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不去了
杜明真这个人从以前高中的时候起，就不太能鉴赏班上小姑娘的手写小说。
那是班上最会写东西的一个小姑娘的幻想大作，情节紧凑、用词优美，写在一个淡绿色硬壳封皮的日记本上，通过人手传阅的方式传播。
全班都看得起劲，就他杜明真一个人不仅不懂欣赏还举报老师，说小姑娘满脑子不端正思想，搞些靡靡之音。
小姑娘被请了家长，绿皮日记本被锁在了班主任抽屉里，班上同学们失去了每日更新。
造孽啊。
那应该是姜闻音人生中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断更”这种东西，真的非常痛心。
姜闻音对此记忆犹新，因此也不指望这人能读懂这种小编辑藏在字里行间的文学梦。
于是他鄙夷地把杂志抢回来，道：“你不懂。”
杜明真冷冷道：“我确实不懂。”
姜闻音摆手：“不懂就一边凉快去，别耽误我等人。”
“等谁？”杜明真愣了一下，“辜乱云？”
石头看了眼表：“过十一点了，基地有门禁，他回来了也进不来。”
“十一点了？”姜闻音有点恍惚，这看文就是容易忘记时间，他抓住重点，大惊，“那我怎么出去？”
杜明真幸灾乐祸：“睡大厅呗。”
姜闻音的宿舍还是空的，连床垫都没有，比起床板，确实也是沙发好一点。
这时候弯弯刚好下来吃宵夜，看到姜闻音还在，有点惊讶，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问：“姜姜，你怎么还在呀？”
“……忘记时间，错过门禁了。”
”啊，对，是有这回事，“弯弯拉着他去吃夜宵，一边走一边抱怨，“这个门禁系统也是最近才引进的，说我们太没纪律了，真是，好像把我们锁基地、我们就能有纪律似的。”
弯弯最后生气地说：“我们散漫没纪律，那是骨子里的呀！”
姜闻音觉得弯弯的思想觉悟非常之高，非常地有自知之明，他说：“你不愧是前辈。”
然后他往弯弯碗里放了串冻豆腐。
别说，这基地伙食真不错，这炖菜蛮好吃的，豆腐吸满了汤汁，香啊。
弯弯被夸了有点得意，嘿嘿一笑，同时拿起三个串往嘴里塞。
吃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一件事：“你晚上睡哪儿啊？真睡大厅？”
姜闻音把最后的汤喝掉，擦了擦嘴，说，“不，我们学校十二点才门禁，我要试着回去。”
“你怎么回去？”
“我今天白天来的时候看你们这墙似乎也不高。”姜闻音问，“有人翻过吗？”
弯弯：“你看我们这些人，平常除了手指之外只有骂人的时候肌肉动得最勤，谁像是看上去能翻墙的。”
“说得也是。”
姜闻音吃了热的，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他活动了下筋骨，说，“那你看着，我就是第一个翻出去的。”
弯弯想了一下，“我能去围观吗？”
姜闻音满不在乎：“可以。”
结果后果就是最后有五个人都盯着他翻墙——吃饱喝足的弯弯、已经换上睡衣的白枫、看热闹的杜明真和一脸探究的石头。
杜明真这厮还给自家老哥打了个视频，在线直播姜闻音翻墙，于是一共有五双眼睛看着他。
姜闻音压力山大，光是热身运动都做了五分钟整。
弯弯催促他：“你快呀，等会儿保安来了。”
正在压腿的姜闻音吓了一跳：“你怎么不早说。”怎么还有保安巡逻啊，万一等会儿他动作慢了，被保安当小偷叉下来可咋整。
弯弯无辜：“你也没问啊。”
姜闻音深吸一口气，选了有一棵树靠着的围墙，打算先爬上树，然后荡到树枝临近的那面围墙上，再慢慢跳下去。
他小时候在乡下住过一段时间，比较野，经常上树下河，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技艺有没有退步——肌肉记忆应该在的吧？他安慰自己。
主要是旁边这么多人看着，他就算肌肉没记忆，他也得骗自己有，不然爬不上去，多丢人。
万幸，竟然真的有这玩意，姜闻音起跳抓住那根向外墙的树枝，把自己荡到了围墙上，他骑在围墙上，有点虚，坐稳了之后朝围墙里的弯弯和白枫挥手，有点兴奋：“我上来了。”
弯弯非常给面儿，捏紧拳头惊呼：“哇，姜姜你好厉害！”
白枫也连连点头给予他肯定。
视频里的杜明春：“姜同学真是身手不凡。”
姜闻音怪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弯下腰预备慢慢地降低重心，然后再抓着墙头滑下去——虽然直接跳下去会更潇洒一点，但是逼这个东西，装多了就容易翻车，帅一回就可以了，不能从头帅到尾。
主要是这个高度直接跳下去他的脚踝可能会有点辛苦。
等他降下重心，基本上是矮着身子骑在墙上了，偏头一看墙外，他愣住了。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这墙下面会有这么一个大坑啊？
