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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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尧从灌木丛中探出头来，往四周看了看，“你姑走了？”
“走了。”洛羽点了一下头，犹豫片刻，向白尧伸出手，“起来吧。”
白尧没理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单手撑地站了起来。
洛羽心中泛起莫名的酸涩，默然收回了手，“你从什么时候听到的？”
“从赫缇那部分开始。”白尧平静地说。
他心里一沉，又怕白尧知道他和那些人勾结，又隐隐期盼白尧知道。乱七八糟的心绪让洛羽更加看不出白尧内心所思所想，只觉得她每一个眼神都隐含着别有深意的嘲弄。
“我没有伤害你的朋友。”洛羽下意识地解释道，“而且赫缇霍尔……”
他忽然一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向白尧解释。
但洛羽就是不想白尧误解他。
白尧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没有听进去，洛羽没法从她脸上得到任何信息。
这让他焦躁起来。
“我有校医院的门禁卡，你要不要去医疗舱躺一下？”洛羽注视着白尧手上的焦黑伤痕，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打听这些伤口的来源。
白尧冲他点了点头，“帮我保密。”
“那，你也帮我保密好吗？”洛羽勉强一笑，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边。
也许是因为脸上挂了彩，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人工月亮给洛羽身上洒下了灰白色的光，清晰地勾勒出了他淡得快要消失似的轮廓，仿佛饱蘸浓墨后写下的最后一笔。
白尧刚要回答，就看见洛羽的身形一晃，倒在了地上。
她暗骂一声，立刻上前几步，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居然真的被打晕过去了，没见过这么脆弱的单兵。
……
扛着洛羽往校医院去的路上，白尧感觉自己可能造了什么孽。
这人看着清瘦，实际上死沉死沉的，即便白尧现在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扛起来也有几分吃力。
她越想越觉得憋屈。走到校医院时，她终于松了口气，直接松手，粗暴地将洛羽扔在了地上。
和洛羽千回百转的细腻心思不同，白尧压根没想那么多。她单纯怕激怒了这哥们，让他跑洛玫面前狠狠告自己一状，那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白尧蹲下身，在洛羽身上乱七八糟地摸索着，想要找到那张门禁卡。
洛玫下手确实够狠。洛羽的衣服几乎被抽成了布条，瘦削的脊背上新伤叠着旧伤，有些甚至已经化脓，新长出来的肉和单薄的军装黏连在一起，看起来花红柳绿的，简直没有一块能看的皮肤。
白尧唏嘘不已，这种高压政策下教育出来的孩子要是个正常人才奇怪。她妈妈那时候虽然也没少打她，但也从来没下过这么狠的手。
好像还真不能怪他弱，就这伤势，要不是洛羽有单兵的身体底子，估计早就被打死了。
这打法，洛羽到底是她侄子还是仇人？白尧想不明白。他父母就一丁点都管不了吗？
不过白尧的同情也就到此为止。洛羽的悲惨童年又不是因为她，但c先生那边的事可是确确实实的有可能损害她的利益。
白尧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张门禁卡。她转身走向大门，将门禁卡贴在扫描仪上。
脑后传来一阵凉风，她头也不回地伸出手，牢牢攥住了“洛羽”的手腕。
“早醒了吧？”白尧一脚踹开玻璃门，没给“洛羽”一个眼神。
“洛羽”毒蛇一般的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她，白尧视而不见，反手卸了他的手腕。
“怕你找事，先让你老实会儿。”白尧扭头和那两道冰锥般的竖瞳对视，“能听懂人话吗？小怪物。”
“洛羽”发出痛苦地嘶嘶声，白尧甩手松开他的手腕：“能听懂的话进去后就给我乖乖躺医疗舱里，否则我不介意在校园里杀了你。”
“洛羽”闻言果然老实了不少。他现在一身伤，无论体力、速度还是反应力都远远不如她，白尧如果真的想动手，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白尧嘴角一勾：这怪物还是个智慧生物，但是好像还不太明白人类社会的秩序和规则。
她这么说无非是吓唬吓唬他，她当然不可能在校园里杀了洛羽。
因为无论是“洛羽”还是洛羽，别人眼中看到的都只会是她对洛羽动手。
况且洛羽还有个位高权重的护短姑姑，白尧傻了才会作为一个军校预备单兵去招惹联邦第九星系副司令洛玫中将。
走进校医院，白尧没开灯就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医疗室。
托了白塔优质基因的福，她现在的夜视能力极佳，各项身体素质的基础数据都是人类的顶级水平。
