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姜霆之出浴
王婵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自家师父罚了,罚她不准吃晚饭,并抄写十篇古字。
小姑娘坐在窗前矮榻上,攥着毛笔,凝眉思考。师父好奇怪啊,被糖稀糊了,居然比误喝她的洗脚水更生气,洗脚水难道比糖稀甜吗?师父可真是个怪人。
怪人姜霆之,为自己用了清风决尤觉不够,此时正在浴室屏风后的浴桶里泡着,一根一根地清洗自己的头发。哗啦哗啦的水声从房间另一侧传来,扰得本就不专心的小姑娘频频抬头,每每姜霆之都是在深夜小姑娘熟睡之际,才悄悄沐浴更衣的,今日却是白天,可见有多嫌弃黏腻的糖稀。
等王婵这边慢腾腾地抄完十篇古字,美人儿才出浴,雪白中衣,乌黑长发,微红的面颊。若是平时,王婵定要肆无忌惮地打量一番,可今日闯了祸,胆子也小了。
想着做些什么讨好师父,弥补过错,刚抄起棉帕子要给他擦头发,却发现师父好像擦过了?长发半干,只鬓边和发梢残留些许水汽。丢开棉帕子,由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紫檀木的小梳子,小姑娘软糯糯地请示:“师父坐,我给您梳头。”
姜霆之听话地坐下了,嘴里端着架子轻“嗯”一声,微扬的嘴角却暴露他的心情。徒儿如此小心翼翼,连要伺候他梳头都先轻声细语询问,这份柔顺娴静,哪儿有刚才丹青会上舌战群儒的影子?!如此大的变化,完全是怕他生气,是在意着他这个师父呢!
王婵小手儿抓起一把师父顺滑乌黑的长发,一点一点地仔细梳着,也似姜霆之给她梳头那般,全神贯注,半刻钟的时间,才把整头青丝都通过一遍,可惜自己并不会整理男子的发冠,只能让师父自己来。
“好了,师父可还满意?我有没有扯到师父?”
“没有,甜甜的古字抄写好了?拿来我看。” 姜霆之还不适应徒儿的殷勤侍候,略移开目光,问起了别的事情。
一叠宣纸拿来,姜霆之大致一看,确实有十篇的量,字迹娟秀飘逸,略有不工整的地方可见是走神儿了,也罢,徒儿年幼,他又怎么舍得真罚她。古字课业过关,禁止吃晚饭这一条,姜霆之既不好意思收回成命,又不愿真饿着小姑娘,唉,炼一炉丹吧,就当解闷儿了。
以后自己长记性吧,罚甜甜到最后却是罚自己,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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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下旬,大军抵京,得胜回朝,万民相迎。顺贤帝及百官早早地礼服加身,等在大殿,等着居功至伟的几位将领入朝封赏。
此次抵御宁国与北夷的入侵,国师大人功劳最大,但此时国师尚未返京,于是受赏的头一个便是谭鸿谭小将军。
谭小将军身先士卒,勇猛无畏,靠着一手好箭法和一身好武艺,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最重要的,迎击宁国摄政王那日,他用身体为清平公主挡了一支暗箭,可谓是忠心耿耿的少年英雄。这么突出的功绩,本该加官进爵,可他出身一等国公府,又是世子,再往上,可就是异姓王了,一个王爵,顺贤帝还舍不得给,谭鸿还年轻,若是封赏太过,怕他自傲懈怠。
一番思量下,顺贤帝决定,自叶潜死后,谭鸿临时接手了他的二十万大军,如今,这虎符就正式放在谭鸿手里,由他负责训练,争取人人能掌握他那一身好本事。而后又赏下无数珍宝田产,以示皇恩。
按照公主的意思,叶潜老将军对外报的是阵亡,为国捐躯,顺贤帝追封其为忠勇侯,世袭三世而终,正好与王婵答应的善待叶家后人不谋而合。
将士们面圣后各自归家,顺贤帝则私下宣召了他的两位心腹,也是这次随军出征的两位谋士。
二人入了陛下的御书房,跪地行礼。
“二位免礼平身,寡人叫你们来,是想进一步了解下这接纳宁国难民的奏表,不知是出自哪位先生之手啊?龚爱卿,可是你的主意?”
白发老者听了陛下的问话,上前一步躬身回禀:“回陛下,微臣不才,这奏表确为微臣所书,但主意却不是微臣想出来的,只不过是一字一句誊写转抄了公主殿下的原话。”
“公主?是五公主清平?”
“正是,陛下福泽深厚,五公主小小年纪,心怀天下,实乃我大梁之幸!这安置妇孺,下发户籍,送往西南,分散而居,招揽青壮,充作劳工,条条件件,皆是巧思妙计,臣惶恐,自愧不能如公主殿下这般思虑周全。”
老谋臣一番话听得顺贤帝心花怒放,既欣慰又激动,婵儿这孩子拜到国师门下,果然学到了真本事,听闻以前她痴傻,如今,却比他最看重的谋臣龚益还计高一筹,好啊好啊,也多亏自己之前百般拉拢,这回那孩子会出力为他的江山社稷做贡献,可不就是念了他这个父皇的情?
“国师与五公主现下何处啊?为何没有同大军一道返京?”
“回陛下,国师大人说,想借机会带公主殿下游历一番,体味风土人情,世俗百态,并未告知微臣行程安排,因而无从得知现下何处。”
原来是要游历,国师做事,必然有他的道理,也是,婵儿年纪小,是该多走走多看看,以后才能更好地帮他治理天下。
“既如此,那寡人待他二人回来再赏赐就是了,两位先生也辛苦,回府与家人团聚吧,多歇几日再上朝。”
出征归家的众人,都被准了半月假期来陪伴家人,这边谭鸿也回到卫国公府。卫国公府中门大开,下人们按照吩咐,迎出去老远,若不是长辈迎接儿孙不合礼数,国公夫人和老太君也想迎出二门去,想早一刻见到日思夜想的长子兼长孙。
国公夫人扶着婆母的手臂,站在国公府正院,老太君欠着身儿,嘴里叨念着“鸿儿到哪儿了?从宫里出来了没有?” 国公夫人嘴上安抚着婆母,实际上心里比谁都着急,目光灼灼的,恨不得把院墙看穿。
终于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多时,银盔银甲人高马大的少年将军,从影壁后走了过来。
谭鸿见祖母与母亲早已等在院里,上前就跪到了石板地面,连锦垫都不等铺,端端正正地给祖母磕头。
“孙儿不孝,让祖母记挂,如今回来了,给祖母磕头见礼。”
老太君眼圈儿都红了,看着自家出色的大孙子给她磕头,赶紧推儿媳妇:“快快,鸿儿快起来,这一趟回来,看着瘦了似的,赶紧换身儿衣服,和祖母一起吃午饭。”
国公夫人伸手拉儿子起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查看,见儿子没少胳膊少腿儿,方才安心,连声吩咐下人们好好伺候,放儿子回院换衣服。
谭鸿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国公夫人目送着,谭小将军步子大,走路带风,风掀起了背上的披风,国公夫人才发现,自家儿子的盔甲,左肩上怎么有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