不知道是修水管还是埋线路，总之，这个坑，直接加大了翻墙难度。
那坑不仅深，里面还有积水。
姜闻音陷入了骑墙难下的境地之中。
而围观的几个人并不知道墙的那边有什么，都期待着姜闻音的信仰一跃。
可是看了半天，他都没动静。
弯弯打了个哈切：“我都困了。”
白枫则是担忧地看了看表：“快十一点半了，赶得及吗。”
“可以打个车，”杜明真刚说完一句人话，又开始幸灾乐祸，“不过他要是再墨迹，估计打个火箭才行了吧。”
视频里的杜明春：“小真，注意着凉。”
弯弯：“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姜闻音趴在墙上，还不知道自己的观众们已经散场，他还心里纠结，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一束亮光直直地射过来，他惨叫一声，感觉自己可能要瞎。
他眯起眼，看着那亮光稍微地朝着边上移开一点，然后露出辜乱云的脸来。
他身边还有一个扎小辫子的年轻男人，正好奇地盯着姜闻音看。
姜闻音觉得很尴尬，毕竟现在自己的这个姿势真的不太好看。
辜乱云：“你怎么还没走？”
那束手电在他脸上晃了晃，姜闻音抬手徒劳地挡了挡，狼狈地开口：“这不是过了门禁了吗……”
总不能说是看杂志看入迷了吧？
“所以你现在是？”
“翻墙，”姜闻音厚着脸皮，“看不出来？”
辜乱云没什么表情，他身边那人听了却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师弟，这就是你新找的人？挺有意思啊。”
姜闻音刚想谦虚地笑笑说哪里哪里，没想到辜乱云白了那人一眼。
辜乱云：“和你有关系吗？你去死。”
姜闻音：“……”
他有点不敢说话了。
“快到十二点半了，”辜乱云看了看手机，说，“你回去也进不了校门。”
“嗯……”姜闻音恹恹地回了一声，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挂在墙上迟迟不下的原因之一。
他叹一口气，“我真的不想睡大厅。”
出现了，心里话，他其实也不怎么在意记过这件事，但是他真的很不愿意睡大厅沙发——谁知道会有多少人来来往往啊，而且总觉得大厅这种地方的空气都要更浑浊一些，他心里接受不了。
可恶，姜闻音，你平时活得那么随便，为什么偶尔却是个鸡毛的洁癖！姜闻音在心里狠狠地自责。
“姜闻音。”辜乱云突然喊了他一声。
“啊？”他望过去。
“你坐起来。”
“哦。”
姜闻音坐起来。
辜乱云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扔给他，他险些没反应过来，歪着身子伸长手去接，险些摔下来。
在辜乱云身边的那个男人惊呼声中，他勉强接住，紧接着傻笑一声，收回手。
手心里是一把钥匙。
“我宿舍是空的，你睡我那儿吧。”
辜乱云说完，移开手电，照着姜闻音旁边的一块地方，姜闻音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辜乱云是在等他又翻回墙里去。他在给自己打光。
姜闻音脑子短路，问，“那你呢？去开房？”
辜乱云很无语地看着他，他身边的那个男人嘿嘿笑了一声，哥俩好地揽住辜乱云的肩膀，笑嘻嘻道，“哎呀，这都被你发现了。”
辜乱云很不客气地把他手从肩膀上移开，道：“我附近有房子。”
那男人笑着补充：“对呀对呀，买来放粉丝送的礼物的，一百多平，收拾一下也能住人。”
好家伙，附近都是商圈，房子那么贵，他竟然还有一间一百多平的房子专门用来放粉丝礼物。
姜闻音觉得自己的担心很多余。
他握着钥匙，朝两人挥手拜拜：“那晚安？”
“嗯，明天早上我来和你谈签约的事。”
姜闻音点了点头，回身轻松一跃，跳进墙内。
等落了地，他回身看着那堵墙，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竟然脑子抽了，伸手拍了一下，嘟囔着：“又是个死人脸……”
“姜闻音。”
墙那边突然传来一声，他吓了一跳，抬着手，有些心虚，“啊，怎么？”
“明早八点。”因为隔着墙，声音有些飘忽不定。
姜闻音意识到是在说明早谈签约的时间，忙回道，“好。”
等了很久，墙那边没有再传来声音，姜闻音估摸着人已经走了，转身走回了jol的大楼。
弯弯大概是接到了辜乱云的信息，在大厅里等他，看到他去而复返也没有惊讶，只是打着哈切说，“我带你去辜队房间。”
路上，姜闻音没话找话，“他房间是最大的吗？”
“不是。”
“那是最豪华的吗？”
“也不是。”
弯弯停下脚，在走廊尽头的房门前站定，又打了一个哈切：“但是挺特别的。”
姜闻音低头开门，他打开门，下意识地伸手往墙边摸去，然后愣了一下。
身后传来弯弯的声音，“他的房间很暗，没有灯。”
引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