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卓桑暄？”
帝君久而不见榻上的人回话，又唤了他一声。
“啊？”卓文想的太入神，茫然道：“不可与魔族为伍？”
时间隔的太久了，他哪还记得清楚，但大概应该就是这样的意思。
帝君道：“不可沾染与魔性。”
果然如此，卓文道：“弟子今后会注意。”
帝君既然都已经知晓了他去了魔域的事，想来也清楚了那结界又一次破裂的情况，他提道：“师尊，那结界已经补好了。”
“嗯。”
等了半刻，卓文听到上方传来轻叹声，仿若这次师尊出关，心事多了不少，人也变了不少，话多了，念叨的也多了。
忽而，身后的那人道：“可有埋怨为师这次将你罚的这么重？”
岂止埋怨，这怨气都快冲到了天灵盖上，但卓文还是装作理解的模样：“弟子不敢，师尊贵为暄山殿的帝君，对弟子严厉些是应该的，若是这次对弟子私自下山的事灼轻处理，会给别人落下话柄。”
他这一番话倒像是真的心胸宽阔，帝君对他鞭责二百，他也丝毫没怨。
帝君历经多少世事，他自是看的出卓文说了违心话，他道：“自你拜入门下，从来没有和你聊过心。”
聊心？他整个人趴在榻上，重伤难行，已经没多少力气再转头去看一旁的帝君是用什么神色说出这话。
是担忧他这徒弟会误入歧途？还是担心他这徒弟日后会给暄山蒙羞？
日理万机的帝君，永远除魔卫道的帝君竟然来这找他聊心，真是前世都没享受过的待遇，今世好生享受了番。
帝君道：“你可知为何在五年前执意收你为徒吗？”
卓文哪会知晓这些，可还是厚脸皮回道：“师尊慧眼识珠。”
一眼就挑中了整个暄山天赋好的弟子。
暄山天赋好的不止卓文一人，那日拜师，是帝君执意要收他。
众人哗然，那稳坐高位的帝君居然点名要收卓文为徒，这样的事放在当日在场所有仙师身上都不足为怪，可偏偏放在了帝君身上，那就是最为古怪的事。
帝君日理万机，成日闭关，哪会有时间去教导手下弟子。
也不出所料，卓文拜师后，帝君教了他些剑法以及心法，就闭关五年，其余那些什么剑阵，结灵丹，召命剑，使灵力等，全是卓文偷摸摸去其他仙师那学了些，又回竹屋中凭着自己的领悟悟出来。
帝君的威名名扬万里，卓文那时觉得师尊能收自己为徒就已经是破了天荒，其他修行者仰望的帝君，就这样成为了自己的师尊。
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去想其他的，每日勤勤恳恳修炼，就为给师尊长脸，他想要整个门派提起他时，都会夸赞师尊没选错人，他想要师尊不后悔收自己为徒，更想要所有仙门提及卓文的名字时全是赞扬，就和师尊一样。
少年的赤子初心永远明亮透澈。
“不是。”帝君说，“不管你天赋好与不好，我都会收你为徒。”
卓文眸中不可置信，什么叫天赋好与不好都会收他为徒？确定不是来这诓骗他玩的吗？
“阿诺。”
卓文听到这俩字时，是怀疑，惊讶，以及最后的狠意被点燃。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卓文已经愕然到连师尊都不再称呼，只呼了个“你”字，都不是“您”。
他一字一顿说的很清楚。
你怎么知道？！！
帝君虽没与他相视，却还是能察觉出卓文那躁动的情绪，帝君沉声道：“你阿爹是我同门师兄。”
同门师兄……就这般残害？他阿爹阿娘是犯了何等滔天大罪，要被琉璃火烧？
整个魂魄烧的灰飞烟灭！
“……”卓文张了张唇，冷声道：“然后呢？”
前世卓文问过他，他非但没承认，还以他编故事为由搪塞了过去。
今世是帝君主动提极此事，他连着唇都在发抖，他该恨这师尊，就像前世知道真相那般恨着他。
“你阿爹就是与魔族有染，走上了歧途。”帝君说的很平静，倒像是在阐述一件极其家门不幸的事，平静到那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丝毫温度。
卓文就算到这一刻，也依旧有些许期待：“……所以……师尊以为我也会走上歧途吗？”
上一世的九天历历在目，如若不是那次帝君的无情无义，不顾念师徒情分，不将卓文逼到那等境地，他又怎么会误入歧途，又怎么会反过来要杀自己曾经最敬爱的师尊。
一时间连整个人都是乱的，“误入歧途”这词太广，若真要说，朝暮是引线之人，那帝君就是点燃这支线的人。
“……”
帝君的不语，卓文笑了，都到这时候，他竟还有期待。
疯了才会有的那期待。
“……我阿爹是杀人了还是做出什么大孽不道毁天灭地的事了？”要这般。毁他的魂魄。
