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76
白尧总觉得有目光在凝视自己。
这目光从她进入园区后就如影随形，异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走进旋转玻璃门时才彻底消失。
“人事部的审批已经通过了。”艾达递过来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物品，“恭喜，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在白塔科技公司内部，你随时可以召唤我。”
不当同事的时候还称呼“您”，当了同事就“你”来“你”去了是吧？白尧腹诽道。
“这是什么东西？”白尧仔细观察着艾达掌心的东西，并没有着急接过来。
“体外通讯设备，或者你更习惯叫它耳机。”艾达纹丝不动，“绝大部分员工都用不到它，他们只需要把自己的义体和我连接，但你没有义体，所以需要它作为媒介。”
白尧这才接过了这个通讯设备，然后把它塞进了耳朵里。
“绝大部分？”白尧注意到了艾达的用词，“公司还有和我一样没有接受义体改造的人吗？”
“公司高层是这样的。”艾达意味深长地一笑，“或者说，所有公司高层都是这样的。”
白尧没接话，她在思考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显然，在域外资本是凌驾于一切的，巨型公司们几乎相当于一个个小型的国家。资本家们一边将义体卖给所有人，一边却不愿意对自己进行义体改造。
义体能带来的对身体的提升是显而易见的，白尧不相信他们对这样的能力不眼馋。
那么原因就很明显了，义体改造带来的伤害和风险，是远远大于收益的。
虽然还不清楚带来的具体隐患是什么，但白尧也有点明白了联邦为什么严格控制义体改造。
艾达微微躬身，“医疗部在十二层，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通过体外通讯设备呼唤我，祝你好运。”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白尧问道。
然而艾达眼睛里的光芒已经熄灭，白尧看着它机械地转过身，迈着僵硬的步伐离开了自己的身边。
白尧有种怪异的感觉，她觉得人工智能很像这个机器人的灵魂，当艾达断开和它的连接后，它就成了行尸走肉。
“我无处不在。”艾达的声音出现在白尧耳边，“电梯在您左手边十米远的位置。”
白尧迈步向电梯走去，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楼大厅。
她的目光在缩进天花板内的智能炮塔上一一滑过，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真狠啊，居然一楼就有三十个炮塔。白尧想。
这种智能炮塔是域外常见的安保措施，一般是为了预防赛博精神病当街发作，但它露面时往往会无差别火力攻击每个人，直到确认扫描范围内没有活物，它才会停止攻击。
此时电梯还没到，白尧在电梯前等了一会儿，过了几秒，电梯门打开，几个穿着灰色公司制服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白尧往旁边让了让，暗暗地观察着他们。
这些人有男有女，身上无一例外都安装着看起来十分精良的义体，虽然表情有些疲倦，但精神面貌竟然还算得上不错。
“浮空车借我坐坐，我瑜伽课快要迟到了。”一个从白尧身边经过的员工似乎正在和人通话，“天啊，你已经在停车场了？太感谢了！”
白尧刹那间有点失神，直到艾达的声音再度响起。
“为公司做事一定不会是错误的决定。”艾达道，“请进入电梯吧。”
走进电梯，楼层自动显示了出来，电梯飞速上升，向着十二层前进。
“连电梯楼层都要你来按，如果哪天你出了故障，公司岂不是要完蛋？”白尧忍不住质疑。
“不会的，”艾达顿了顿，“公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依赖我。”
白尧还没品出这句话背后的深意，电梯门便叮的一声打开了。
“接下来您需要进行入职体检，并且重新测试人机契合度。”艾达有条不紊地回答，“随后前往十八层的执行部办公室报道，您的队长正在等待。”
“我现在的身份是什么？”白尧歪了歪头，她还是不太习惯戴耳机。
“白塔学院262级单兵作战系毕业生白尧，目前是白塔科技公司执行部实习专员白尧。”艾达有问必答。
“这下真成公司狗兼星际海盗了。”白尧自嘲一笑，“我的工资是多少？”