白塔对白塔人基因母本的选择极为苛刻，如果不是在某方面有突出贡献的人是没资格被录入基因库的。录入基因库后，这些基因会被打乱随机重组，由此诞生出各不相同的白塔人。毕竟女娲计划的本质从来不是为了克隆联邦历代优秀人才，而是为了造人。
她打开医疗舱，笑容可掬地冲“洛羽”招招手。
“洛羽”满脸戒备地走来，白尧干脆利落地一个手刀砍到他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早有准备地扶住了他。
她费力地把洛羽塞进医疗舱里，合上了盖子，又设置成只能从外部打开，免得一会儿醒过来的还是“洛羽”。
白尧按下按钮，趴在医疗舱的透明盖子上，默默注视着里面逐渐被透明治疗液淹没的洛羽。
她莫名觉得此时的他很像一条鱼缸里的金鱼。
一样的美丽，一样的脆弱，脆弱到她只需要一点点力气，就能掐断他的脖子。
白尧小时候父母很忙，所以她只能一个人呆在家中。没有朋友的童年里，她最喜欢干的事情之一就是看着鱼缸里那几条金鱼发呆，金鱼透明昳丽的尾巴在水中摇摆着，慢慢编织成了一个个梦境。
在那些梦境里，她会把金鱼从鱼缸里拿出来扔在地上，看它们奋力挣扎，然后慢慢不在动弹，会拿着放大镜烧死蚂蚁，看着蚂蚁的队伍落荒而逃……
梦里的她认为这些很有趣，但醒来后她又止不住的后怕，害怕同样的命运落在自己身上。
可是现在，梦境成真了，她果然成了一条被命运从鱼缸里拿出来的金鱼。
洛羽微长的褐色头发柔软如同海藻，在治疗液里轻轻浮动着。白尧叹了口气，再次确认自己锁紧了他的医疗舱后，才跳进了另一个医疗舱。
镇定剂被缓缓地注射进肌肉，白尧逐渐感觉意识模糊起来，胳膊上的伤口有些发痒，温暖的治疗液慢慢地淹没过她的四肢，她的口鼻，她的头顶，使她仿佛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
白尧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她注视着医疗舱里白尧沉静的面容，忽然伏下了身。
她的眼神复杂异常，似乎想要把白尧的面庞牢牢的刻在脑海里。
忽然，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慢慢地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
最终，她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管淡绿色的液体，倒入了白尧的治疗液里。
淡淡的绿色很快被稀释殆尽，白尧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新的肌肉和组织如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急速修补着她的身体。
白大褂站在门口，忽然动了动嘴唇。
“……，晚安。”
晚安前的那个名字被她念得飞快，仿佛难以启齿般模糊在了唇齿之间。
月色迷离，没有差别地笼罩着各怀心思的人。
月亮不知道善恶，它只是公平的照耀着每一个人。
……
第二天早晨，白尧猛地从医疗舱中起身，大口呼吸起来。
全身的伤口都已经光洁如初，甚至连头发和衣服都被医疗舱烘干了，现在的她仿佛新生一般充满活力。
旁边的医疗舱响起重重的敲击声，白尧没急着打开，而是先探头看了一眼。
不是竖瞳，眼神只是有点焦急和害怕，是洛羽本人。
她这才打开医疗舱，洛羽从里面一跃而起，语气少见的急切：“今天开幕式，其他八大星系的军校生已经到星港了！”
白尧半点不急，慢吞吞地挡住他的去路：“先把医疗舱钱还我，一共83679星币。”
洛羽看着眼前这个穷神简直要笑出声来，他想都没想，立刻打开光脑给白尧划了一万星币：“好，给你凑个整。”
与此同时，白尧的光脑如催命般响了起来，刚一接通，理夏的半身投影便气急败坏地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白尧今天开幕式你人呢？！现在最后一次彩排，都在等你！”
白尧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理夏就看见了她身边的洛羽。
一瞬间，理夏的表情变幻莫测精彩异常，白尧和她熟的穿一条裤子，一看就知道她脑子里此刻指定上演了一出口嫌体正缠绵徘恻的狗血大戏。
“打住，我现在就去。”白尧急忙挂断通讯，生怕理夏说出点什么丢人的话。
二人一路狂奔，卷起一溜尘烟，终于在要求的时间前赶到了排练处。
她气喘吁吁地站到自己的位置，理夏把扇子递给她，十分忧虑地叹了口气：“白尧，我怎么觉得，谁靠近你谁都会迟到呢？”
白尧无言以对，只好啪的一声打开扇子，遮住下半张脸，扭头对理夏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下面我们来排练最后一遍，大家千万不要在其他军校面前丢人。”舞蹈老师用扇子点着他们。
不需要丢人了，这舞蹈已经够丢人了。
白尧生无可恋地跟着老师的动作，前脚后脚后脚前脚的混在人群里瞎跳一气。
没办法，蝴蝶步对她来说真的太难了。
就在这时，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传来。
白尧顺着笑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忍不住挑了挑眉。