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劣质品
已然倒地的辜乱云：“诶哟。”
毫无感情色彩的一句台词。
但是正对着烤肉店门口。
几乎是他刚一哎哟，立马就有人看到了，尤其以俱乐部的队员为首。
“啊！老大你怎么了老大！”
“辜队！”
乌泱泱一群人跑出来，像是打群架似的。
曲哲手上还拿着一个生菜包肉，边跑边往嘴里塞，冲到最前方：“fgbhbdgr！”
“咽下去。”
曲哲勉强地咽下去，继续大喊，“辜队你怎么了！”
辜乱云难得没有忽略他的废话，说，“哦，摔了。”
愤怒的曲哲一转头，对上还在状况外的姜闻音：“你咋还推他呢？”
“不是，我没……”姜闻音觉得好荒谬啊，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辜乱云眉头一皱，板着脸，说，“他不是故意的。”
姜闻音这辈子头一次见到活体绿茶。
姜闻音：呵呵。
这么僵硬却又莫名自然的绿茶可真是少见呢。
辜乱云扶着曲哲的小胳膊慢慢站起来，说，“可能是他刚刚听说要加入俱乐部，太兴奋了，动作就粗鲁了点。
姜闻音：“我什么时候……”
曲哲完全没注意他在讲什么，自顾自兴奋：“原来以后我们就是一个队的了！”
他身后的几个人：“什么？姜闻音已经要和我们签约了？”
在店里还没出来的几个人：“什么！姜闻音其实早就和俱乐部签约了？”
坐在最里面还在吃饭的杜明真放下筷子：“搞什么啊姜闻音怎么就是辜乱云的专属辅助了啊？凭什么啊！”
目睹了这一切的姜闻音真的无语，他虽然早就知道谣言的可怕，但是亲眼见证谣言是如何形成并传播开的，还是让他深受震撼。
这比基因突变还要来得更突然和不讲道理一些。
真是乱了套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说：“我不会加入你们俱乐部。”
辜乱云看向他，他那张脸在这样的夜色里，阴影模糊脸上的棱角，看着实在是有些低温。
姜闻音莫名有些怵，但还是绷着脸继续说，“我也不会给辜乱云当什么辅助。”
众人愣住了，不知道这算个什么展开。
辜乱云从曲哲手里把胳膊抽出来，走向姜闻音。
姜闻音：这不走挺好吗，感觉也没摔着啊？
辜乱云在他面前站定，站得有点太近了些，姜闻音下意识想往后退，但是又怕丢了气势，纠结了半天，僵在原地没动。
辜乱云拍拍他的肩膀，说：“别自责，也别说气话。”
姜闻音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我自责个鬼啊，你这又没摔出什么来，一点儿血都没见啊？”
辜乱云点头，表情有些惆怅：“是啊，我也没摔出个好歹来，所以你也不要介意。”
他顿了一下，“只是摔倒的时候最近戴着的那块表也跟着碎了而已，一块表而已，别在意。”
什么表？绿茶味的吗？
姜闻音还没反应过来，身后曲哲捧着脸大叫：“啊，老大，就是那块你生日的时候好几年没见的伯母从瑞士给你带回来的patekphilippe纪念款吗？绿的那块儿？天啊，这要赔个多少万啊？这里对着监控呢，要不要取证让警察立个案啊？”
生日礼物、好多年未见的妈妈、特意、从瑞士、patekphilippe、纪念款、监控、立案。
姜闻音以前从不知道短短一句话里竟然能包含如此多扎心的关键词。
辜乱云抬起手腕，露出已经碎得星星点点的表盘。
他摇摇头，然后像是姜闻音小时候班上那个朗诵最没感情的优等生一样，冷静道：“弄碎腕表的是队友，又不是路人，怎么会让他赔呢。”
姜闻音和他对视，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你说对吧，姜同学。”
姜闻音盯着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辜乱云突然低头，姜闻音吓了一跳，眼看着他凑近了一点儿。
他说话儿的时候带点气音。在夜风里打着旋儿送到姜闻音耳朵里。
他说，“我要的。”
就算是人尽皆知的劣质品，他也要的。
潮热的气流喷在耳廓上，姜闻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对方的眼睛真的太亮了，像是在黑夜里亮起的一盏无名鬼火，烧得他心慌。
他喉咙发干，半天挤出一句，“你别后悔就行。”
反正打游戏嘛，在哪儿不是打，能打游戏还能挣钱，他也不亏。
只要辜乱云别后悔就行。
又是一节大课。
姜闻音还在想实训的事情。
想得过于入迷，以至于老师点名的时候他脱口而出一个“啧”字。
老师抬眼，视线从点名册上落到教室后方。
教室鸦雀无声，有一半打瞌睡的人都清醒了，转过头来看是哪位勇士敢于在老僵尸的课上发癫。
照例是阶梯教室，照例是倒数二排靠窗。
姜闻音难得觉得有一点尴尬。
但他还是淡定地收回了举起来的手，装作刚刚那句啧不是自己发出的，补了一句，“到。”
点完名，李龙城悄悄问：“你睡糊涂了？”
“怎么是你？”
“辜队有事，我来给他答个到。”
“什么事？”姜闻音发誓自己只是顺着李龙城的话顺嘴问了一句，但是李龙城却一脸促狭：“诶——你才刚进队呢就那么关心我们队长？”
“神经。”
姜闻音懒得理他，专心上课。
蒋老师讲课很快，ppt又很简略，做笔记的时候得手快耳尖，不然很容易错过重要内容。
做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刘钊问他寝室有没有收音机，要去考四级。
他分了个神摸出手机去回消息，等他远程指挥着刘钊找完收音机，再抬起头，已经不知道蒋老师讲到哪儿了。
他下意识转头问李龙城：“怎么讲这儿了？”
那个张扬的红头早不知所踪，代替他的是刚从后门进来的辜乱云。
辜乱云扫了一眼黑板，一边从包里摸出课本笔记一边说：“他开学的时候讲过，教材编得不合理，他中间会跳两个单元，而且第五章的东西会放在第六章之前讲。”