就算真的和魔族有染，有什么不能好生说，就算废去他阿爹的修为也是好的，为什么要毁他魂魄，为什么要用琉璃火！
卓文的手握的很紧，紧到近乎指甲已经陷进肉里，可他此刻也感受不到痛，顾不上其他，咬牙愤恨道：“……请师尊为弟子解惑！”
卓文一分一秒也装不下去，再也不想装下去。
在没提这些事之前，他尚且可以装作对帝君的尊敬，爱佑，可现在他装不出来，恨不得弄死身后的那人。
他虚弱到连扶桑也召不出，眼中血丝一缕缕爬上眼眶。
等了良久，身后一直没声音，就当卓文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帝君才缓缓道：“他造出了邪灵骨。”
一盆冷水将他浇透，卓文几乎是吼了出来：“不可能！”
背上剧烈撕扯，让他又将整个脸埋进枕包中，已经疼的他泪流满面，侵湿了枕芯。
邪灵骨是何等厉害之物，仅凭他阿爹一人怎么可能！
他阿娘是人族的女子，又怎么会？
不可能……
邪灵骨……整个修真界都惧怕的东西，遇之杀之，比魔族都还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
与魔族还有一战的可能，但与邪灵骨，那就只有等死。
自古流传下来的话都是，邪灵骨主邪，从来没有谁能用灵骨去反压邪骨。
灵骨救世人，邪骨灭世人，可这邪灵骨一体双生，一人极恶极善，可以是恶也可以是善，更可能是善被埋葬，成长出的只有恶。
一念之间，所有的抉择，不管好的坏的，都只是那一瞬，就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
卓文卧床半年，才能算是勉强下地，背上的伤也最终好的差不多，就是伤到了骨头，得再养上一段时间。
这些日子他托洛师去寻了些书给他看，不然卧床在床数月，真得闷死，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是怎么回事，卓文发觉自己虽受了这么重的伤，可身体却是越发……轻盈。
难不成受重伤还能导致身轻如燕的？
他也不再去想那么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二百鞭责他都已经受了下来，还会怕别的东西？
一到山门，卓文看着忙里忙外的弟子，一时间有种错觉，是不是这数月他在竹屋中卧床养上太久了，以至于错过了暄山殿的什么大事？
路过一女弟子，卓文轻声喊住他：“师妹，这是在准备什么吗？”
那女弟子应是他卧床养伤时才入的暄山，很眼生，而在这暄山收女弟子的只有上阴仙师，那位唯一的暄山女仙师。
卓文生的好看，问话时温温柔柔，眉眼弯弯，让那女弟子乐意与他说：“准备除魔大典的事。”
他倒是忘了，这除魔大典近在眉睫，以他现在的伤势来说恐怕就算参加了，也拿不到第一。
“师妹是近些日子拜入暄山的吗？”卓文与他聊道：“我看的有些面生啊。”
女弟子颔首低眉道：“嗯，师兄呢？”
卓文抿了抿唇，忽而笑道：“快六年了吧。”
女弟子有些不太信，面前的卓文不过看上去年纪这么轻，就已经拜师六年了，她问道：“师兄的师尊是？”
卓文答道：“帝君。”
女弟子有些惊喜道：“原来是卓师兄。”
卓文抬手摸了摸鼻梁，笑了一声，道：“我这么出名的吗？”
这话有几分调笑的意味，女弟子道：“整个仙门都知晓帝君有一位徒弟，天赋异禀，是世家弟子的榜样。”
卓文被夸的有些飘飘然，连连摆手道：“哪有什么天赋异禀，有的只是勤奋罢了。”
女弟子只是看向他，对于眼前师兄的谦虚，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听卓文又道：“师妹，那你先忙，我就先走了。”
简单打完招呼，卓文就瞧见了不远处的叶玥，这次叶玥负责的就是暄山除魔大典弟子的名单。
兴许是背上的伤并未好完，他走的不快。
般送东西的人往前走，没能看到盲区处的卓文，险些撞了上去，被人从后方直直将那般送的东西打碎。
一声巨响，让在场众人都瞧了过去，卓文看着地上碎了一片的巨大玉石，还没做什么反应，就被咆哮声震耳欲聋。
“卓桑暄！你走路不会看路吗？！这玉石可是师尊最喜爱的！！”说话的人正是萧楠。
他气势凌人，旁边的弟子都被吓的不敢讲话，叶玥也往这边看来。
卓文愣住，他压根就没动手！
可这周围除了卓文，再也没有第二人，不是他又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