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53
联邦议会休息室内。
“报告元帅，这是目前统计出来的阵亡名单，请您过目。”
年轻英俊的秘书恭敬地弯下身子，双手将名册放在了这名联邦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的桌上。
“嗯。”林泰低头翻阅着光脑，淡淡地应了一声。
星际时代已经很少有人在用纸质资料了，但为了表示郑重和尊敬，阵亡名单这种资料依然会采用纸张来进行记录。
资料送达后，秘书本来应该按照大总统的命令迅速离开，但他吁了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这位只在媒体新闻上见过的联邦元帅。
眼前的老人身材瘦削，花白的短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整个人宛如最顶级的合金打造，透着冰冷而高效的气息，倘若不是风霜在她眼角眉梢留下的深刻纹路，她看上去会更像一台机甲，而不是人类。
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因为权力对自己的至交好友痛下杀手吗？年轻的秘书暗暗想着。
刚刚海盗们发布的视频还在他的耳边回荡，“……当年联邦元勋潼恩霍尔的死，和她公开承认最信任的好友，你们的好元帅林泰，可脱不了干系。或者说，就是由林泰亲自动的手。”
鹰隼般锐利的视线忽然落在了秘书身上，他只觉得浑身一颤，手脚都在那灰色眼睛里发起抖来。
“杨怀特让你来的？”林泰笑了笑，“戏做的倒是挺足。”
秘书讷讷地站在原地，既不敢附和也不敢否认。
“星际海盗的视频，想必已经传遍整个联邦了吧？”林泰关掉光脑，眼中透出和蔼的意味，“不用紧张，我也是个普通人。”
“这个，大概是的。”秘书谨慎地说。
“你认为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林泰按了按太阳穴，嘴角扯出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笑。
“当然不是，您是联邦的开创者，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秘书立刻回答。
这句话从每个联邦公民入学时就被反复的灌输进了他们的大脑，以至于已经成了某种条件反射。
当一个人被架上神坛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再是自己了，而是一个符号。
而如果这个符号哪天被人们发现她其实仍然是个人后，人们起先会惊慌失措，随后就会愤怒地推倒她。
“潼恩和我刚入伍的时候是一个小队的，她是指挥，我是单兵，哦，差点忘了，还有艾达那个老东西。”林泰的声调平缓，毫无起伏，“真怀念那时候的时光。”
这几个名字个个如雷贯耳，都是教科书上才能看到的大人物，秘书插不进话，只好安静地侍立在一旁。
“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林泰话锋一转，忽然问道。
“第一星系军校，作战指挥系。”秘书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林泰的预料，她看向秘书：“既然是军校毕业生，怎么去了议会？”
年轻的秘书低着头，没有说话。
林泰很快便明白了过来，也沉默了下来。
联邦军队各个世家的势力错综复杂，指挥这个兵种更是世家女儿们扎堆的重灾区，现在的人口问题又让白塔也掺和了进去。乱七八糟的关系网下，寻常人家的孩子哪里有晋升的机会？倒不如进入议会，兴许还有几分盼头。
杨怀特确实是有能力的，如今的她议会法院一把抓，拼命搜罗各方人才，为这些年轻人打通上升的渠道，甚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卡罗尔达成了合作，倒显得林泰孤家寡人了。
林泰苦笑，她下意识地想要摸摸脖子上的“羲和”机甲项链，却突然想到了自己今天出门前的事。
但愿艾达是个靠谱的，林泰想。
……
“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哭了。”白尧弯腰歪头，看向洛羽的脸。
眼前的少年突然转过身去，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颤抖着想要推开白尧。
但这并没有什么效果，白尧轻易地握住了他骨骼分明的手腕，然后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突然笑了一声。
女孩的手掌灼热，几乎要烫伤少年那白皙透明的皮肤。他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知道紧紧地回握住这仅有的温度。
白尧不自在地想要收回手，但看着月光下少年那纤长湿润的睫毛和被咬住的红润嘴唇，她顿了顿，终于还是屈服在了洛羽的美色之下。
算了，握就握吧，谁叫他长得好看呢。白尧悻悻地想着。
“对不起。”洛羽的眼中含着水雾，语气无助的叫人心疼，“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你教我好不好？”
氛围到了此时，白尧知道自己是应该答应的，但她对这种情情爱爱的一向没什么兴趣，她只是单纯喜欢看脸罢了。
拯救的戏码她早在地球时代就看腻了，除非有人愿意牺牲自己拯救她，那白尧觉得自己估计还能动容一下。