“底薪7000新币，特殊津贴1000新币，以及全勤奖500新币，总计8500新币，在278号城属于前20％的高收入人群。”艾达的回答非常贴心，“此外，特殊情况下您还可以去财政部进行报销。”
报销？白尧的耳朵顿时支棱了起来。
“是只有我这样，还是所有员工都这样？”白尧谨慎地询问。
“都是这样，”艾达平板地回答，“您现在只是实习专员，这主要是为了不让您过于引人注目——转正后，您的底薪将会达到10000新币。”
白尧差点被钱砸的昏过去。
她在地球学的是天坑专业，属于毕业即失业的那款。这辈子在军校时，每个月也就拿个保底的津贴，而且机甲是个无底洞，她甚至得出去找活倒贴。
想到这里，白尧又忍不住回忆起了第一次和卡拉见面的场景。
她感觉出了一点不对劲。
真正踏入雇佣兵市场后，白尧才发现，c先生当时给出的价格根本就是离了大谱，简直像是在做慈善。
包括雨燕也是。白尧只是说了几条模棱两可的消息，她就立刻把钱打了过来，竟然没有半分的犹豫。
一个白塔的研究员有那么值钱吗？那几条消息真的值十条人命吗？
过往的记忆瞬间变得扑朔迷离起来，白尧身在其中，模模糊糊地看不到真相。
走进医疗部，冷色调的灯光让白尧打了个寒战。
“您的制服需要在体检结束后去执行部办公室领取，”艾达适时地提醒，“我认为您当前的服装有些单薄了。”
白尧嗯了一声，停在了标着“体检处”的金属门前。
金属门在她面前自动打开，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坐在轮椅上，看起来正在等待着白尧。
“陈医生，这位就是新专员白尧。”屋里响起艾达温柔的声音，“您今天感觉怎么样？很抱歉让您加班了。”
陈医生笑笑，摆了摆手，“没事的，艾达，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
随即她将轮椅调换了一个角度，冲白尧挥了挥手，“来，过来，站在这个上面。”
白尧认得那个仪器，听话地走了过去。
“这个填多大年龄？”陈医生头也不抬地问道。
“18周岁就可以，其他数据正常输入即可。”艾达应道，“这次还得劳烦您保密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然找我来做什么？”陈医生慢悠悠地将仪器上的数据一一输入电脑，“不就是看重我能保密嘛。”
“身高176米……体重11243磅……有点瘦啊，最近多吃点好的补补。”陈医生认真打量着白尧，“都皮包骨头了，这样可怎么执行任务？”
白尧对医生这个职业有董润博的滤镜，因此对陈医生观感很不错。
“行，”白尧点点头，“我争取给自己吃胖点。”
白尧这段主要是受了重伤，在垃圾场又吃不到什么好东西，还没有锻炼才导致了体重下降。但她现在还非常年轻，只要能吃上饭，再恢复训练，身体很快就能回到巅峰状态。
接下来是抽血，最后就是人机契合度的检测。
看着那顶插满导管的铁帽子，白尧莫名有点怂。
“就不能不测吗？”她一咧嘴，对艾达抱怨起来，“这玩意儿戴着真的不舒服。”
“不能。”艾达回答，“这是我们的约定，希望你能遵守。”
白尧没话说了，认命地低下头，让陈医生给她戴上仪器。
熟悉的皮肤发麻感再度袭来，白尧竟然感到了一丝亲切。
“80％，”陈医生抬起头，表情有些微妙，“非常厉害的数据，如果你身上没有义体的话。”
白尧没吱声，她对数据的上涨早有准备。
“我可以走了吧？”白尧问道，“不是说还得去报道？”
“当然，体检已经结束了，”陈医生微微点头，“快去报道吧。”
她目送着白尧起身离开，直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金属门后，陈医生才骤然松了口气。
“从75％到87％……这是我头一次见这么可怕的成长速度，”陈医生往后一仰，口中喃喃道，“艾达，她不是人，你们找来的是个人形兵器。不要让她接触机甲，那会加快人机契合度的提升速度。”
“我会严格控制她的活动范围，不会让她接触到机甲的。”艾达的声音响起，“虽然她的成长速度确实超乎了德拉小姐的预料。”
“这样的人，你们真的不让她走上战场吗？未来的她将会横扫联邦的军队，联邦能敌得过她的人屈指可数。”陈医生按了按眉心，“林泰已经死了，现在正是进攻的好时机。”
“她不会帮助我们的，她现在加入公司，也只是权宜之计。”艾达回答，“除非……等那件事发生。”
“我懂了。和我说了这么多，看来这次又要给我清洗记忆了。”陈医生闭上眼，“来吧，我准备好了。”
“很抱歉，但这都是为了更好的明天。”艾达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睡吧，等您醒过来，就会忘记刚才的一切。”
“我知道。”陈医生露出一个笑来，“我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