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转班
九月初，天气放晴，长宁这个标准的北方内陆城市已经有了初秋的雏形。
屋旁的梧桐叶还带着昨夜残留的雨水，蟋蟀窝在草丛里叫个不停。俞澄站在窗前的桌子旁，整理第二天要带到学校的一应用品。
耳边依稀传来父母拌嘴的声音，她微微停顿一下，走到屋门前插门落锁，接着将两个团好的卫生纸球塞进耳朵里，继续自己未完成的工作。
忙碌一阵，抬头看向天空，成排的家雀飞过，在橘红色的夕阳中留下一道残影。
客厅里的争吵愈演愈烈，俞澄低头盯着手中的物理选修3-1课本沉默不语。片刻过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她把耳朵里的卫生纸球取出来，打开反锁的屋门走出去。
还在怒视彼此、恶语相向的两个人一瞬间安静下来，齐齐看向她，俞澄不自然地走到大门口，脚步停住转过身。
“你们能不能不要一回来就吵架，每回都这样回来有什么意义呢？”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垂在身侧的手抓住上衣一角紧紧攥成拳头，右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我去奶奶家吃饭了。”
走出巷子口，靠在一旁的红色砖瓦墙上休息了五分钟，身体的不适症状才慢慢平息。俞澄偏过头回望一眼，没什么异样，这才抬脚往远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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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天气晴朗，俞澄背着书包走进长宁二中。
两个月不见，校门口四棵樱花树上结满了粉白色的花苞，底下铺了薄薄的一层花瓣，很是好看。
正对大门口的电子屏幕上不断重复地播放着宣传视频，这是每年开学季的必备项目。
只一眼，俞澄便收回视线，拐弯往另一边的教务处走去。办完一系列转班手续后，她被教导主任带着进到一间办公室里，交给一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青年男老师，也就是她的新班主任。
这人穿着一件淡蓝色暗纹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上，下半身是黑色西裤配皮鞋，跟在他身后还可以看到宽阔挺直的脊背。
“听说你原来是学文科的，我看过你的成绩单，基本上都在年级前三，怎么突然想着转班呢？”班主任孙乔峰一面往前走，一面笑着和她搭话，“高一一年虽然讲的东西一样，但是侧重点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你要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
提前想好的理由已经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下去，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大家都说理科以后上大学能选的专业多，好找工作。”
“哈哈哈，你倒是挺诚实。不过要想赶上进度，可得好好下功夫。”
“老师，我会努力的。”
这话不假，既然决定了转到理科班，她就已经做好了应对困难的准备，只要一切能够慢慢变好，所有付出就是值得的。
两人刚走到三楼的楼梯口，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吵闹声，俞澄眼睁睁看着孙乔峰脸上的表情由晴转阴，几个深呼吸过后忍无可忍，快步走到高二一班的后门门口，大力推开门，朝里面喊了一句。
“干嘛呢！干嘛呢！刚开学就开始闹腾，两个月没够你们玩嘛？明天就是开学考试，我看谁假期作业里的原题还出错，就给我把整张卷子抄十遍！”
一阵慌乱的翻书声和桌椅滑动声响过，教室归于寂静，落针可闻。
孙乔峰平复情绪，环视四周，指了指左边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俞澄，你先坐那里。刚好你同桌也是刚转进这个班的，你们可以互相认识了解一下。等开学考试后开完班会，再重新调座位。”
说完，他看了一眼不停响动的手机，急匆匆地离开了。
把书包从肩上取下来拎在手里，俞澄动作缓慢地挪步到课桌的过道旁。看着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新同桌，她轻轻皱眉，纠结半晌后伸出食指想要把他戳醒。
在距离二中茄子色的校服外套还有一厘米的位置时，男生突然从手臂间抬起头来，眉宇间毫无困意，只有疲色。
他扭过头，掀起眼皮看向俞澄以及她那根伸出来离自己很近的食指，眉毛微动：“找我干嘛？”
他的语气中没有任何不爽，俞澄更加为自己打扰对方休息而愧疚，“不好意思，我要进去。”
男生微微一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小姑娘可能也转到这个班上了。他懊恼地低下头，站起身退到一旁给俞澄让路，而后自己沉默地坐下一言不发，从桌兜里摸出一张数学卷子开始研究。
考虑到不久后还会换位置，俞澄只把几本暑假作业从书包里抽出来，摆在桌子上，剩下的打算等确定下来再整理。
大概是知道班主任在开学这一天会很忙碌，在安静了几分钟后，班里又重新开始有动静。同桌同组，三五成群开始窃窃私语。
