了，太子妃是真正的女英豪，既能救得人也敢杀得奸佞，偏偏还有一副菩萨心肠，我们覃平的百姓都会敬她，爱她！这些小事，不足挂齿。”
他点点头，压下心底的焦躁，复又出了门去。
睡梦里，平玉站在芦苇荡里，有个男人走近了来，满眼泪水，问自己：“真的是你吗？”
她想应答。
“系统检测到宿主有违规行为，将对宿主进行抹杀。”
“不要！”
但是来不及了，岱平玉只看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她要死了吗？
面前的影子似乎变成了傅明骋，又像是秦明盏。她看不清，但却能感知到他在哭。
她从来没见过他流泪的样子，心里窒闷着，难以呼吸，想开口，喉咙就像被人掐住。
“傅明骋！”
梦惊坐起，王夫人还在身侧看顾，平玉哑着嗓子问道：“你是？”
“娘娘勿怕，奴是王知府的内人，您发热昏迷，奴特来照顾。来，喝点水，润润喉。”
平玉就着她的水抿了一口，“谢谢夫人。秦将军和刘大人呢？”
“秦将军刚来看过你，这会儿又去平山了。刘大人也刚歇下。”
她点点头，让王夫人也出去休息。
“可吃点东西？”
“不用了。”
待王夫人出去后，她沉声呼唤：“系统，系统你在吗？”
片刻以后，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宿主，我在。”
她长吁一口气：“我梦见你把我杀了！”
长久的沉默。
“什么情况下，系统你会对我动手？”
系统的声音又恢复成机械冰冷：“我永远不会对你动手，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