姜闻音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李龙城呢？”
辜乱云瞥了他一眼，“怎么，想他了？”
姜闻音白他一眼，收回视线，老老实实地看书，握着笔半天，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他挺吵的。”
“唔。”
辜乱云表示同意。
等下了课，辜乱云收拾了东西起身准备走。姜闻音眼睁睁看着他往外走，发现他完全没有等一下他的意思，不得已喊了一声，“喂，辜乱云。”
辜乱云脚步一顿，回身看他。
“诶，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辜乱云又生生住了脚，干脆回身面对着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倒是说说我忘了什么”。
反复几次，姜闻音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就是尴尬，问不出口，只能先铺垫一下：“……你的表送去修了吗？”
“还没。”
“哦。”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
辜乱云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闻音舔了舔嘴唇，“就是，你昨天不是说我加入你们俱乐部了吗，就，也没有什么手续……”
辜乱云突然走近，弯腰靠近他。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后倾。
那种柚子花的味道又来了。
辜乱云伸出手从他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课本文具里拿了一支笔，翻开他的课本，在角落写了串号码。
距离太近，姿势太糟糕，姜闻音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垂眸看着辜乱云近在咫尺的下颚角。
柚子花的味道转瞬即逝，“你打这个电话，会有人来带你。”
姜闻音抓住重点：“不是你来带我？”
辜乱云直起身，把笔帽盖回去放回原位，闻言笑了一下。
“姜闻音，我很忙的。”
姜闻音，我很忙的。
这句话成功地成为了姜闻音新的心理阴影。
这回真是丢脸丢大发了，搞得好像他像是离不了人的小学生一样，还我很忙，谁很闲吗？
他姜闻音看上去就一副闲人相吗？真无语了。
姜闻音一路走一路在心里腹诽，一直到走到食堂，才想起来还没联系辜乱云给的那个电话号码。
辜乱云给姜闻音留了电话号码。
第二天姜闻音做了一上午心理建设都没打出去。
他去食堂买了杯可乐，找了个空位坐下，摸出课本，开始输入号码。
此时刚下了第一节早课，食堂里人不算多，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闹哄哄的。人都有点看热闹的天性，他咬着吸管，一边打电话一边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就只看那边围了一圈人，外面一圈站着的，里面大概有两张长桌，桌边坐了几个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吵架也不像，大家看上去其乐融融的，时不时还爆发出几句欢呼声来。
是在看球赛吗？姜闻音脑海里开始飞速筛选本赛季值得关注的足球球赛来：西甲？意甲。
所以当手机对面响起一个高冷的女声问你谁的时候，姜闻音脱口而出：“皇家马德里。”
好在莫婕是专业的，她一般情况下不会生气，所以她只是沉默了一秒，又问：“姜闻音？”
她的号码花了大价钱屏蔽骚扰，一般人不会打到她这里来。仔细想一想，估计只有那个辜乱云随便找来的姜闻音会给她打电话。
“辜乱云给你的号码？”
“啊，他说让你带我……”
很显然，辜乱云没有通知她。莫婕忍不住对这个管杀不管埋的男人骂了句脏话。
但是由于是用西班牙语骂的，所以姜闻音没听出来。
他只是由衷地羡慕：“你还会小语种呢，挺厉害。”
莫婕：“嗯，我以前学西班牙语的。”
莫婕问：“你现在在学校？”
“在食堂。”
“a区b区？”
“a区。”
“那行，白枫也在，你等会儿和他一起过来基地吧。”白枫这个人姜闻音记得，那天表演赛的时候见过，是青训队的小孩。
他有一头让人很难忘记的银发。
“校友？”
姜闻音觉得世界未免太小。
“不是，去蹭饭的。”
那也可以理解，确实，他们学校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除了这个外包出去的食堂，在附近大学里数一数二的好吃。
“哦。”挂了电话，姜闻音举着可乐在食堂里转了一圈，没看见白枫。
不应该啊，这个白枫人如其名，染了一头非常显眼的银发，就算他记不住脸，照例说，一夜之间，头发也不会褪色啊？
姜闻音很纳闷，纳闷的他点了一份照烧鸡排饭。
刚刚那个电话里的莫婕言辞冷酷，要是直接去那什么基地肯定不管饭，说不定那基地还在什么鸟不拉屎的待开发商区，连外卖都不好点。
所以先吃饱再说。
照烧鸡排饭刚上，食堂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姜闻音咬着鸡排抬起头，刚好和人群中的白枫对上眼。
姜闻音艰难地加快了咀嚼的速度，却还是没能在白枫走过来之前吃完整块脆皮柔嫩多汁的照烧鸡排。
他忍痛松了口，留下了小半口的鸡排。
白枫看他恋恋不舍，忍不住说：“……就一口了你吃完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