俞澄贝齿轻咬下唇，纠结再三后微微向右边侧身，小声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俞澄，是从文科五班转进来的。”
“嗯，越骞。”
就没了？
俞澄把右侧这位男生高冷的态度当作是对方在为刚刚自己打扰他睡觉而生气，于是闭嘴不敢再出声，随后从那一摞试卷习题册里抽出物理作业，开始认真复习。
刚刚班主任说的对，明天就是开学考试，文理科学生的试卷是不一样的。她刚转到理科班，不想因为考的太差给老师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得抓紧时间学习。
她低头专注地埋在物理习题册里，让一众想要过来搭话的人望而却步。
做题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一会下课铃声响起，晚饭时间到了，教室里的学生们一窝蜂似的一起冲出去，转眼间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开学第一天人流量太大，所以俞澄提前从家里带了面包过来，没有打算再去食堂吃。
拧开面包口袋上的白色软铁丝，独属于面点的麦香混着甜甜的奶油味在空气中一点点扩散开来。拿出一块正要下嘴，俞澄的余光瞥见一旁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的越骞，动作一怔，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分享一块，正好当做今天下午打扰对方的歉礼，却又怕打断他的思路，只能在一旁讷讷地咬着面包。
终于，身边的男生停下笔，俞澄快速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正要开口，却见他将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撕下来，团成一团，丢进角落的垃圾桶里，而后站起身走出教室。
俞澄愣了愣，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是自己吃东西打扰他了？
习惯于将错误揽在自己身上的俞澄开始反复回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她皱着眉头把面包啃完，看着桌子上那罐可口可乐，沉思片刻后起身，从讲台左侧的饮水机里接了杯纯净水。
慢慢灌下半杯水，从书包侧面的口袋里掏出一本便利贴，用圆珠笔洋洋洒洒写了几行字，反复检查过后满意地将它贴在旁边的桌子上，并用可乐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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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上课时间，同学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回来，俞澄不停地扭头往前后门的方向看。终于在看到那个期待中的身影后，她低下头装作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实际上却竖起耳朵听着身边的动静。
于是，越骞从外面吃完晚饭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一位自觉做了亏心事十分心虚的同桌以及桌子上多出来的红色易拉罐。
他一脸疑惑地在椅子上坐下来，拿起易拉罐后，把那张贴着的标签撕下来，等到看完上面的内容，忍不住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好越同学，我是你的同桌俞澄。很抱歉今天下午回座位的时候打扰到你休息，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请你收下这罐可乐_
看着身旁女生刻意支起来的右胳膊，越骞改变了自己想直接解释的想法，拿起钢笔在新的便利贴上写下一行字。
然后把它贴在从口袋里拿出来的阿尔卑斯牛奶味棒棒糖上，放在左侧的课桌上。
一直默默观察着情况的俞澄把掩饰的右胳膊放下，看着桌子上多出来的东西，又看了看右侧刻意支起左胳膊的男生，心中满是疑惑。
她忐忑地把棒棒糖上的便签撕下，看清楚内容后，放松地舒了一口气。
——你好俞同学，我是你的同桌越骞。今天下午我并没有生气，很感谢你在上课时间叫我起床，为了表达我的谢意，请你收下这根棒棒糖_
唔…解决完这件大事，俞澄开始全身心投入到考试复习中。
孙乔峰在晚自习时来过一趟，看了看班上努力学习的氛围，满意地离开了。
事实上，真实原因是大家都知道班主任虽然看着和善，不管什么事都会和他们商量着来，但只要是跟学习有关，那就会十分严格。
大家都明白，老孙说让抄试卷，那就一定会付诸实践，而且还会要求不能在自习课上写，必须是利用课间一类的零碎时间完成。
这些都是同学们在课间给俞澄普及的，其实这些要求对俞澄来说还不算苛刻，毕竟在文科班时她的班主任是整个高二年级的年级主任，那要求才叫真的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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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七点半，语文试卷从坐在最前面的同学开始依次传过来，为时两天的开学考试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