想到这里，白尧诡异一笑，对着那张温润的脸开了口：“不，没兴趣，谢谢。”
她又不是他妈，对方也不会给她钱，凭什么教他这教他那啊？
洛羽一愣神的工夫，白尧已经甩开了他的手，自顾自地往回走去。
“收拾收拾，等会儿和我跃迁去第一星系，”白尧的声音远远地飘过来，“别耍花招。”
洛羽眼神暗了下来，他拉出脖子里的琥珀吊坠，轻轻的在嘴唇上碰了一下。
透明的琥珀在月光下发出动人的光泽，映出了里面那根半长不短的乌黑发丝。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机甲旁，等待的几人一眼看出了洛羽像是哭过的样子，身上衣服也沾上了尘土，脖子上还隐隐约约有个巴掌印，一瞬间表情都十分精彩纷呈。
“决定了，洛羽跟我一块去，你们放心吧。”白尧大摇大摆地来到理夏身旁，自动忽略了其他人那八卦的眼神。
“你是这个。”理夏暗暗冲白尧竖起大拇指，“洛玫要知道她家的好白菜被你拱了得气死。”
“拱什么拱，一边去，我看你是没事了。”白尧挥手驱赶，“能源安好了没？”
“安好了。”金弦接话，“你真要去第一星系？”
“当然，如果一切顺利，来回也就两个小时。”白尧看了一眼理夏，“你别上前线，听见没？躲后面也行，反正别去，我可不想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这边俩胳膊没了。”
“滚，你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理夏哼了一声，“博博那仪器挺好用的，我再撑个三五天都不是问题。”
“先去领点武器吧。”赫缇接话道，“既然你们决定去了，我只能说，路上小心。”
“放心，前线还在混战，星际海盗主力已经被拖住了，我们肯定没事。”白尧安慰似的拍拍赫缇，“你也小心。”
“对了，有个好消息，”赫缇伸出食指点点自己的头，“我们的精神网现在可以相连了。”
白尧眉毛一挑，想起了她们过来时自己脑中莫名出现的【别开枪】。
“不错。”白尧冲赫缇比了个心，“好了，不说了，时间有限，我真的要走了。”
刚见面就又要分别，几人心情都有些不舍，但理夏的问题是首当其冲要解决的，在场能承受的住来回数次跃迁的也许只有白尧和洛羽二人。
董润博忽然追了过来，塞给白尧两个注射器和拇指大的玻璃瓶子。
“拿着，撑不住了就打一针，但是尽量别用。”董润博眼圈有点发红，“路上该歇就歇，对我们来说，你和理夏同样重要。”
白尧一愣，随即认真地点了点头。
夜空下，二人跳上机甲，向着远处飞去。
天就要亮了。
……
跃迁点处空无一人，白尧深吸一口气，目光从眼前不断波动的空间挪向了旁边的洛羽。
“准备好了吗？”白尧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传了过去。
“我不是第一次跃迁了。”洛羽轻轻一笑，“开始吧。”
白尧深吸一口气，按下怦怦直跳的心脏，率先进入跃迁点。
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所有的颜色都仿佛被搅在了一起，浓墨重彩却又层次分明。跃迁点内，一切时间和空间都不复存在，白尧只觉得脑子像被扔在了滚筒洗衣机里，整个人恶心得想吐。
白尧咬牙忍耐着，感觉过了几个世纪后，她才终于操纵机甲从跃迁点的另一端窜了出来。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大家宁愿花几天乘坐星舰，也不愿意用跃迁点这种效率极高的移动方式了。
“还好吗？”洛羽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气息颇为不稳。
“挺好的。”白尧咬牙道，“下一个！”
各星系之间的跃迁点是相连的，白尧二人很快就在第六星系找到了另一个跃迁点。
她按了按突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再次操纵机甲钻了进去。
又是刚才的感觉，白尧几乎感觉自己要昏过去，仿佛有液压器在拼命挤压着她的身体，要把最后一丝水分都挤压出来。
她闭眼强忍着不适，从另一端钻了出来。
白尧感觉起码过了半个小时，但当她打开光脑一看，发现原来仅仅过去了十分钟。
“速度确实快。”她自言自语道，直接冲进了下一个跃迁点。
第五星系作为联邦九大星系的联通点，承担着极为重要的交通枢纽责任，因此这里的跃迁点数量众多，可以直接跳过第四星系跃迁到第三星系。
踏进这个跃迁点的一瞬间，白尧觉得自己好像快死了。
她全身都轻飘飘的，有温暖的液体正从鼻间流出，白尧茫然地伸手摸了一把，看到了刺目的鲜红。
血大股大股地涌出，又被黑色的军服吸收，白尧脑子昏昏沉沉的，甚至连抬手去擦鼻血的力气都没有。
“白尧？白尧？”洛羽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看到白尧在座位上一动不动，顿时有些着急，用尽全身力气地试图叫醒她。
过了很久。洛羽的通讯频道里才终于有了动静。
“……没死，别急着哭丧。”白尧说话一如既往地噎人。
在白尧的感知了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她才终于踉跄着冲出了跃迁点。
头脑随之一轻，白尧咬着牙，哆哆嗦嗦地拿出了董润博给的药瓶，然后将注射器扎了进去，吸出里面的透明药液。
“……但是尽量别用。”董润博担忧的面孔浮现在她眼前。
白尧哂笑一下，毫不犹豫地将针筒扎进了小臂肌肉。
冰凉的药液被一点一点推入身体，白尧将针筒扔到一旁闭上眼睛，用衣服下摆狠狠抹了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